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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
年近古稀的王喜乐一声轻喝,勒停了马车。
他侧身恭谨的对车厢内说道:“爷,咱们到了。”
素白修长的手指挑起车帘,一身儒雅书生气的温生探头张望,只觉入目满是金华。
逍遥城的城墙是由九千九百九十九块大金砖垒成,连‘逍遥城’三个大字都由熔金铸就。
到了近前,才知那是怎样的璀璨耀目,浮华动心。
定力不足的,怕就会像那些痴痴瘫在城墙脚的人一般,醉生梦死的只跟这些金华度日。
眼前的画面与记忆中的重叠,令温生恍惚片刻,“喜乐叔,我们有十五年没回来了。”
王喜乐苦兮兮的咧着嘴角,露出了残缺的一口黄牙,“是啊!十五年!”
温生唏嘘一叹,半眯了眸,目光定在了城门旁一处新张贴的告示上。
王喜乐自也看到了,道:“马匹不得入内,应是新换的城守立的新规矩。”
逍遥城乃是无法之地,这里唯一的规矩,就是活人立规矩。
看这告示的新度就知道,也就最近这三两日,有人干掉了原先的城守,立了自己的规矩。
只这规矩,能存在多久,尚未可知。
温生提摆下了马车,一边观察往来的行人,一边走到了拉车的老马旁。
骨瘦如柴的老马,是丢在野外,豺狼虎豹都会嫌弃的程度。
可却是陪着温生走南踏北,翻山越岭的老伙伴。
眼下,让他把老马就此丢下,自然不愿。
温生一边抚着老马的鬃毛,一边眼底泛着思量。
他才刚到,还不想这么快的就引人注目,可总得想个法子。
温生心下暗叹:‘唉!要是这时候有谁能干掉这个城守就好了!’
许是这愿望太过迫切和心诚,就在温生刚转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一声娇叱破空而来。
“哪个不要命的敢定下这样的狗屁规矩,给姑奶奶滚出来!”
这娇叱当真干脆,像是爆炒出的小辣椒,呛人的厉害。
城门口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顺着声音看去,均都觉得眼前一亮。
只看一匹红色烈马若脚踏白雪奔来,背上是一名同样一身红衣劲装的少女。
少女明眸皓齿,乌发泛泽,身姿出挑婀娜,娇艳喜人。
她疾驰到近前,手中烈焰鞭一抖一甩,若惊雷一声响,那张还透着新的告示便被鞭风扫成了齑粉。
这一手使得干脆利落,人群中少不得人拍手叫好。
少女面露得意,下一秒却陡然变色,胯下红色烈马当街人立,堪堪避过横扫而来的一式刀削。
灰头鼠查蒙见一击不成,立刻拉开距离,扛刀而立,“我还当是哪家的女娃!原来是炎帮的火娇娘!”
火娇娘瞿灵灵妙目一翻,盯着来人,“灰头鼠,你不好端端的待在你的老鼠洞,竟跑到光天化日下来,怎么?活得不耐烦了?”
二人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王喜乐忙护着温生退到了道旁。
他低声道:“炎帮和老鼠洞都是三十六金刚座下八百目金刚所辖地界内的硬头,放在三十六狱内也都小有名气。
两帮素来不合,遇上免不得一场打。
瞿灵灵是炎帮帮主的三女儿,查蒙是老鼠洞洞主的五弟子。”
温生闻言颔首,暗道一声‘巧了’。
逍遥城虽是无法之地,却不表示它无主。
逍遥城自有它的城主,只身份成谜,无人见过,亦无人知晓。
众人多识得的是城主座下的五位太岁,都是世间位列天师级别的高手,弹指间天塌地陷不在话下。
太岁之下是为太守,太守共有十八人,均为地师级别的高手,翻江倒海,亦是手到擒来。
太守之下,便是三十六金刚,他们将逍遥城划分为三十六地界,名为三十六狱,自认狱主,狱内有他们各自定下的规矩。
老汉所说的八百目金刚,便是其中之一。
温生双手揣在身前,声音温吞散漫,“听闻这个八百目金刚体胖如山,终日只喜吃喝,故而又被称为饕餮金刚。”
老汉缓声应是,笑容憨呆。
然则他脚下的站位,还有浑浊眼底的精光,都在在说明着他非同一般的警醒。
不单单警醒着场中的情势,也警醒着周边的看客。
毕竟,这里可是逍遥城,天下第一的无法之地。
场中。
查蒙年在三十上下,个子不高,胡子拉碴,一身灰布衫子缝缝补补的看不出本来颜色,还真像个日头下的大灰耗子。
他扛着钢刀,龇牙咧嘴,“前些日子爷爷我难得搞到一匹好马,却被不知哪个龟孙子给偷了去。
我找李大蛇那家伙说道,让他立个规矩不许马匹入内,待我寻到我的马。
那他不应嘛!我只好自己来当这个城守了!”
瞿灵灵闻言一声冷笑,娇颜上满是不屑,“哼!你的马丢了,怪你自己没能耐!滚开,姑奶奶要进城!”
言罢提缰,红色烈马一声嘶鸣,前蹄怒而踏地,气势有若身披烈焰。
查蒙却眼泛起了精光,“都说你这匹红梅踏雪是难得一遇的灵驹,日行千里,且通人性,爷爷我这一见,爱马之心可就压抑不住了。”
瞿灵灵的红梅踏雪名气可不小,查蒙早就惦记许久。
往日这丫头出行总是前呼后拥,难得今日看到她一人,查蒙哪里能忍得住。
他握着钢刀的手上微微用力,不及一个呼吸,便如一道灰影欺向了瞿灵灵身前。
瞿灵灵既能嚣张,自也有自己的底气实力。
只看她手中缰绳一转,另只手上的烈焰鞭似有灵性一般卷向虚空,竟正正好好迎上欺近而来的查蒙。
查蒙腰身后塌,避过鞭风后,当即贴地几个翻滚,钻入马腹之下。
红梅踏雪一边打着嘶鸣,一边抬蹄猛蹋,每一蹄落下都好像卷着火星子。
查蒙爱马之心不做半点假,收着钢刀左躲右闪,就是不舍伤它半点。
好不容易寻一个时机,才抬脚踹向马镫。
瞿灵灵只感脚底板传来大力,几要震碎她的小腿,吃痛下只得飞身而起借此卸力。
弃马之举正合了查蒙的意。
他咧嘴一笑,道一声“谢”,身子一绕就坐上了马背。
他手抚马鬃,眼角眉梢都是喜悦激动。
红梅踏雪似浑身被火焰点了一般,愤怒不安,不断的甩扭身子,想要把背上之人摔下去。
查蒙驯服烈马最是经验丰富,半点不慌。
可就因为他全副心神都在身下烈马,反而忽略了瞿灵灵的存在。
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脖颈已经被对方的烈焰鞭卷缠上。
炎帮和老鼠洞多有旧怨,再加上今天查蒙夺马之仇,瞿灵灵手上半点客气也不留。
当下抖腕用力一甩,查蒙呼吸一窒,人被甩飞至半空时便已背过气去。
瞿灵灵绝非寻常二十岁女子,手下半点余地不留。
当下飞身上马,就向城门奔去。
失了意识的查蒙被烈焰鞭卷着直接甩在了城门之上,脑瓜顿时碎成了烂西瓜,当场毙命。
瞿灵灵翘起嘴角是胜者的得意,头也不回的骑马消失在了城门之内。
一场搏杀片刻便就落幕,围观众人多觉得不够过瘾。
神色漠然的从查蒙尸身旁走过。
车马恢复如常,一地的血水被踢踢踏踏的混做了泥色。
城墙角落里几个灰布蒙面的矮小汉子窸窸窣窣的凑到近前,开始七手八脚的给查蒙收尸。
温生看着,觉得有趣,“喜乐叔,他们在做什么?”
王喜乐看了一眼,“是尸脚夫,他们专做替人收尸的活计。对外宣称,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哦。”温生牵了下嘴角,颇有兴致,“那日后我们少不得会打交道了。”
王喜乐闻言,面露担忧,他看着高耸的金壁城墙,又看了看温生,“爷,咱们还没进去,还能回头。”
温生走至老马身旁,手抚鬃毛,只道:“二人同属抱丹,单就武道实力,查蒙应比瞿灵灵高了半境不止。却因为他好马分心,终是命丧当场。
可见,心无旁骛,无欲则刚,多么重要!
当然,查蒙的《灵鼠出笼》修习不到家,而瞿灵灵的家门独学《焰魂鞭》已小有所成,这才是最终判定生死的关键。
喜乐叔,我说的对吗?”
王喜乐苦着张脸,笑容勉强却也真挚,“爷自小聪慧,又博文广识,说的一点没错。”
温生低头一哂,眼角有皱纹浅浅,他声音转哑,“不过是筹谋许久,处心积虑罢了。”
王喜乐张口,“爷...”
温生平缓着情绪,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有没有人盯着自己,他只是习惯性的去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他的语气,重又恢复了温吞散漫,“喜乐叔,那些事我总是要去做的,总是一定要去做的。”
十五年来的日日夜夜,闭上眼就是大火,一安静就是家人的惨叫。
他怎么可能释怀遗忘!
那些仇家,他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们安寝!
温生转身看向王喜乐,“喜乐叔,从我决定修习禁术《骷髅骨》那一刻开始,今天就是注定的,你莫要劝我了。”
《骷髅骨》,可令人随意改换容貌身形,是为天下三大禁术之一,只有闯过十殿阎罗炼狱的人方才能修习圆满。
王喜乐是看着温生一步步走过那些非人能活的日子,至今不敢回想。
“唉!”他一声叹,看着温生二十岁的意气飞扬被四十五岁的沧桑古拙掩盖,心下也知多说无益。
温生悠悠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拍了拍老马的脖颈,若老友一般说道:“我们还可以一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