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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宏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别人主动施舍也好,自己仗势争抢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事。前者丢不丢面子是其次,欠人情太难还;至于后者嘛,抢人东西,那么别人就得努力不被抢,原本相安无事的两人,就被所谓的“东西”连累,不得不比拼心力、气力,害人又害己。
他瞧出一些端倪,按住剑柄,意味深长笑道:“人常言无利不起早,阁下在此久候,总的有个目的吧?若为了剑术、丹决,白某自可拱手相赠,毕竟和气生财;但若一心炫耀武力,意图与在下为难,也不必找旁的托词,动手即可!”
来人背影笔挺如松柏,消瘦的身形原本很难将绣金丝祥云的墨黑长袍撑起,但幸在个儿够高,得以弥补不足。饱满圆润的天庭、浓密且粗的剑眉,以及梳得一丝不苟的乌发无不彰显他的年轻、天赋卓绝。
同是白净模样,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就与白宏的慵懒相去甚远,稍带上位者的贵气。
“我说抢,那就是抢,不单纯为了秘籍,也并非定要取你性命,就只是……抢。”
此人说得不急不躁,每个字都极具底气。
白宏微微挑眉,是挺霸道的。但他颇为不解,又追问:“给你的不要,若再抢不到,岂非自讨苦吃?”
黑衣人冷笑,被刻意掩藏的声线尤其嘶哑,“人这一生,大抵就要吃些苦头!自讨的苦,总比他人硬塞的强。更何况说到自讨苦吃,阁下不比谁都会?”
闻言,白宏登时愁眉不展,难办了。对方一席话分明暗指他来天镐城以身试险,所知不少,他再问:“陈陵?还是……那位。”
三公之首,丞相陈陵的名讳被年轻人说的轻描淡写,但比起上次仗剑胁迫对方,胆大包天到那般地步,如今就不足道哉了。
黑衣人不承认,亦不否认,紧接着就在白宏的满脸错愕中取出一条黑布,将双眼死死蒙住,自信伸手道:“请!”
得见对方此举,白宏眉头皱得更厉害,但五指却自然而然松开“子不语”,收敛心神后瞬间抽剑。众人同时看见一弧夺目金光,年轻剑客的起手式,紧接着陡然一惊!那柄卷着晨曦闪动的,竟只是一柄半个手臂长的断剑?白宏心无旁骛,上身微倾,踏逍遥步,若一团金光雾影,以断刃直突对方面门。
他倒想知道,藏于黑布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既知道他的底细,却还来截杀自己?
黑衣人目不视物,可如汹涌浪潮的气劲扑面,何等气势!他却不躲不避,仅以手刀斜劈剑身,正中!一击得手,立即往前长探,虚攻白宏胸口,转捏其手腕,一气呵成,不偏不倚。白宏瞳孔猛缩,本就无多少临敌经验的他,被这手声东击西骗的结实,得亏胜在年轻气壮,当机立断,借着那下斜劈掌力连人带剑向左侧倾倒,接着以攻代守,贴着地面连续出剑,紧逼黑衣人下路。
白宏咋舌不已。
蒙眼打架很离谱,但远不如空手接白刃的视觉冲击,甭说黑衣人年龄不大,哪怕借对方五十年勤修,也不可能以肉掌硬接精钢玄铁。
可对方就敢。
而黑衣人同样吃惊,他深谙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既知晓对方剑客身份,绝无道理不与其贴身纠缠。但等他有一掌劈空后就脸色大变,他不知白宏剑断,费解对方以何种角度出招,接着胸口被刺中一剑,毛骨悚然,直到感知未被洞穿,方才强稳心神。
年轻女子立即从旁提醒:“他有两柄剑,如今断剑出鞘,有两刃无尖锋。”
黑衣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啧。”白宏老脸当即一黑,打不过半个瞎子,丢人的是我,但你既想赢得好看,主动蒙眼又听其他人提醒,又当又立?岂有此理!白宏偏不如对方心意,立马嘿嘿笑道:“那谁,你以九宫八卦之位与他细说,我每出剑走动他皆知晓,岂不方便?”
好一招以退为进!
年轻女子不为所动,兀自道:“这倒不必,兄长他习得仙术,洞悉世间一切声,甭说汝之方位,就连你……”
怒斥声突兀响起:“住口!”
女子立即缄默,怯生生向身后瞟去,视线落在一位中年妇人身上,担忧之色难掩,后者淡淡道:“他虽蒙眼,看似吃亏,但仍占了有人的便宜,令年轻剑客有所顾忌。不露面,更未流露出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否则剑客引另一柄长剑,爆丹决,或可速胜!李潜的孩儿,对真气把控绝不该这般生涩。”
“是,是吗?”
女子结结巴巴道,对那位年纪轻轻已背负人命的剑客,更畏惧几分。
其实真相被妇人说得八九不离十,白宏再惊对方真气精纯的同时,也醒悟没了尖锋的断剑难以刺破护体罡气!但他略加思索后,仍打消出另一柄剑的念头,怕真伤了对方性命,届时所有人蜂拥而上,他就真的在劫难逃。
白宏忽蹙眉,“他如何洞悉我的顾虑?”
黑衣人一个起落往小红马掠去,只留下一道模糊背影,白宏只得提剑追赶,但就在这时对方却故技重施,陡然转身之际,一记鞭腿朝他手腕狠踢。
“嘶!”
白宏挨了这一下,手臂吃痛,断剑险些脱手,他不得不怀疑对方真长了第三只眼,二郎神下凡么?而且对方那么迫切夺他的剑?黑衣人要想取胜、杀人,太有机会了,踢他脑袋就行!自己就算不暴亡,也将丧失反抗能力。
黑衣人一击得手,再度往小红马靠去,在将触碰到某个盒子时,寒光起,白宏再探一剑,不出所料对方仍回打,他的手腕被一股巨力钳制。黑衣人冷笑一声,猛拉、抬肘、狠击,直将白宏锤翻在地,震起积雪无数,断剑已落在他手。
到这时,黑衣人才将布条解开,低眉瞟向疼得龇牙咧嘴的年轻剑客,嗤笑道:“很不服?分明有与我一战的实力,却因那些人的存在,以及这盒毫无意义的骨灰,就要丢了性命。”
白宏跪倒在地,揉着腮帮,那一肘击对方留力了,没打得他脑浆迸裂,却也震得头晕眼花,对黑衣人的讥讽只听进去后半段,慢悠悠回道:“我相信就算不是马钧,也会有李钧、陆钧、朱钧将王家仙人打死,所以他对这个天下有无意义,我很难界定,也不想知道。但他对白某,意义深远。”
不容任何人置喙。
黑衣人道:“这就是你的遗言?”
白宏嘴角泛冷:“君以为胜了?”
黑衣人哼道:“不然?”
突然一道寒光惊现!
白宏还剑入鞘,至始至终都未抬头,剑随心动,两片黑布缓缓飘落在雪地中,“扑通”一声,黑衣人倒地不起。
所有人呆若木鸡,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女人嘴角不自觉抽动,声音颤抖:“综,综哥,死——死了?”
白宏努力调息中,仍不敢看那人,试探性道:“别装了。”
却无任何回应。
自己失手了?他有些吃不准。
就在所有人方寸大乱时,一道略熟悉的温润嗓音响起,“好快的剑!”
白宏一怔,缓缓回头,登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没死,并非他的剑真那么准,而是将剑气控制在可以斩断布料,却无法破开对方罡气的程度,虽然也很冒险,但也是不得已为之。
意在告诉对方,那一剑,可取其性命!
但他想破头皮,也猜不到面巾下的人是大雍新帝——李综。
梧桐树下,晨曦透过稀疏的残枝败叶,将年轻帝王的墨黑长袍照得影影绰绰,他率先开口道:“怎么,朕的楚王被鬼上身了?”
白宏神色与踩着狗屎时一个模样!但回过神后,仍站起身,恭恭敬敬与对方行揖礼,“草民见过陛下。”
“草民?这就有些妄自菲薄了。以你的作为、胆识,不靠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都能捞个官儿当当。”
李综微微一笑,朝众人做了个无碍的眼神,才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又召手,年轻女子捧着黑锦盒跑来,他亲手将其挂在马背,有条不紊道:“你曾对朕说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朕不认为,因为一个人的福与祸只取决于另一个比他位高权重者的心意。就好比这畜生,能背起剑客阿钧的骨灰,还能驼起一地王印、金皮诏书,只因他的主人叫白宏。”
白宏悄悄叹息一声,不管如何,今天自己这条命,应该是留住了,也庆幸恪守己心,没伤了对方。
“陛下……很闲?”
他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李综使了个眼神,将女子支开,沉默了许久,略带幽怨道:“朕看不透你啊!沈嶷无条件支持我,是我坐稳这个位置的头号功臣,朕的尖刀!你只因我的片面之词,就担心他不得善终?”
那晚小镇客栈,他送出去的玉鞘,有一番对年轻剑客的煽动之词。
白宏喃喃道:“白某是江湖人。”
想不了那么多弯弯绕绕。
李综意味深长道:“最好是!最好不是。”
他拍了拍盒子,又模棱两可道:“有它,才是货真价实的楚王,朕不管你能不能懂,但总之,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