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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天色还是有些昏暗,漫空的鹅毛大雪仍旧不停下着,积雪已经可以没过普通成年人的膝盖了。
络腮胡子推开房间北墙上的木格窗子,冰冷的雪花立刻一窝蜂地涌了进来,有些扑到络腮胡子的脸上、胡子上,有些颓然地掉在了房间的地板上,然后逐渐的融化,化为了一滴滴细小的水珠。
络腮胡子满脸细细点点的白色,也不伸手擦,只是定定地看着远处。视线被风雪遮盖,络腮胡子只能依稀模模糊糊地看到西北方向那一片连绵的,却并不甚高的山脉。那座山脉叫秦岭,以当世最强大的帝国大秦的国号命名。秦岭的东南一大片沃土就是大秦,秦岭以北三千里土地是燕华国,也就是络腮胡子要去的地方。他身负大秦帝国的皇帝和将军大人的重托,务必将小姐平安地送到燕华国的国都,与燕华国的皇帝结成连理,修两国万代之好。
络腮胡子轻轻地关上木格窗,窗子老旧,不停地发出吱呀的声音,直到两扇完全闭合,才彻底结束了这场嘈杂的喧嚣。络腮胡子转身蹬蹬蹬走到门口,先是极认真地整理了一番军容,确保威武雄壮之后,猛地两手拉住房门的把手,一把打开,络腮胡子向一楼大堂看去,只见桌子椅子摆放地整整齐齐,昨日的几伙人俱都不见了踪影。
络腮胡子心中有些担忧,面上却依旧严肃,穿过过道走廊,转过楼梯口地一根粗壮的黑漆大柱,缓缓扶着扶手,便走下了楼梯。
他的左脚刚一踏上一楼大堂的青石地面,右脚还落在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妇人和小二却突然掀开了后堂的棉布帘子,急急地走了出来。后堂的出入口正好就在楼梯旁,妇人一马当先,狠狠地和络腮胡子撞了个满怀。络腮胡子自是如巍峨高山矗立不动,连眉梢都没有抖动半分,妇人却早就不停地哎呦哎呦呼痛,一只手不停地揉着肩膀,另一只手死死地揉着额头。
小二站在后面,连忙上前想要搀着妇人,妇人却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仰视着比她高处一头的络腮胡子,嘴里有些抱怨:“大爷,您身体可真是够壮的啊!我这身子整个都散架了,额上也撞了一个大包,您大爷愣是啥事没有!”
络腮胡子笑笑,然后探手自怀里掏出一锭银元宝,没有扔,而是轻轻递到了妇人的身前。妇人一愣,张口结舌:“这……这……这样好事?撞了一下就能得个大银元宝?”
络腮胡子摊开的手掌上端坐着银锭子,用力高高地抛起,银锭子在大堂里划开灿烂的弧线,又重新端坐在络腮胡子的掌中,连位置都没有半点改变。
缓缓捏紧手掌,银锭子便逐渐消失在了妇人的眼里。妇人眼里兴奋的小火苗慢慢暗淡,重新堆起夸张的笑脸,大红手绢冲络腮胡子猛力地招摇。
“大爷,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络腮胡子重新摊开手掌,银元宝又露了出来。与此同时,络腮胡子望着妇人漫不经心地问道:“昨天儿挺热闹的,今天怎么就这么冷清了?”
妇人眼睛死死地盯着络腮胡子掌中的物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移开目光,重新望着络腮胡子。然后笑着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昨儿个碰巧,今儿个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我很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您的这锭银子只能得到这样的回答。”
络腮胡子二话不说,侧翻手掌,那锭银元宝便直直地坠到了地上,发出砰得一声闷响。妇人狐疑地望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扔掉银元宝,是为了掏出更大的宝钞。络腮胡子再次探手入怀中,手拿出来的时候,一张银票也跟着出来了。络腮胡子将银票塞到妇人的手上,盯着妇人的眼睛说道:“一千两,够不够?”
妇人两眼通红,睁得老大,嘴巴也夸张至极地张开,想来可以完整地安放进去一颗鸡蛋了。拼命地点着头,妇人仔仔细细地瞪着这张宝钞,确定无误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叠起,揣进衣裳的最里边,贴着肉珍藏。
“今天早上三伙人依次离开。那个书生打扮的走的最早,天还昏暗的时候就独自一个人往南边去了。那个凶神恶煞地小孩子是第二个,也去了南边。最后走的就是那两个头上捆着带子的人,抬着死尸,向着东边去了。”
络腮胡子点了点头,突然又问道:“看到那个穿着金甲的人了吗?”
妇人神色困惑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个穿着金甲的人昨晚上并没有住店,今早上也没有看到。”
络腮胡子不再说话,转过身便径直往客栈外而去。妇人赶紧追着跑到门口,倚着客栈破旧的木门,依旧招摇着手中的大红手绢,高声喊道:“大爷有空再来啊!”
络腮胡子走进送婚队伍,顿时无数人站起立定敬礼。不管是正蹲在地上吃粥的,还是躺在帐篷边上无所事事的,都在看到络腮胡子的第一时间,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络腮胡子挨个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没有嫌麻烦和耽搁时间,甚至还替他们整了整衣裳,笑容既粗犷又和蔼。
然后,自然满是感佩的眼神照在络腮胡子的身上,络腮胡子感到全身暖洋洋,即使天际不断飘着纷纷飞舞的雪花,他依旧如在春风里的京都郊外打着猎,心神极其舒畅。
一个亲兵急急忙忙地跑到络腮胡子的身边,匆匆说道:“头儿,金甲将军已经骑在马上好长时间了,就等着头儿你出来就开拔呢!”
“金甲将军”是这千人送婚队伍对金甲怪人的称呼,金甲怪人没有告诉过他们他的姓名,将军大人也没有说过,所以无人得知。只是因为金甲怪人无时无刻不穿着金色甲胄,大伙儿为了好记好叫,故此送上这个名称。
络腮胡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另一个亲兵牵来络腮胡子的座骑。络腮胡子的坐骑又伸手拍了拍那个亲兵的肩膀之后,一把接过了马缰。
络腮胡子的这匹马很是神骏,通体玄色,没有一根杂毛。是帝国最北方的科尔沁草原上奔驰的野马。络腮胡子一次随将军征战北疆,恰巧碰到了这匹马在河边饮水,当时就爱上了。
将军大人当时就站在络腮胡子身边,络腮胡子意动被将军瞧在了眼里,遂命令三千大军包围了马群。络腮胡子自个儿亲自动手,冒着被上百只野马的马蹄践踏而死的风险,钻进了马群,一跃跨上头马,也就是络腮胡子此刻的坐骑。
头马之为头马,就在于他的凶猛与倔强。络腮胡子乃是军中少有的高手,在整个帝国也是赫赫有名的。却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它。
头马不断地跳跃,踢蹄,翻身,冲撞,络腮胡子虽然不曾真的被它掀下马来,却也苦无良策,被折腾得疲惫不堪。
将军大人一直在远处看着,见络腮胡子双目圆睁通红如火,似要动用雷霆手段,突然大声说道:“熬,他傲你熬,熬得它对你没了傲气,你就熬到头了。”
于是,整整一天一夜,络腮胡子就好似粘在了那只头马的背上。不论头马是怎样的腾挪跳跃,他始终不下马背。最终,他胜了,在凌晨的第一抹阳光洒在灿莹莹的河面上的时候,头马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络腮胡子此刻乘着这匹神骏的头马,快速地向队伍的最前方而去。远远就看到一团金色的太阳释放着耀眼的光芒,即使风雪再大,也难以遮挡。
络腮胡子骑马缓缓行到这团太阳身旁,说道:“你昨天晚上没有在温暖的客栈休息,今天早上又这么早地就骑马立在了这北国的漫天飘雪中。我李胡子向来佩服狠人,尤其是对自己狠的人,你很狠,我有那么一些些佩服你了。”
“为什么是一些些?”金甲怪人今天的心情貌似不错,对络腮胡子对自己的看法难得的感了些兴趣。
络腮胡子露出大颗大颗的牙齿,一边吃着风雪,一边大声说道:“因为我还没有见你上过战场,没有上过战场的人,都不值得我佩服到骨子里去。”
“你会佩服我到骨子里去的,虽然我并不太关心你的看法。”
“你就这么自信?”
“谈不上自信。只是更大的风雪即将到来,不咬着牙战胜它,它就要将你尚还滚烫的尸骨掩埋到地下了。”
络腮胡子目露寒光,双手紧紧地捏紧。自三天前,雪便一直下到了现在。现在看来,这场雪短时间是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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