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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天气逐渐和暖,是踏春的好时节,也是出门远游的好时节。
经过这一个多月下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开封府等部门日夜奋战,已经将丁谓的案件彻查清楚。
按理说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丁谓就算不死也会贬为庶人流放充军。
但偏偏,赵祯念其为朝廷效力多年,只是抄没了家产,甚至没有把他充军流放,只贬到海南崖州出任从九品司户参军,如今也到了启程赴任的时节。
只不过和寇准不一样的是,当年寇准是被人冤枉,知其秉性的人还来了不少给他践行。
到了丁谓这里,十里长亭外空空荡荡,只有丁谓和他的几名随从在亭间歇脚,看样子不会有人来送了。
其实他的随从也是这么劝他,希望他早些启程,这样可以快些抵达下一处驿站歇息。
但丁谓说什么都要再等,并且还断言,启程前一定有人前来为他践行。
果不其然,众人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到城门方向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循声望去时眼前是一片弥漫的黄沙。
“他来了,给我备些水酒。”丁谓起身对随从吩咐道。
随从点头应是,可才从行礼中翻出盛酒的葫芦,回身便看到一人身骑白马挟滚滚黄沙而来。
白马这东西在中原地区可是稀罕物,当年汉高祖刘邦得天下时向凑出几匹白马都无可奈何,即便过了一千多年依然如此。
寻常连驿站都不曾有,也就御前司后勤署的御马院能搞到一些,大多被官家授予能征善战的将领。
奇怪的是此人并没有身披铠甲,而是身穿白色襕衫,跑到十里长亭前时,他勒住马匹跳了下来,走到丁谓面前作揖行礼道:“今日一别,只怕此生再不相见了,铭章特来相送丁司相。”
“柳大人这是想让丁某带话与寇相?”
虽然换了常服,丁谓脸上丝毫不见颓败之感,依旧带着笑意问道。
“是,也不是,主要还是想来送送丁相。”柳铭章说着,便往长亭中走了过去。
这时长亭间,丁谓吩咐随从将事先准备好的几道时令小菜摆上石桌。
看着桌上那枚精致的青花瓷酒盏,柳铭章不禁感叹眼前这贪官即便落魄到这种地步还是时刻不忘仪式感。
目光没在酒盏上停留太久,又看着丁谓的随从已经帮他将白马栓在亭下木桩上,这才想起自己大意,下马以后居然不栓马。
好在这匹马颇有些灵性,看样子是跟随杨文广很长一段时间了,想到回头还是应该小心些才好,一旦弄出什么闪失他还真赔不起。
等到丁的随从把酒拿上来时,丁谓径自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又给柳铭章倒上,开口问道:
“如今满朝之中,也就只有柳大人会来相送丁某,你说,若是当初我与那寇相易地而处,他会不会来送我呢?”
“丁相此言未免矫情了。”柳铭章挑眉道:“当初寇相贬谪出京时,丁相不也没送寇相吗?”
丁谓闻言一笑,默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次给自己倒酒时有些感慨地说道:
“想我丁谓为官数十载未遇对手,直到了花甲之年才第一次遇上,只可惜,此一去,再无缘与之对饮了。”
“丁相说的是王曾和吕夷简吧?”柳铭章问道。
“柳大人又何必明知故问?”
丁谓闻言轻笑道,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下去,转而说道:“丁某想起昔日狱中对柳大人的评价,今日再观柳大人气度,似乎又有些犹豫了。”
“怎么,丁相这是要改前言?”
柳铭章知道,丁谓说的是那日在大理寺狱里初次见面,对方便说他日后会成为国朝丁谓的谶语。
“即便如此,谓依旧不改前言。”丁谓笑着说道。
听到这里,柳铭章实是有些气恼。
记得李迪说他会成为国朝下一个寇准,后来丁谓又说他会成为国朝下一个丁谓,其实他不想做别人,他只想做他自己。
旋即对丁谓说道:“还请丁相给寇相带句话,我柳铭章既不做寇准,也不做丁谓,只想做我自己。就算一定要成为一个人,我也要做国朝吴起。”
“原来柳大人是想做全才,大人志向高远,实在令人钦佩。”丁谓听闻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回过神来问道:
“可惜吴起虽是全才,最后竟也不得善终,柳大人觉得这世上有能善终的全才吗?”
柳铭章笑而不答,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不要说天下,宋朝就有一个善终的全才,只可惜,在他死后仅仅二十三年,宋朝就灭亡了。
若是他还活着,大宋必不能亡。
只不过这些话,柳铭章不能告诉丁谓。
沉吟了一阵后,柳铭章又从怀中取出当日丁谓递给他的册子放在石桌上,问起了书中的细节。
这本图册当初他拿到后交给了王曾,只不过王曾看了一眼发现书中提及的内容跟案件本身没有多大关联便不再理会。
但柳铭章却知道这里头记载的内容很重要,尤其提到宋朝境内包括漕运、盐帮、马帮、番僧、及走方商旅等大型物流公司。
丁谓想了想,这才和他说起那个传说中的“危月同盟”。
对于“危月同盟”,其实丁谓知道的也很有限,只知道那是个意图破坏宋辽两国停战的组织,其名称很可能不叫“危月同盟”。
这个组织十分庞大,触手已经伸到了盘踞在各大水陆要冲的帮会里。
其中主要头目以二十八星宿命名,最危险的首脑人物应该是二十八星宿中的“七煞”。
也就是:“牛金牛李弘、奎木狼李雄、娄金狗张雄、鬼金羊赵白高、星日马吕能、角木蛟柏林、亢金龙李道通”这七星。
而且丁谓、寇准、吕夷简在二十八宿中皆有名号。
根据丁谓的推测,他自己应该是“危月燕侯太乙”,寇准是“尾火虎朱招”,而吕夷简则是“心月狐苏元”,这三宿分别代表七煞星阵的真假生门。
因此,丁谓怀疑其中的主导者,很可能是夏州党项人。
因为不管是宋还是辽,停战的利益对双方而言都大于开战。
而宋辽破盟开战的最终得益者只可能来自宋辽之外的第三方,其中最直接的受益者正是夏州党项族李氏,其次才是大理宣肃帝段素廉。
段素廉在乾兴元年薨逝后由侄儿段素隆即大理国王之位。
只是从大理国世偏安西南代尊崇佛教的传统来看,大理是绝对没有理由在宋辽联盟的问题上从中作梗的。
原本丁谓也只是想做自己的生意,通过番商番僧之手购进一些新奇的西域物件取悦真宗。
但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意外发现这里头的水很深,他只稍稍动念想要除掉一人,那个组织就能轻而易举地办到,而且价格还相当便宜。
最后那名得罪了丁谓的官员便病卒于任上,当地仵作验尸没有察觉任何问题。
闻之这一幕后丁谓着实有些后怕,生怕哪天自己得罪人后也像那位官员一样被人做掉。
于是丁谓开始大肆敛财,用敛来的黄白之物大肆豢养马匪,将这些人收拢在汴梁城西的道观中,由刘德妙负责统筹。
直到有一天,这个匪窝被一个白衣少年带同开封府几十名捕快连根拔起,还抓了女匪首刘德妙。
只可惜,丁谓所知的也就只有这么多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