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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突然心悸,刘子衣躺在湖面,一颗颗数着天上的星星。
星星好多,每一颗都安静地悬挂在上空,像被无数条看不见的细线吊住一般,围绕着不同绚烂的色彩。光靠他早已干紫的嘴唇一遍遍蠕动,一颗颗数过默念在心中,但又很快会变得杂乱无章。明明它们从未改变位置,却好像虚空中所藏着的无数变更,跳跃着,变换着,扰乱他此刻一切之所念所想。他好想伸出手来,用手指追逐夜空中的星星点点,描绘出闪烁图案的轮廓。
可是怎么也动不了。
锁链无形,须臾缠心。刘子衣的双手被束缚在身后,任凭怎样使劲也无法挪出分毫。
“这是夜晚,是虚空,还是鬼魅?”
子衣眼前唯有一片迷茫,无形的锁链束缚了思想,以至于脑中再不能涌出一丝画面,一丝记忆。唯有痛苦和稀薄的在痛苦中破土而出的反抗。
“啊.....啊....救.....救我...受不了了。”
它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恐惧进入了他的身体,子衣双眉被残忍地挤压在一起,神情异样非常,仿佛下一刻便会叫出声来,可这番叫喊却只能呈现在心中,到了喉咙口,便又凭空消失了。
他机械地蹬着双腿,头部同时向上伸展,而又同时缩回。他的挣扎没有任何作用,只有每当他继续重复着抗拒锁链束缚的动作时,这白花花的“无谓”二字便会如利刃一般割向他,传来一阵阵裂心之痛。
湖水不会自然形成波澜,只有当他直蹬双腿时,会泛起丝毫的涟漪。
良久,或许是因为他仅存的意识再也受不住此番摧残,知觉剥离了他的身体,他悠悠睡去。
湖面透明澄澈,原本还能流动的湖水忽然变成像玻璃结晶一样,凝固在原地。无形的锁链,慢慢从他身上褪去,随着子衣逐渐平静的呼吸消失了。
............
“呼呼........呼呼。”
微风吹过耳畔,牵绕着不远处的几树杨柳,和煦的阳光如一条条浣洗的涤带,缓缓降临在他的闭着的双眼上,轻轻呼唤。
“啪嗒。”
那是谁掷的石子,拍打起丝丝点点的水花,溅在他还未醒转的脸上。
“他要醒了?”
“好像是要醒了。你看,他的眼皮好像在翘。”
清澈如水的湖面漂浮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他的长袍被敞开,衣带均匀地散落在两侧,露出毫无遮挡的胸腹,看上去极为不雅。
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无不想看个热闹,小孩子总喜欢用他们的小身板从一群壮汉的脚底钻过,溜到前面看见了这幅少儿不宜的画面。终归还要有点羞耻心,姑娘家家的看几眼就捂着面孔跑开了,脸上微微泛起一抹胭脂红色,怪也怪他长得还不错的相貌。
或者她们也有可能看到了刘子衣腹部还有那么几块乳白色的,还挺性感的腹肌。
但还有几个不怕死的泼皮会扔石子.........
“呼啊。”
子衣被水溅醒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结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水里漂着,屁股一扭,手脚还没来得及动两下,忽然就失去了平衡,头朝下栽进了水里。
“噗嗤。”几声
几个小童不识相的笑了出来,结果还没来的及指指点点,就马上就被他们看管不严的父母像拎小鸡一样被拎走了。
“不要多管闲事。”
老老少少看完了热闹,俄顷便作鸟兽散。只剩一个人,一个戴着顶草帽的汉子,看上去像个农夫,他手里有把奇怪的弯刀,因为看上去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像是割过麦穗。他就杵在那,看那个奇怪的男人在水里挣扎。
“大哥,救我。”
刘子衣不会游泳,为了不沉没在湖中,他只好用力蹬着双腿,嘴巴里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眼来求救,却又被湖水压了下去。
他呛了好几口水,肚皮都快撑爆了,岸上农夫还是一语不发,看上去根本不想帮他。
好不容易,刘子衣的双脚能够着地了,经过一番激烈的运动,他踩在了松软的泥土上,只要再走几步,便可以蹚出湖水,去揍一顿那个看闲事的农夫一顿。
谁也没想到子衣前脚刚刚踏出湖水,另外一条腿居然不争气的抽筋了。
“啪嗒。”
就那么分毫不差地跪倒在糙汉子面前。
他的草帽拉得很低,遮住了他的五官,不过好像确实被吓到了,汉子赶忙后退两步。
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不过刘子衣抬起头来便能想到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老子就看个热闹,怎么就认了大儿”之类的。
“你他娘的帮个忙会死啊......”
子衣好想骂两句解气,不过右腿实在是抽筋的厉害,刚到嘴边的辞藻就被闭合咬住的牙关阻挡住了。
“等我起来看我不.......”
子衣本想伸手指向大汉,不过痛楚又迫使他的双手放在了右腿上。他斜眼一瞥,只见大汉摘下草帽,露出了他的面孔。
“和你争辩争辩......”
刘子衣刚想吼几嗓子,然而眼前此人令他是又惊又恐,语气和脑袋垂下就像小鼠一般缩了回去。
他的眼睛呈扁叶状,看上去有几分神秘,皮肤除了有些黧黑倒并不粗糙,一点儿也不像干农活的人,只不过他的额角留下了一条月牙形的刀疤,疤痕虽短,只从额头到眼睛一隅,但却伤的深,更是和他手中拿的弯刀形状如出一辙。
汉子看着摊在地上的刘子衣,将草帽一扔,拿着弯刀向他走去。
“你要干什么?”
子衣的语气中充满了惊恐,仿佛下一刻这柄弯刀就会温柔地在他脖子上抹过一样。他向后扭过头,闭上双眼不愿再看。
谁知汉子却并没有伤害他,他自顾蹲下,伸出右掌,瞬间在子衣的拍了两记。
下手不重,也不疼,而他的腿伤竟奇迹般的恢复了。
“你走走看。”
汉子站起身来。
刘子衣尝试的挪了挪双腿,痛楚竟然真的烟消云散,他像只兔子一样灵活地站起。
“你是用什么法子做到的?”
汉子瞬间恢复了他的左腿,可使用的方法却不在他的常理认知范围,就只是那么轻轻拍两下便可无碍,纵使子衣心中非常感谢,但还是充满了疑问。
“小伎俩,不过是送你了一点真气,郎中都会的武功。”
“真是奇妙的武功。”
刘子衣在心里想着。
“等等,武功?”
他这才想起自己此刻身处之地已不是熟悉的地点,他只是凭着感知能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具体何时在此,到底如何来的,不知在何时的一瞬间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这人也是奇怪,所谓武功,其一是用来强身健体。”
“至于这其二嘛........”
汉子看了看手中的弯刀,目光瞬间冷了下来,用手指着额头的刀疤。
“当然是用来杀人的。”
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意,只不过看着瘆人,刘子衣想赶紧跟他结束这个话题。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刘子衣收起了思绪,恭敬地伸出手,却被汉子一把拍掉。
“就是个种地的,你最好别瞎想,这道疤不过是割稻子时不小心弄的。”
他转过身去,不伦不类的将弯刀架在背上说道,至于他为何说这话是因为子衣刚才一直盯着他的刀疤。
刘子衣自然是不信,如若只是种地的农夫,那么拿着弯刀的手自然不可能留下这么多老茧。
“你是个刀客?”
他看着子衣眼中充满了天真,但又有那十分对命运的渴求,虽然沉默不语,但还是提起弯刀,向湖面劈去。
刀风所至是刀意,水波忽然消失,湖面就这样结结实实地被分成了两半,看上去他已练得极为纯正。
“你愿意相信我,说是便是吧。”
于是子衣朝着老刀客单膝跪地,辑了一礼。
“小友,何必行如此大礼?”
老刀客看样子已经年过半百,让他行此一礼实在是受不起。赶忙将刘子衣扶起。
“我看你这人才是奇怪,刚才还说自己会杀人,怎么现在我连谢个礼都不肯受?”
“这不怕你又抽上了吗?”
他打趣道。
“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我看你就是个老骗子。”
刘子衣两眼一斜,不过每每还是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高手。
“你再说一遍?”
他转过身来,微笑着盯着子衣,而这微笑却似乎藏着危险,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除非你教我武功。”
子衣将衣服系上,双眼好像放光一样。
“我为什么要教你?”
老刀客一把将弯刀插在地上,力气之大所以溅起了些尘土,他颇为有意思的看着这个眼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
“你教我点,我以后好报答你。”
说这话汉子定是不信的,但刘子衣刚刚来到此地,对一切眼前的事物都是陌生的景象,只不过他觉得想要融入一个新的世界就得必须得学些新东西。
老刀客走到他身前,用手背靠在他的额头上,子衣只觉有些瘙痒。几秒后,他将手放下了。
“你这小子,为何半点真气没有?”
“自幼从未练过。”
老刀客愣了半晌,随后又问:
“小子,你从何方而来?”
刘子衣却被问住了,明明他可以自信的告诉他从天上来,或者是告诉他自己来自世人口中的方外之地,也就是另外的世界。可他没有,不是因为对方会把他当成精神病,而是那段记忆离奇的消失。尽管他有着前世无比清晰的记忆,但有关“天火”之类的文字全部有规律的从他脑中剥离了出来。
“不知。”
刘子衣此刻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要询问眼前的男人,不过眼下已近酉时,太阳就快落山,他只好加快了语速。但总是他的记忆里有千疮百孔,但他始终清晰地记着一点。
“我来此地,是为了找一个人。“
“你能记得的,就只有这些吗?”
他撅了噘嘴,疑惑地看着子衣,这个少年郎身上,带着太多的神秘与诡异。
“碧月湖往东是集市,那里会有客店。”
老刀客见天色已晚,便好心的为他指引了旅宿的方向。
太阳见首不见尾,刘子衣向着老刀客道别。
“走了。”
子衣挥手告别。
“小子,你何时练有真气,我便何时教你武功。”
“一言为定。”
夕阳下,男子孤单的身影跟随着黄昏的步伐,越走越远。
恍惚间,他回头,子衣忘了问他的名字。可湖水微动涟漪,岸边轻风阵阵,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
上元起宗十二年,百姓都不得安生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东唐一统九州一十六国,九皇帝颁布新法,废神意,立大唐新宗,这才成为了几十年来较为消遣的时光。
洛城紫清宫里,金碧辉煌,万国衣冠拜冕旒。四根白金玉柱鼎立大殿方圆,九皇帝此刻坐着的龙椅便在殿前。
“龙椅之上的天子,昨夜可曾安枕啊?”
御前殿下,一位身穿白袍,作道士打扮的臣子向皇帝辑礼,却没有跪下。
此人便是东唐国师崇章,他似乎对眼前这位天子并无为尊之心。文臣武将,各自两列无一例外都低着头,没有任何人敢出来谏言一句。
“朕,睡得很香。”
“不过国师此言,是否僭越了。”
九皇帝是个武痴,他此刻从龙椅站起,不禁因那大将之风增添了几分威慑。
“天子此言差矣,臣无非是想问候问候圣上的身体,还有,这龙椅坐的可舒服?”
崇章缓缓抬头,手中放下了毫无字迹的折子,眼睛死死盯住九皇帝。
“放肆!你你......你这是要反?”
皇帝愤怒的拿起琉璃茶杯摔在了地上,碎成了渣子。
“来人,将这狗官拿下!”
满朝文武,只是站立在原处,像一座座雕像。殿外,没有丝毫动静。
“好,好!你们这是都要反朕,一个个的良心被狗吃了!难道忘了是谁统一这九州,是谁在养着你们?”
九皇帝在大殿上见物即摔,几个太监也未能幸免,一个接着一个被掌掴,却都是一语不发。
“是他娘的宇文家,是我宇文彻在三军之首!是朕,打下了这江山。”
九皇帝的声音带着恨意,愈发充斥在这大殿之中震耳欲聋。
“事到如今,你们却不认我?朕座下这位置,是先王给的!”
九皇帝拔出长剑,锋对群臣。
“不愧是洛河剑的第一人,连说话都能用真气发出这般雷霆之势。”
崇章看上去并不在意,他向殿前走去。
他将手中那张什么都没有的折子向九皇帝递过去,太监想要接传,却被他一脚踹倒在地,呜咽几下便死了。
九皇帝接过折子,看见上面白花花的一片,转身对着崇章怒目圆瞪。
“陛下,不如我们来聊聊吧,和国师聊聊这王位。”
九皇帝气极反笑,将长剑收回舞了几个剑花,又把剑锋对着崇章的脑袋。
“难道你想坐?”
他见状向后退了两步,四目相对。
“臣不敢。”
“你有何不敢!“
九皇帝吼道,他将手中长剑向地下刺去,气力非凡,宛若神人,御前的阶梯被震塌了,变成了碎木块。
“但这皇位也由不得你!”
崇章伸手大不敬地指向皇帝。
“先王精明一生,唯独糊涂在这储君一事上。你说的没错,带领三军灭戎渠,过康城的是你宇文彻,统一九州的也是你宇文彻!论功绩,在这皇宫里当个将军终此一生有什么难为你的?可你偏偏要坐这皇位!”
“东唐以武为国本,照国师的意思,难道在这皇宫内外,还有能打赢我的吗?”
“好说歹说先王终不听我一句劝,难道自古曾有武将治国的先例?把皇位放到你手上,便是在拱手送出这江山!”
“父王是你杀的?”
九皇帝的双眼瞬间充血,血色的杀意死死勾住崇章。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今天这皇位你必须让出来,这由不得你!”
崇章的右手从长袍中伸出,对着九皇帝递出一掌,掌风来势凶猛,竟直接刮碎了横栏。
“你今日该死!这江山本应在你兄长宇文钧的手上,可你却杀了他,你可知那天三更我快马策至乾舒,看见的却是你用这柄长剑刺入了四皇子的胸腔!你以为江湖第一就没人杀得了你是吗?”
崇章又出一掌,向九皇帝的腹部打去,九皇帝用力,一把撕下龙袍,侧身腾起一剑便刺向崇章的右臂。然而,这一剑精准中了,他的右臂真的被砍了下来,鲜血墨红发黑,肆意溅出。
“崇章贼人,还不跪下!”
九皇帝眼见已断他一臂,便收剑入鞘,放松了警惕。没有注意到刚刚那张空白的折子里隐隐传来机关的响动。
折子里,突然激射出几根细银针,刹那间冲向九皇帝背后。
“轰。轰。”
银针不足拇指大小,声音却好似惊雷,九皇帝的后背被狠狠的击中了,黑雾进入他的身体,他的骨头一根接着一根的断裂,迫使他跪倒在地。
“宇文彻,我自断一臂不过是为了杀你所做的药引,今日不仅你要死,洛河剑也该清理门户了。”
崇章眼见事成,便转身向殿外走去,不再看他一眼。
此时宇文彻依旧跪在地上,崇章还仍未动手,大殿外忽然走进一人,那人身着金丝蟒袍,他定睛一看,这人除了自己的四哥哥宇文钧还能是谁?
“四皇子,你不是已经........”
“哼。”
宇文钧嘴角扬起却没有半分同情,所含的杀意全部送给了跪着的九皇帝。”
他快步走到宇文彻身边,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轻语:
“九弟,谢谢你。”
这一句话他故意说的能让人都听见,至于他还对九皇帝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随后宇文钧毫不费力的夺过他手中的宝剑,一剑穿心,结束了他的生命,然后拖着尸身走出殿外。谁也没有注意到宇文彻的脸上竟然带着微笑,而也仅仅定格在那一刻,然后就会被他的亲兄弟用白布盖上,世间再也没有人能看到这一幕。
今夜,洛城生变,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皇帝被杀而全城百姓无一知晓,殿前殿后的侍卫还有太监一律被处死,官吏更是连夜逃跑,一些运气不好的甚至还被抄了家。
洛城往东,邱凉小城,一个男人的命运也将由此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