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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翁听到院中的声音,还未来得及起身出去,就见一个人穿过了小庭院,径直走到前堂门口,一掀下摆,便迈步跨进了前堂。
李怀真和赵旻望过去,只见来人穿着浅青色的长袍,大概是棉布料子,头顶着黑色圆帽,约莫三四十岁上下,唇上有两撇修剪过的胡子,小眼浓眉,一脸精明相。
田翁起身冲着来人拱拱手,道:“老朽这边有贵客在,就不便去给孙先生送东西了,有劳孙先生亲自走了一趟。”说完便迎了上去,到了那人近前,田翁努了努嘴。
那孙管家以不易察觉的幅度微微颔首,看向田翁身后的李怀真与赵旻。
田翁微笑着向赵旻介绍道:“这位是孙管家,乃是我们乡里陈老先生家的大管家。孙先生,这位贵人尊姓刘,自外乡来。”
前番闲聊时,田翁便问过赵旻姓氏,赵旻编了个谎说姓刘。二人都不经意地忽略了李怀真的姓名,田翁没问,赵旻也就没答。
赵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表示打过招呼。
她这半天过来,被这帮人左一个贵人右一个贵人的听习惯了,看见这么一个孙管家,觉得这人就是来拿个东西的,跟自己应该也不搭界,便不太想理会。
“二位稍坐,我去院子里与孙先生取些田里采来的新鲜物件。”田翁笑眯眯道,转身便拉着孙管家出了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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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不大,出了前堂田翁便往右侧拐。孙管家紧跟在后。二人走到院子角落里。
田翁转过身看着前堂的门,防止那“刘小姐”突然走出来,低声对孙管家道:“此二人早间出现,口音不像是从外地来的,没有路引又说不清楚自己从何而来。最奇怪的是,不是走大路来的,是从田地那头来的,说是迷路了。老汉村里一民妇,疑她二人乃私奔。那男的,像个外乡的,话都不会说。”
田翁老而成精,三言两句间,不说是自己怀疑人家私奔,推说是阿清娘怀疑,半分没说自己什么想法。
孙管家也不傻,反问道:“这等事,你该报官啊,叫我来何干?”
田翁笑道:“这私奔之事,任谁家都不愿发生,老汉我看那女子不像寻常人家的,非富即贵,只是不知是哪家闺秀,若是能打听到一二,咱们给人差遣回去,不也解了那家一桩祸事么?”
孙管家咂咂舌,道:“那你便送呗,还咱们咱们的,非得给我们陈大人扯上?嘁,好教你晓得,陈大人是必不会管这档子事的。”
田翁腆着脸道:“老汉自是知道陈大人不爱理会这俗务,咱寻思着,若是能给人差遣回去,少不得会有一番赏赐,到时,孙管家可别说我一人吃独食。”
孙管家自是知道他什么意思,回头看了一眼前堂门口,便问道:“那你欲作何打算?”
田翁便凑到他耳边,耳语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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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和李怀真喝了会儿茶,一早上也越来越热,二人裹的衣服太厚,出了些汗,已经有些口渴。
赵旻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李怀真道:“你刚才跟他聊了阿杏?”
赵旻道:“对,怎么了?”
李怀真道:“你干嘛不问问我们最需要了解的信息呢?”
赵旻有些不高兴了,瞪着眼睛道:“你一上午这一路过来,说过话了么?我难道不想知道?但是怎么问啊?咱们问个路,那老头都要查这查那的,这一堆规矩,我不知道要怎么问。”说完,正襟危坐,不再看他。
李怀真没去理会她的情绪,手指敲着那奇怪的小案桌,想了一会儿,道:“他们一直认为你是什么贵人,想必是因为咱俩的衣服比起他们那些粗布衣服来,好太多了,另外也是因为你的长相,以及咱们这个时代的人的一些特质,比他们明显高了一大截。但是这衣服的样子显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他们恐怕也只是因为久住在这种乡下地方,觉得自己没见识,所以也没敢质疑。”
赵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所以呢?”
李怀真继续道:“那孙管家的穿衣打扮,你怎么看?”
赵旻想了想,说:“跟这个田村长已经有一些区别了。”
李怀真点点头。
“是的,我仔细看了一眼,这人还戴了个帽子,但是这种帽子,你应该没见过吧?我看了不少古装剧,我从没见过这种风格的,首先肯定不是汉朝和宋朝,这两个朝代,民间的帽子应该比较方一些,圆的呢,只有唐明清了,但跟哪朝都不太一样。其他朝代我就不知道了。这是第一点。第二就是他穿衣的风格,提醒了我,如果我们再遇到地位更高一些的人,恐怕人家对于我们穿的这身衣服,就会怀疑,比如做生意的人,走南闯北,应该见识不少。我们很容易露馅。”李怀真总结了他的想法。
赵旻听他这么一说,感觉确实有点道理,但是心底里仍然没什么主意,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样。
一般在这种未知因素较多的情况下,身为女性确实不太容易有什么想法。
李怀真虽然没有明确地这么去想,但已经能感觉到赵旻在现在这些事情上也没什么主意,于是便道:“那接下来我提一个办法。我们得想办法,把身上这衣服先换掉,甭管现在是哪朝哪代,咱们得先融入进去。就现在的情况看起来,这时代似乎是和平年代。但你要知道,自古以来,中国就没有不吃人的社会,我虽然没经历过,但我相信,如果我们身份可疑,一定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的。我想,你也不希望这么活下来之后,还要面对一大堆头痛的麻烦事吧?”
他没把话说得太直白,事实上,他现在有严重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来自他一贯的嗅觉,在互卷网领域,虽然没有明显的人吃人的恶性事件,但因为卷,所以其实隐性人际矛盾处处可见,一不小心你就可能被边缘化了,混得更差一些的就得卷铺盖滚蛋,然后在家失业吃糠。
事实上,他所谓的麻烦,其实在他眼里可能远不止“麻烦”这么简单,或许是要出人命的。但面对一个女生,他没法把这种话说得那么明白,万一吓到她,反而弄巧成拙。
赵旻不傻,很快能从他所说的“麻烦”上,联想到一些更可怕的结果。电视剧看多了,虽然剧情无脑,但坏人也是见过的,虽然电视剧里的坏人通常都很蠢,但并不妨碍他们做恶事。
赵旻紧张地道:“那怎么办?”
李怀真道:“这老头我觉得他不是那么善良,要么他是怕事,怕你头上的‘光环’,要么他在装。一会儿如果他还有什么建议,你都先应承下来,然后我们想办法出去溜达溜达,比如找找阿杏,跟她聊聊。”
赵旻没有立刻想到他说的“建议”是什么,但总归有个人做了决定,她也没什么更好的想法,于是就应下来。至于找阿杏聊什么,她也没问,因为她本来就想再去看看阿杏。
其实李怀真从前面听到赵旻转述的话里感觉到,这老头显然是想让他们今天留下,明天再走。至于住哪儿,人家没说,但大概率是要提个建议出来的了。在他看来,这要么是热情,要么是有所图。但从刚才在村口老头对那些村民的态度来看,他就不会是个热情好客的村长。
这些对李怀真来说,都还是猜测,他自诩这一路走来,还没见过谁比他更高大,包括路过村子里时看到的那些老老少少的男人。所以,反正不是打仗战斗,他也就没那么惧怕。
李怀真想了想,还打算跟赵旻说几句,结果就看赵旻盯着门口,微微摇了摇头。李怀真转头看去,田翁已经跨步走进了堂内。外面庭院远处,孙管家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
田翁一进门就大笑道:“老朽招待不周,让贵人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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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跟着李怀真走出院子时,心里开始佩服这个男人。
田翁果然邀请他们留宿,而且是住在他家里。别看他嘴上一口一个寒舍,但是留宿这件事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赵旻也按照跟李怀真约好的态度,坦然接受了这个“邀请”。
大家都没提合不合适的问题。田盛文是必须这么做,而李怀真赵旻也是必须接受。
二人提出要去看望阿杏时,虽然田盛文表示贵人没必要关注那个小村姑,但对他而言,现在还不到发难的时候,所以也阻止不了,便安排了三儿子跟阿大跟着,名为伺候左右。
田老三当然知道他爹是什么意思。他虽然不知道他爹跟孙管家说了半天在商量什么,但是作为老人精的儿子,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该说什么,他也是懂的。
阿大则纯粹是被使唤的,而且有点不耐烦了,觉得这两个人耽误了他的事。虽然他也说不出自己会有什么事要做——其实回了家无非也是被他姆妈使唤干活——但农人的孩子,天生就是身体勤劳,脑子也勤劳,不喜欢自己的时间被白白占用。
然而使唤他的人是村长,他就抱怨不得,只是不说话。
阿大在前面带路,顺着村长家出来,往村口方向走。
赵旻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便开始向这个大男孩打听。
阿大道:“阿杏家,哦不是,阿清娘他们住在西湾里,这边是东湾里。”
“西湾里?是进村那个地方的另一边?”
阿大点点头,不再说话。他主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杏家里现在都有谁?”
阿大想了想,“阿清爷(吴语中爹的意思,但主要是表示别人的爹)在梅村跟人做生意,一般就只有阿清娘和阿杏阿贰在家。阿春哥在县里当差。”
“阿贰是谁?”
阿大回头看了一眼赵旻,“就是阿杏背着的啊,我们都叫他阿贰,他没名字。他爹死了,他妈也死了,没人给他起名字。”
赵旻长长地“哦”了一声,慢下脚步又跟李怀真大致说了一下。
阿大走出几步,看二人没跟上来,想要催促他们。田老三跟在后面,冲他摆摆手。阿大就泄了气一样,有点不耐烦的回过头去继续走。
李怀真跟赵旻在后面边走边说,慢慢跟着。不一会儿,就见阿大远远地站在一间石灰砌了矮墙的小院门口,等着他们过去。
远远看去,那小院的墙更像是圈地,不像是防贼防盗的,还没半个人高。墙头上还铺着厚厚的秸秆,院门是竹子和茅草搭的。
二人和田老三走到近前,田老三冲院里喊了一声,“阿清娘在吗?”
“来了,啥人?”屋内走出个妇人,正是前不久见过的阿清娘。田老三便代客发话:“贵人想见见阿杏,唤她出来。我们就不进去了,你那屋里脏得很,别污了贵人手脚。”
阿清娘出来时已经看到赵旻了。她虽心里还在吐槽这两个不知羞耻的狗男女,但也没去注意李怀真。但听田老三这么一说,虽有些纳闷找阿杏干什么,但还是迟疑着回头喊了一嗓子:“阿杏,出来。”
屋里没反应,阿清娘忽然一拍手,仿佛刚想起来一样:“阿杏回来就说要去后院给菜浇粪,估计在后头,我去喊她。”
田老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赶紧。”
阿清娘奔着屋里去了。田老三看着她走进去的方向,也不知道是跟赵旻二人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哼,还不是她使唤阿杏干活。这婆娘忒毒了。”
过了一会儿,阿杏从屋里探出身子来,扶着门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院门口。阿清娘却没跟出来。
田老三看她出现了,招招手,“阿杏来,贵人惦记你,来看看你。”
阿杏这才慢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