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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尸首……西装男……花皮裙……包括这瘆人的伤口。
这一切的一切在告诉我都是真实的。
身体开始发烫,我十分清楚自己正在发烧。
但我无法改变什么,此时的大脑已经待机,恍惚中,我仿佛看见孟婆向我递了碗汤……
在这若隐若现的虚幻中,嘴唇竟真的感觉到了丝丝的湿润!求生的本能让我抿了抿残留的液体。虽说它微乎其微,但此时却是无比的甘甜。
“水……”
沙哑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呜呜而出,随着我的乞求,身旁传出了短暂的嘈杂。很快,一把木匙碰到了我的嘴,一股温润的液体缓缓流入我的口腔,滋润着我干燥的喉咙。
生命之源,流过之处无不带来希望,将我从鬼门关又拉了回来。
我拼了命地撬开眼帘,想要再次看看这个世界。朦胧间,一位女子的身影模糊出现。正当我想要窥清她的容貌时,千斤沉的眼皮重重合上,只给我一片黑暗。
黑暗中,我感觉到了柔软的湿毛巾在身上缓缓流过。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好像有某种膏药滋润着它。微风掠过,宛如有只小猫用尾巴轻轻抚慰我的伤口。
习习的凉风带走些许燥热,原本紧张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了下来,疲倦也趁机袭击了我,但这次我却丝毫不拒绝,甘愿陷入沉沉的梦乡。
这个梦很长很长,长得我记不得开头和结尾,只记得梦中的那些美好;这个梦做了很久很久,久得连时间都已遗忘,但我仍埋怨它的短暂。
阳光忽闪忽闪地照着,似乎不想惊醒熟睡人儿。枝头的鸟儿却用着它们轻快的叫声,呼唤着懒虫们起床。
我满意地抻了抻身体,感觉清爽了不少。
“你醒了?”
那声音如同微风拂过风铃般轻灵柔美,是尘封在我记忆深处最美好的回忆。
我迟疑地循声望去,目光已完全属于那个声音的主人。她熟悉的微笑宛如水中的涟漪,再一次拨动了我的心,让我久久不能平复。
我尝试着想要坐起,但身体还是太虚弱了,虚弱到她轻轻一只手就可以制止我。
“你现在还不能下床,腿上的伤还没好呢。”
腿伤?
我好奇地往自己的下半身看去:左腿被灰白色的糙布裹住。若不是指头还能动,我定会以为它是一捆风干了很久的腊肉。
“目前应该没事……吧?”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略带一丝担忧,反复观察着我的伤腿。我则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一个动作。
踌躇间,她试探性地用手指戳了戳它。一阵微弱地疼痛突然传来,腿不自经地抽搐了一下。
“疼吗?”
她看着我的脸,担忧的神情丝毫没有消散。而我却只有拘谨和尴尬,结巴地憋出了一句“还好。”
这个回答似乎让她安心了不少。眉头松了下来,轻松温柔的微笑又回到了她清纯的脸上:“饿了吧。我去跟你拿粥。”
不等我点头,她便小跑着出了后门。不一会端着一个木碗来到了床边。
“坐起来会好一点。”她将碗放在一旁,然后用手搀扶着我帮助我坐起来,如同抱起一个易碎超重物品。
我接过她递来的粥,迫不及待地吞噬着甘甜的米浆。粥的温度刚刚好,并且汤多米少,几近枯竭的身体贪婪地吸取着着浆液,不一会儿便见了底。
她从我手中拿过空碗,而我意犹未尽地吧唧嘴,表情略显委屈。
“我……再去跟你添一碗?”
她的微笑变了,似乎是要压制另一种表情,声音不想被我听见。我也管不了那些面子理子,拼命地点头,只为了再喝一碗粥。
第二碗来了。我依旧喝得很急,大量的米汤涌入我的口腔,直冲胃部。我的脸已经鼓成了一直囤满食物的仓鼠。
突然,一粒不按剧本走的米粒跑到了鼻子中。强烈地刺激让我在0.01秒后强行的闭上嘴巴,并且打死也不会张开!
然而,剧烈的咳嗽改变了米汤的走向,它转战进入鼻腔……
一道完美的弧线从鼻孔划出,我敢说滋水枪都没我鼻子喷的远……
接下来的场景便是:我鼻涕满面地捧着木碗,继续喝着粥。她却已经笑岔了气,头上的银钗也发出清脆的声响。
吃饱喝足后的我只剩下狼狈:眼神呆滞看着前方,机械地咀嚼着残余的米粒,依稀还在回味那碗粥的甘甜。
她逐渐从刚才的疯狂中缓了过来,但还是不自禁地捂着嘴,发出了咯咯的声响:“我……我跟你擦擦。”
说着便找来了一块方巾,用着已经笑脱力的手想要扫去我脸上的残渣,但这效果跟用狗尾巴草没什么区别,索性直接将毛巾塞在了我的手里:“算了,你自己来吧。”
我神色木讷地看着她,眼前的她的一些举止让我有些陌生,而她的一些行为也表明对我似乎也没有丝毫印象。我转动眼睛,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毛巾上。在片刻思索后,我迟疑地拿起它,仔细地擦拭着脸上的细节。
或许……是我顾忌的太多……
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我的眼神不时地瞟向她,而在几秒钟之间,两人的眼神交织在了一起。但这一次我并没有打算躲闪,而是直接回应。空气逐渐变得微妙起来,噗嗤一声,我们都笑了。
“看什么呀!我脸上有没有粥!”
她一把抢过毛巾,语气略有些俏皮。而我并没有说话,只是故意看向四周,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谢谢。”
“内个……”她整理好毛巾,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床边,“我能问一下你……”
她指着我身上缠着的纱布,目光稍有丝惊恐,但更多的似乎是好奇。我只是粗略简单的扫视了一下,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什么,战场上的小伤罢了。”
“那应该很激烈吧。我看你胸口的伤口吓死人了,腿上的伤有这么长,都可以看见骨头!”她略有兴奋地比划着我的伤口。她还想知道些什么,于是身体微微倾向我,亮起乌黑的双眸:“你怕吗?”
“怕?”
我竟一时不知作何回答,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的脸颊。
戈壁那悲壮的画面再一次呈现在我眼前:断手,断脚,失首,破腹,有的甚至被削掉了半个脑袋却还皮骨相连……他们的伤疤刀刀致命,血肉模糊,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他们怕吗?
或是……没法去怕。
眼眶莫名的湿润了,但我狠心地将眼泪憋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可是没法儿怕。”
她还是看见了我眼角的泪滴,没有打算继续进行这一话题,只是静静地端坐在一旁,看着我双眼空洞地发呆。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很难不感觉后怕。但是我更多的却是悲伤。这具身体在哭泣,它似乎在埋怨自己的无能,似乎在痛苦昔日谈笑风生的弟兄们如今却成了一具具毫无生命的躯壳。我能感觉到它很爱这个国家,很爱这片土地。但是它再也看不见和平的那天,再也看不见人民喜悦的那一刻。
它似乎希望我来改变些什么。但我又能改变些什么呢?勉强地替代它活着,这好像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但是没有西装男,我可能一天也活不了啊……
现在眼前只有一团迷雾,我丝毫不清楚该何去何从,每一步都可能走向万劫不复!
一股温柔包裹住了我的手,让我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另一只手擦拭着我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
我默默接受她无声的安慰。
她的手没有印象中那么柔软,手上的茧和小刀口也比我记忆中要多上些许。但这双手依旧能打开我内心身处的大门,驱散我内心的迷茫与黑暗。
记得那次低谷,她也是如此,只是再次忆起,恍如隔世。
心情平复了下来,我收回被她握住的手,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谢谢你,捡到了我。”
她似笑非笑:“我才不想捡你呢!喝了我两大碗粥。”
我不再拘谨:“两碗粥算什么。等我伤好了,带你吃遍天下美味!”
她眼睛突然一亮:“真哒?”
“那是自然。”我胸有成竹道,“争取让你长成这样……”说着,我便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圆。
她又咯咯地笑了,空气中的悲沉已经荡然无存,仅有欢乐取而代之。
“一言为定哦。”
“从不食言。”
我们之间的话匣子算是打开了。没有固定的话题,但聊得十分开心。我一言她一句,偶尔戳中了笑点,也毫不吝啬地开怀大笑。我已经忘了我们最后一次交谈聊的什么,但是现在,我们回到了那个最初的时候。
“姐!在家吗?”
一个少年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她的神情突然凝重,径直走出了屋子。
我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出来,直勾勾地竖起耳朵,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希望听见他们的谈话。
她一只脚刚踏出门便冲着少年训斥道:“你怎么敢还来?你不怕你娘再揍你啊?”
少年并不在意她的训责:“姐你看!今天早上刚发现的俩蛋!我没敢跟我娘说。给你!”
“给我干嘛呀!我又不是吃不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留给你娘,她最近三天两头的往田里跑,别让她累坏了。”
少年有些不屑:“才不想给她呢。村里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她有些生气:“瞎说什么呢?嘴巴这么不干净!”
少年理直气壮:“姐你怎么还偏袒他们啊!”
少年这话一出,她的声音沉默了。当再次响起时,我能听出她的无奈与幸酸:“以德报怨可能不会解决任何事,但是以怨报怨一定会产生更多的怨恨。”
“你这些话还是说给墙听吧。”少年淘气地回答她,“姐姐我饿了。那你帮我煮个蛋呗。”
她确实太单纯了。少年趁她煮蛋的工夫,一溜烟儿地跑了:“姐!我怕我娘的木条!就先走了!”
她明白自己上当了,可是丝毫不生气,脸上似乎洋溢着幸福:“褚叶子!又骗我!”
少年欢快的声音渐渐远去:“晓涵姐!快去干活儿吧!朝廷又要收税啦!”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手上一直揣着那两枚鸡蛋,不舍得放下。看着她发呆得入迷,酸溜溜的我狠心地呼唤了一声:“喂!你没事吧。”
“啊?”她大梦初醒般看向我,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没……没事儿。”
她将鸡蛋小心翼翼地放入了碗中,随后又从墙角边上看似空空的布袋中掏出了两块饼,连同一个破旧的水壶放在了我能轻易拿到的地方。完成了这一切后,她又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擦了擦脸,让其看上去干净许多。
“我要去田里看看,顺便找找吃的。你就好好在家呆着。饿了就先吃饼垫垫。”
我望着她朴素而清秀的面庞,表示不会到处瞎跑。
“对了,你叫……”
准备出门的她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一字一句地回答:“夏煜阳……好像是这个名字。”
“哦,我叫苏晓涵。”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可能是这个名字。”
热闹的小土屋此时安静了下来。我发呆地看着从瓦缝中落下的光斑,静等时间流逝。
仅供两人居住的屋子此时却空荡荡的。冬日的微风吹得家里仅有的几件家具嘎吱响,磨损不堪的炊具也叮当晃悠,摇摇欲坠。
“这不能算家吧。”
那个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西装男的轮廓出现在了我的眼中,而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解释一下吧,西装暴徒。
我露出毫无诚意的笑容。他则没有表情变化。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有着共同的脸和名字——夏煜阳。我的职业是——杀手。代号316。”
这个家伙是个杀手?!
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想先前还对他大吼大叫的,万一他报复我不直接嗝屁了?
关键是我这个人还比较记仇……
“这件事情比较复杂。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共用一具身体。”
那这个身体是谁的?
“这个世界的我们。”316沉默了一会儿,“而且他已经死了。”
一具死人的身体……
我不经倒吸了一口凉气。
316继续解释道:“在他的意识消散的最后几秒说一切都交给你。”
什么一切?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他在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而且我无法长期控制这具身体,必须在你清醒或者是委托的情况下才能正常使用。否则会有巨大的消耗。而且在我控制期间,我无法感知任何感觉。”
难怪即使腿上有那么严重的伤,你还能生龙活虎地以一敌百。
“总之。目前来看由你来控制这具身体,直至找到我们回去的办法。”
那你呢?
“给你打辅助呗。”316开始闭目养神,“任务之外,他人之事,绝不出手。”
此话倍感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杀手也消失在了我的眼中,我很清楚,这厮现在无处不在。
嘿!这应该算人格分裂吧。但是总感觉哪儿哪儿不自在——按杀手的话来说,我俩算是室友。和自己成为室友,也是够神奇的。
算了,先将就将就吧。再怎么着也只是自作自受。
我默默地安慰自己,身体再一次躺下。
这一大清早的,四周一片祥和,不免得让我再次生困。可我并不想继续昏睡,于是无聊的我便又准备唤醒了杀手:316,你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我的好奇等来的是一片寂静,但我并不灰心:杀手的生活应该很精彩吧。脑海中顺势闪过007的画面:西装,跑车,手枪,美女……想想都觉得刺激!
肯定很精彩,至少比我这个被约束的穷书生强多了。
“别想了。”
316冰冷地声音终于响起:“我也只有十六七。”
年少有为啊。
“没有人真的想年少有为。”他最后说道:“有些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这天彻底聊死了。我识趣的闭上了嘴,睁着眼望着屋顶。换做以前这个时候,我定会无病呻吟,怨天怨地,感慨情路不顺。但现在我都已经躺人家床上了,自然是没有什么可怨的,有的只是春心荡漾,满脑子正经和不正经的幻想。
在令人陶醉的想象中,我果不其然的又睡着了。
这一觉我自己感觉并没有多久,然而醒来时却发现天色已经转暗。外面的风变大了,晓涵关了门窗,可是屋内依就能感到寒冷。
我不由的打了个哆嗦,彻底的清醒。一股浓郁的鸡汤香气扑鼻,将我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好香的鸡汤啊!”
“你鼻子真灵。”晓涵带着笑语应和,“想吃吗?”
“想!”
我手忙脚乱地爬起,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不过为什么感觉她有点不一样?
晓涵端着碗鸡汤走来,见我表情诧异,感觉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你怎么剪头发了?你钗子呢?”
晓涵抖了抖她仅到脖子的短发:“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剪了好,长发不好打理。”
她放下鸡汤,眼睛不注意的瞟见了早晨留给我的饼,语气竟变得严肃:“怎么没吃?”
她的训斥让我措不及防,看着她皱起的眉头,我略感一丝害怕:“睡觉前我还不怎么饿……”
“那也不能不好好吃饭啊。”她又伸手试探了一下水壶,“水也没怎么喝。”
“喝了粥的嘛。”
“好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体完全是虚的!不好好吃饭补充营养怎么恢复?!”
她原本温柔轻灵的声音此时变得焦躁起来,我一时被她的气势吓到了,不知道作何回答。好在她也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只是闷闷不乐地将碗递给了我。
我并不是爱喝汤的人,但是现在我却大快朵颐,吃到尽兴时还不忘感叹一声。
“这味道真是太美妙了!”
“慢点。”晓涵的声音再一次变得关切,“别又像上午一样呛着。”
“绝对不会!”我嘴中带着鸡肉含糊地说道。
“淡吗?”
“还好。”
“那就好。”
一碗鸡汤很快变成了一堆骨头。我满意地抹了抹嘴,看着她清理残渣:“哪儿来的鸡啊?”
“镇里集市买的。”她头也不抬的刷着碗,“本来准备卖盐的,但是想着你要吃点好的,就买了只鸡。”
“谢谢啦。”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也没什么啦。这鸡还没有盐贵呢。”
“怎么了嘞?”
晓涵叹了口气:“最近战事频发,盐价是一天一个样儿。”
“有这么严重吗?”
“都准备打仗呢,官府哪有心思去管盐铁的价呀。这马上又要收粮食又要收土地税的,可把我愁死了。”
“税收很重吗?”
晓涵苦笑了一声:“换做以前的话还不算重,但是从去年七八月份开始,卢蛮和大齐交战,苛捐杂税就多了不少。”
也就是说那些人其实是卢蛮?
她洗完碗筷,擦了擦手便坐在了我身旁:“其实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听说打得不是很顺利。”
确实,这是场恶战。
我信誓旦旦地安慰她:“放心,战争不会打到清明。”
“希望如此吧。”她淡淡地期望着。
是啊。
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