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虽如此,老骥伏枥,黄牛牯走起路来,仍然精神旺健矍铄,斗志昂扬,你看,子武下来后,它上山,一腿一脚,像模像样,有板有眼,全然不像“古来稀”的样子。正月里,颜时琴她们在家时,邻居三国通租它去犁地种洋芋,不到半天,一斗地犁完了,三国通将牛归还时,对颜时琴说:“你家的牛,力头比青壮年的牛还大。”黄牛牯走在前头,一会儿就将娘儿三个摔在后头,追得颜时琴气喘吁吁。
原先的黄泥路如今已经变成了溪滩石砌成的游步道,原先藤蔓覆盖的野山洞,如今洞口悬崖上凿刻着三个用红油漆染过了的大字“红军洞”。洞内,几个外乡人,正在安装蜡像,中间一个沙盘,四周围着七个红军指挥官,面朝洞口站着那个精神抖擞的精悍小个子,正是大名鼎鼎的苏宇将军。
“妈妈,叔叔也在这里啊!”
正在洞里头指挥工人安装的秦时,听见洞口有孩子的喊叫声,朝外头一看,是颜时琴她们娘儿三个,还有一头黄牛牯,他便朝她们招招手:“来,进来看看!”
看看沙盘边上的这群穿上了红军服装的“叔叔们”,子武问道:“叔叔,他们是谁呀?”
秦时说:“红军叔叔呀!”
子武说:“谁扮演的?”
子雄说:“好像不是真人哎!”
子武伸手摸摸红军叔叔的手,说:“真的不是真人,怎么那么像啊?我还以为是活的。”
蜡像,真像。
为首的那个工人说:“秦书记,没有什么问题,那我们收工了?”
秦时给每人递了一支烟,说:“没问题了,做得很像,孩子都认不出来了。”
工人们收拾了工具,离开了,洞内就剩下秦时和颜时琴娘儿三个了,两个孩子站在“红军”叔叔们面前,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嘴里不住地感叹:“真像!怎么做得那么像呢?”
两个大人坐在洞口的台阶上,一抹斜阳从洞口投进来,两人笼罩在山间稀缺的光照里,,全身顿觉充满了暖意。
两人默默地坐着,颜时琴捡起地下一根柴枝,漫无目的地划拉着脚下台阶上的山石,秦时捡起地下一块小石子用力扔向了洞前的草地上。
草地一片翠绿,黄牛牯头埋在丰草间,伸出来的舌头,就像一把自动的镰刀,哼哧哼哧,卷割着鼻子底下散发出芬芳的最爱,它时而抬起头来,蠕动着的嘴角,流下了长长的美味的唾液,笑眯着的双眼望一下不远处的山坡。
半山坡下面是长满野草的梯田,半山坡上面是一片翠绿的新竹。今年是大年,春笋出得特别多。往年遇上大年,等不得开春,冬笋就被挖光了。上山抡锄头的不仅仅是本村的村民,山外的亲戚朋友有闲工夫也都来凑热闹,劫后余生的竹芽儿到了春天一出头也大都被人腰斩,变成了餐桌上的美食或者太阳下的笋干。如今村里办了竹制品厂,去年立冬那天,村两委下了禁令,山上山下路口到处插着牌牌:“严禁挖笋,违者重罚,每株50元”。这样一来,没人敢吃如此高价的冬笋了。过了雨水,惊蛰,咕咕拔节的春笋长成了新竹,随着天气的逐渐转暖,被竹节处抽出来的竹丫枝挤脱了的深褐色笋壳,一片片地掉落下来,落在灌木丛中,默默地仰望着刺天而去的新竹。
望着这片充满朝气的昂扬的新竹,老牛似乎偶发了春心,昂首叫了一声:“哞——”
颜时琴和秦时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聊发少年狂的老牛,继续沉浸在跳荡着的既往的影像之中。
上海皇上皇湘菜馆……左右臂膊上纹身的老板……身无分文的大学生……子武过生日的大蛋糕……找一个像第一书记这样的后爹……亲子运动会上她和他抬着女儿蹦向终点……老爹揭牌掀红绸揭厂牌……竹制品厂……抽水马桶……老房子修缮……红军洞蜡像……这是颜时琴脑子里跳来跳去的影像。
“不就是一顿饭钱吗?犯得着吗?”……1450元救急钱……老松头的女儿……女乡贤……亲子运动会上的重逢……这是秦时脑子里跳来跳去的影像。
颜时琴首先打破沉默:“这个世界,有时觉得那么大,有时又觉得那么小。”
秦时仰头看看空中,低头看看面前的草坪,说:“是啊!”
颜时琴说:“我以为……我们再也无缘相见了呢……可哪里想得到……”
秦时说:“那次在上海站前那个餐馆里,一别之后,我也以为再无相见的可能。我来到卢山坞后,一直在想,此生是否还有机会见到你。”
颜时琴用眼角偷偷地扫了他一眼,目光立即回到手中柴枝不断划拉着的山石,山石上什么也没有,她低低地说:“你为什么还想见到我……你要感谢我……是不是?”
秦时侧脸看了一下她,说:“不仅仅是为了感谢……”
颜时琴的脸红到了耳根:“还为了什么……”
秦时说:“为了再次感受那份美好,为了再次感受那份善良。你的美好,你的善良,让我内心充满温馨,充满力量!”
“怎么个美好法……怎么个善良法……”
“怎么说呢?你的美好,你的善良,就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什么人?也是女人吗?”
“是的,一个女人,一个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妈妈……老婆……恋人……颜时琴心里一落千丈,莫不是眼前这个被孩子树为“后爹”榜样的男人,早已经情有所钟,爱有所归了……
秦时见她不言语了,说:“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个女人是谁?”
颜时琴惨然一笑,有几分失望和冷淡:“你生命中那么重要的女人,关我什么事?”
秦时从她语气变化中,体会出一个女人的内心隐秘,他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有了一丝莫名的暗喜,说:“这个女人,就是……”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的,她是我的‘姑妈’,没有她就没有我,是她把我从外头捡回来来,一手把我抱大的。”
颜时琴心里咯噔一下,还有这回事啊?这么说来,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挺可怜的,是个没有亲爹亲妈的孤儿。他所说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原来不是她所想象的那种女人啊!她说:“你也没有妈妈呀?”
“你比我好一点,你还有亲爹在。”
“你没想到要找亲爹亲妈吗?”
秦时望着空洞洞的天空,感叹道:“想啊!只是现在太忙,等卢山坞村干出个样子来了,我再上国视《好想你》吧!”
颜时琴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我看村里现在就挺有样子的,正在起变化,起大变化。”
秦时站起来,走到洞外,远眺山下卢山坞村,说:“咱卢山坞村,你明年这个时候回来,那更不一样了,那时候村里不仅有竹制品厂,还会有葛粉厂、粽箬厂、猕猴桃酒厂……红军纪念馆很快就弄好了,村里这些古宅,也都在修。要是这些都整好了,咱们村就是一个值得一游的古村落,它就像镶嵌在群山翡翠之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颜时琴也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往山下看去,眼前仿佛展现出一个只有电影里、画册上才有的美丽山村。
秦时说:“你要是后年这个时候回来啊……说不定,村里还有卫生院、幼儿园、图书馆……”
颜时琴说:“哈哈!你是不是想我过十年这个时候再回来啊……”
秦时还没有明白过来:“过十年回来?”
颜时琴脉脉地瞧着他:“看来,你想我回来,是嘴上说说的吧!你是当代的大‘叶公’……”
秦时想起刚才自己说话中的“你明年这个时候回来”“后年这个时候回来”,赶紧说明道:“噢!我说的‘你’,是泛指,不是指你,当然我是希望你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跟我们一起把村里的建设轰轰烈烈地搞起来。”
颜时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了:“我以为你是叶公好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