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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苦槠树洞里传出来的怪声怪调,战老板摘下墨镜,抬头看看上天,上天一片湛蓝,好好的,心里嘀咕:“也对!我这个岁数都经历过几次变天了!哼哼!如今是谁有钱就是谁的天下了!”“有味了!有味了!”
以前村里来了生人,卢老太公嘀咕的都是“没味了,没味了”,今天怎么突然间变了一句?
“有钱了!有钱了!”
哈哈!大概村里账上突然多出来一百六十万,这耳不聋眼不花的卢老太公,耳边也刮到了。
战老板被村里的干部迎进了村子,直奔老宅修缮工地。
不仅屋里头的七七四十九根石柱子全立起来了,而且四周仿古墙也砌好了,一帮人正在屋顶的椽木上盖琉璃瓦。前些天,乡里来人贴了停建通知书,秦时赶到区里市里,将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批件拿到了手,复印一份交到了乡里,这一下没话说了,乡国土规划所所长说:“好!有了这个东西,有人告到天上去都不怕了!”
战老板拿出手机,一边拍视频,一边连连点头,完了,握着卢老五的手说:“谢谢你,不计前嫌,为我家做了件好事!”
卢老五说:“主要谢谢秦书记。”
战学践手一挥:“别客气了,秦书记说了,主要是你的功劳。”
秦时向卢老五看了一眼,示意他别客气了,卢老五也就不再客气。只是嘿嘿地憨笑着。
战学践在村干部陪同着,察看完了正在修复中的卢园,又去紫阁殿、高明墓、武举堂、红军洞等景点,走了一遍,最后来到了隐圣厅。
秦时指着上厅堆满了的竹制品,说:“战总,这都是我们村竹制品厂的能工巧匠们的杰作,可惜停工好几天了,你那一百六十万元,真是及时雨啊!”
战老板来这屋,可不是来听秦书记介绍这个破工厂的,他是来凑颜时琴回城的,他说了“知道了”三个字,就直奔老松头家:“小琴到家了吗?”
颜时箫迎出来,嬉笑道:“你的小琴刚才来微信了,说今天不回城了。”
战学践说:“她不回城里去了?岂不是让我白来一趟了?”
颜时箫说:“怎么会白来呢?带我出山啊!”
战学践掏出电话,拨通了,没人接听,再拨,干脆关机了:“好!这脾气,我喜欢!”
战学践搁了电话,放入衣袋,撂下身边的一帮村干部,顾自出了村子,来到村口,上了车子,对驾驶员说了一声:“走!”
车子驶离了卢山坞村,给秦时他们留下了一串摸不着头脑的疑问。
大老板,好!有脾气!
隐圣厅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夸夸夸破竹子脆脆的声响,沙沙沙编竹篾窣窣的细语,哈哈哈篾匠们说话的欢快……
妹妹终究没有厚着脸皮上了战学践的车,立马回到上海去,而是跟着姐姐颜时琴在家里多住了几天。
这天傍晚,颜时琴对妹妹说:“我们帮爹放牛去,顺便去看看后山坳的红军洞。”
颜时箫说:“有什么好看的!”
颜时琴说:“我们小时候放牛到后山坳吃草,经常去洞里躲雨的。”
颜时箫说:“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
颜时琴说:“听说红军洞变了,里头塑了苏宇将军的蜡像。”
颜时箫嘴一撇,说:“还能变出个什么来?我不去,那么高,没力气爬。”
妹妹是完全变了,变得完全不是个卢山坞人,变得对家乡似乎没有一点感情了,作为姐姐,颜时琴想说她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又吞下去了,从小到大,颜时琴对妹妹总是顺着依着惯着,觉得自己是姐姐,妈妈走失后,自己就该多给妹妹一分呵护。其实,妹妹个子比姐姐高,力气比姐姐大,嘴巴比姐姐烈,所谓的姐姐也就是比所谓的妹妹从娘肚子里出来早那么几分钟,颜时琴将自己当成姐姐,完全是心理上的移位,尤其是家里少了妈妈后,就有点儿“长姐为母”的风范儿。
颜时琴不言语,默默走向牛栏里,打开牛栏门、
黄牛牯见到好久不见的女主人,似乎很兴奋,蹦起前腿就往栏外跳,到了后门口,子雄和子武刚好从外头玩够了回来,说:“妈妈,你放牛去啊,我们也去!”
“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
子雄从妈妈手里接过赶牛的竹枝丝,往牛屁股上轻轻地抽了一下,黄牛牯抬起前腿蹦下了石阶,往八字门前走去。
“姐,我要骑上去。”
子武紧跑几步,在八字门前的石台阶前追上了黄牛牯,她拉住牛绳,喊了声:“‘舅舅,舅舅’,停下来。”
妈妈称黄牛牯为“小弟”,子雄和子武自然称黄牛牯为“舅舅”。“舅舅”停下了脚步,子武借着台阶,纵身一跳,骑上了牛背,黄牛牯晃了晃脑袋,继续往前走,绕过隐圣厅,到了后山脚下,黄牛牯驮着子武开始爬坡,脚下一撇,险些将子武摔了下来。
妈妈急喊:“下来!子武!”
子雄说:“舅舅老了,吃不消了。”
妈妈说:“是啊!都二十多岁了。”
子武从牛背上跳了下来,拍拍牛腮帮,说:“二十岁,小伙子,我们的语文老师二十二岁,还没有师母。”
妈妈说:“牛跟人,不一样,人可以活到一百岁,黄牛最多只能活到三十来岁,你们的‘舅舅’相当于七八十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啊!”
子武闪了闪圆圆的大眼睛,眼圈儿红了:“噢——你跟外公一样老了,‘舅舅’以后我不骑你了。”
在颜时琴的脑子里,过往的黄牛牯有两个递进着的形象,儿时的牛小弟,三根筋脉吊个头,瘦得皮包骨,骨撑皮,那时候想想,真不知道,明天和黄牛牯的一命呜呼哪个先来;长大了的牛小弟,是个牛中帅哥,一身黄中带黑的毛发,油光闪亮,顺溜腻滑,谁看到了都想伸手摸一把,尤其是那个牛肩,滚滚圆圆,结结实实,虽然一到春耕季节,这里每天都套着犁扼,但每天早上起来看到这里仍然是光鲜可爱有力道。可如今,在颜时琴面前,昔日的牛大帅,已经不复存在,成了牛老货,剩下来的只是一副老态,简直可以说是龙钟了,毛发稀疏,皮屑白硬,那条光棍似的生硬的牛尾巴往肚子上一甩赶苍蝇,苍蝇没赶走,噼啪声中,白花花下雪似的皮屑下掉下了许多,尤其那只掉了外壳的牛角肉柱子结壳一层,掉落一层,现在变得越来越小了,几乎成了一个硬肉钉子。她过年回来时,已经发现黄牛牯老了许多,这次回来更觉得牛小弟老得不行了。是不是你这一年经历的磨难加速了你的快速老去?
日期:2022-03-311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