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相信李鸣那是正常反应，李鸣在皇上脸上鼓捣了几下，摔了一下盆，然后就说要开皇帝的“颅”，别说在场的人接受不了，连太医令吉平心里都犯嘀咕。毕竟，向来只有皇帝开别人的颅，要别人的脑袋。
　　不过看神医华佗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众人对此又变得将信将疑。
　　何太后沉思良久，道：“神医是说，人的脑袋是真的可以……打开？”
　　华佗点头道：“回太后，老夫手上这本名为《杏林》的古籍确实对开颅手术是有记载，只是……”
　　“只是什么？”董太后道：“神医不用顾忌，你且说来。”
　　华佗道：“回两位太后，杏林书中多半是对走兽的开颅病例记载，有关于人的却不多，仅三例，而且还尚未成功。”
　　皇后道：“尚未成功先例？那岂不意味着开颅一事不可行？”
　　“回皇后，老夫曾研读杏林此篇记载逾数月，发现这三例皆有无法成功的原因，一是人无法承受开颅时的痛苦，二是即使开颅成功，取掉病灶，伤口常会感染。”
　　皇后急急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李鸣道：“直接开颅当然痛苦无比，人的身体无法承受，罪臣听闻古……古籍中记载了一种名为麻沸散的药石，可以麻痹人的神经，使人感觉不到痛楚，不知能不能找到？”
　　麻沸散，这个李鸣在课本上学到过，可以被称之为古代的麻醉药，好像是哪个古代神医发明的，具体谁发明的，历史小白的李鸣就不知道了。
　　“麻沸散？”何太后看向太医令吉平，太医令执掌太医院，皇家的药材和医书都由其执掌，道：“太医令，你可在馆中医书上查过麻沸散？”
　　华佗诧异地看着李鸣，对何太后道：“回太后，不用命吉平去查医书了，老夫可以断定所有古籍中没有麻沸散的记载。”
　　“哦？”董太后斜视李鸣，道：“连华佗神医都如此说了，原来是李鸣此子是信口雌黄！”
　　华佗连忙道：“不不，李鸣并未信口雌黄，而是……而是这种具有麻痹作用的药石麻沸散，数日之前老夫才刚刚调配出来。”
　　“什么？”这下轮到李鸣惊讶了，让李鸣没想到的是，麻沸散居然是神医华佗发明的。
　　华佗一个眼神，示意李鸣不要说话，对两位太后道：“如果两位太后同意给皇上做开颅手术，麻沸散在老夫栖息的客栈之中，老夫这就命人送到宫中来。”
　　皇后道：“等等，神医，你方才说不能成功的原因不单是人无法承受开颅的痛楚，另有感染之忧，这可以法子？”
　　华佗道：“回皇后，这也是老夫上奏需李鸣来此助一臂之力的原因，老夫听闻尚书卢植在凉州身受刀伤，伤口感染，久不愈合，吉平本奏请大司农以古法烫烙，李鸣却献出一味药石，令尚书大人奇迹般痊愈。”
　　何太后问道：“太医令，果真如此吗？”
　　吉平道：“回太后，确实如此。李鸣当时献出事先配制好的药石，尚书大人服下六七日后，伤口渐渐恢复如初，臣在太守府全程记录。”
　　何太后道：“李鸣，真有才神药吗？”
　　其实那不是神药，只是后世很普通的消炎药，只是急救包里份量本来就不多，一半给了卢植服下，前些时日蔡文姬受了风寒也服了些，这会儿应该剩余不多了。
　　李鸣道：“回太后，确实有此药物，是罪臣事先配制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何太后厉声问道：“此刻你尚是戴罪之身，若献药有功，哀家当即就可免你死罪，皇上痊愈，哀家自然还会奏请陛下为你加官进爵。”
　　李鸣道：“不是的，太后，罪臣自愿献出身上所有药石，但是……罪臣以为，药石为后，除菌为先，方是免除感染的上策。”
　　“除菌？”
　　李鸣颔首，道：“对，除菌，是一种我们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它们也是活的，遍布于我们身体里，空气中，衣服上，我们见到的所有一切东西都有细菌，细菌有益有害，正是那些有害的细菌，导致伤口感染。”
　　这下连华佗和太医令吉平都面面相觑。
　　经过方才，两位太后其实心中已经默认了李鸣的医术，听到他说所有东西上都有“细菌”，有听说有害细菌会导致感染之症，吓得连忙抖擞了一下身子。
　　李鸣道：“不过两位太后不用担心，即使细菌感染了伤口，服用些强身健体的药物自然没有大碍。”
　　“你有法子？”董太后问道。
　　李鸣点头。
　　何太后道：“华神医，既然你已准备好了麻沸散，太医令吉平，李鸣，若为皇上做这个手术，你们有几成胜算？”
　　华佗道：“回太后，仅三成。”
　　“只有三成？”何太后若有所思，道：“兹事体大，哀家需与柱国大臣商议，还请神医先回府取药。”
　　华佗躬身道：“喏。太后……老夫能否奏请李鸣同行？”
　　大将军何进道：“不可，李鸣尚是天牢重犯，怎可堂而皇之的跟随神医你外出？若中途逃脱该如何，这不合法度。”
　　华佗道：“回大将军，方才诸位都看见了，李鸣医术有别于医书古籍，时间紧迫，老夫只是想一路上与李鸣探讨医术而已，老夫愿以这颗项上人头为李鸣担保。”
　　何太后颔首，道：“准奏。”
　　天色已晚，宫门已然紧闭。洛阳是都城，夜晚本就实行宵禁，没有准许，不可夜行。
　　城中宵禁，以前是由西园军值守，西园军暂时下令驻扎原地不可行动，如今城中防务由禁军接手。
　　何太后当即命何进一同随往，何进是当朝大将军，身带兵符，可以自由出入京都，不至于遭到禁军的为难。
　　董太后眼色复杂地看了董重一眼。
　　太医令吉平留下照看皇上病情。大将军何进带着神医华佗和李鸣离开椒房殿，何进本意留下与何太后一起和柱国大臣商议。
　　何进心中五味杂陈，他和何皇后和太后虽然出自同一个何氏，何进与何皇后乃是同族，并非有血缘关系，可东宫太子是何进亲妹妹之子，相比较而言，何进更希望太子快些登基。
　　何太后历经质、恒二帝，浸染朝野数十年，大将军何进心中的算盘岂能不知？皇帝刘宏毕竟是她的亲生之子，一个是族亲，一个是亲子，孰轻孰重，何太后不会掂量吗？
　　出宫路上，有几处禁军盘查，何进亮出腰牌，禁军虽不是其统领，倒也没有为难，查验后便立即放行。
　　华佗双眼盯着李鸣，李鸣被他看着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道：“神医，你为何如此盯着我？”
　　华佗道：“老夫在想，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李鸣不解。
　　华佗道：“麻沸散数日之前老夫方才配制好，此事连我的师弟吉平都不知道，双玉从哪里得知的？”
　　李鸣在脑海中飞快地寻思借口，道：“自打汉中一别，我对医书就十分有兴趣，日夜钻研……”
　　华佗打断李鸣道：“小子，休要诓我，即使你从医书古籍上研究出与麻沸散类似药性的药石，可为何也取名为麻沸散，与老夫的钥匙同名，天下竟有此等巧合之事吗？”
　　李鸣苦笑，道：“这么说来，神医老爷子是说我抄袭你的了？”
　　华佗脸上一副“当然是了”的表情。
　　李鸣想了想，苦笑道：“老爷子，双玉实在不想诓骗你，可是又编造不出什么理由，如果我说这个名字是突然从我脑海里蹦出来的，老爷子，你信不信？”
　　华佗叹了口气，道：“双玉要是实在不想告知也就算了。对了，汉中一别，听闻你去了凉州？”
　　李鸣松了口气，他万万没想到就是华佗发明的最早的麻药，如果华佗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李鸣是怎么想到麻沸散这个名字的，他还真没有办法解释，道：“去了凉州，又发生了很多事，对了，老爷子，青儿还好吗？”
　　说到青儿，华佗褶皱的脸上露出笑容，道：“我家青儿啊，现在是越来越闹了，要不是惧怕禁军一身玄甲，这次也闹着跟我入宫了。”
　　李鸣大喜过望：“怎么？青儿也来京城了？”
　　华佗微笑地颔首：“汉中别后，青儿可时常念叨你呢。”
　　“我也经常想念你们。”李鸣此话情深意切，自从穿越来到这个时代，相比之下，就华佗神医和青儿二人的性子最与自己贴近。
　　大将军何进侧耳听着两人对话。入宫之前，禁军将军董重将华佗神医安排住在西城，马车急行，也就一炷香的车程。
　　李鸣按捺心中的好奇，问道：“老爷子，我能问问吗，是谁让你老人家保我出的天牢？”
　　华佗看了一眼大将军，道：“是大司农之子。”
　　曹操？
　　李鸣想起那日和自己天牢之中对饮青梅酒的曹操，没曾想真的会为自己奔走一二，令他想不到的是，曹操与华佗竟然也相识。
　　曹操，华佗……历史上好像就是曹操杀了华佗。
　　华佗道：“老夫本与曹操不相识，一是念及医者父母心，又念及他也是为了挚友，只是没想到大司农之子的挚友竟然是你。”
　　“世界真是小的很啊。”
　　华佗摇头道：“不，老夫只是想，当初相遇，双玉你只不过是益州牧手下的一个小小士卒，冲锋陷阵，还差点死于沙场，可这才几日不见，如今却已是豪门贵胄的挚友，实在有点出乎老夫的意料。”
　　李鸣道：“不，老爷子，双玉现在还是那个小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