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地问了，”看来李女士是早就做好准备了，这样的话我也不用拐弯抹角了：“关于您丈夫的案件，您丈夫失踪之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过您？”
　　“奇怪的人？”李女士显得很疑惑。
　　“就是看起来像跟您的丈夫失踪有关系的人。”我提醒道。
　　“啊……没有。”李女士不假思索地回答：“除了你们警察和来看望我的人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哦，还有很多他的学生，都是些可爱的孩子。”说着，李女士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来看你的都是男孩吧？”我还没来得及问下一个问题，橙橙就抢在我前面问道。
　　“嗯？”李女士表示没有理解橙橙的意思。
　　“我是说，应该没有女学生会来哀悼他吧？”橙橙再次说道。
　　我赶紧打断橙橙，让她闭嘴。我看向李女士，已经可以明显地从她脸上看到一种尴尬和厌恶的表情。
　　我立刻道歉：“不好意思，李女士，她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李女士又恢复了笑容，依旧语调平缓地说：“我知道很多人对我的丈夫有误会，传的人太多了，总有人会信的，这没什么。不过，”李女士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外面流传的那些关于我丈夫的风言风语都是别人为了弄垮他传出来的谣言，希望你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要随便乱说。”
　　“当然不会，”我一边答应一边转头示意橙橙：“警察是不会乱说话的。”
　　橙橙看了看我，不情愿地说：“你放心，这些事情我是不会说的，我也没兴趣说，反正就算我不说也会有人说的。”
　　我无奈地摇头，把橙橙拉到一边，小声对她说：“橙橙，这个人身上肯定有着重要线索，你能不能语气好点，别等下她不配合，我们就白跑一趟了。”
　　橙橙嘟着嘴：“我看她本来就没准备配合，我们来这里根本就是浪费时间。看她打扮得这么人模狗样的，一想象她帮她丈夫做事时候的嘴脸我就觉得恶心。”
　　“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还不能确定，亏你还是警察，没有证据就给一个人判罪是你该做的吗？行了，你忍耐一下，等我问完问题我们立马就走。你自己玩玩手机吧，不看她就行了。”我强忍着怒火，这孩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都多大的人了，孰轻孰重分不清楚，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
　　回到沙发上，我继续问我的问题，橙橙则嘟着嘴在一旁玩手机。
　　说实话，虽然没有被赶出去让我感到很庆幸，也很感谢李女士的大度，但是李女士的这份大度却是让我感到有点不舒服。按照胡瑾的记录来看，李女士应该对教授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痴迷。刚才橙橙的话摆明了就是在说教授不是好人，李女士只是微微地面露怒色，一下子就恢复了冷静，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
　　“关于那件事？您可以说明一下吗？”见李女士并没有很排斥说到那件事情，我试探性地问道。
　　“这件事跟我丈夫的死没什么关系吧？”李女士果然还是不太愿意提起这种事。
　　“其实，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件事似乎和您丈夫的遇害有很大的关系。”我说。
　　李女士的脸上写满了诧异，愣了两秒问道:“警方的意思是我丈夫是被仇杀，就是说警方默认那些污蔑我丈夫的流言蜚语是真的了？”
　　见李女士情绪波动比较大，我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在调查中找到了这件事情相关的线索，还不能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目前只是觉得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肯定会和案件有很大关系。”
　　“哦，”李女士的语气明显不高兴了:“我还真不知道现在警方报案会用'觉得'来作为线索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程先生，我丈夫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那都是为了损害我丈夫的名声。
　　“我丈夫是本市的知名教授，不知道多少学生想让他做导师，他教导出来的学生们也都很感谢他的培养。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情，那些所谓的受害者，我之前见都没见过。而且，不管你们是听谁说的这些话，我认为你们应该思考一下，一个教育出无数人才的大学教授和一个给你们说这些诋毁别人的风言风语的人，你们更应该相信谁。”
　　李女士说完，双手放到膝盖上，看似平静地看着我。
　　虽然李女士这种绝对的说法不能很让我信服，但她的最后一句话确实让我有所动摇。虽然我刚才为了稳住橙橙的情绪，说教授的那件事情不一定是真的，但实际上我是偏向于相信那件事情的。
　　人是一种很喜欢先入为主的动物，先获得的印象和听到的话总是能在我们心中起主导作用。先从胡瑾的犯罪记录上了解王教授这个人的我已经把王教授当作一个恶魔来看待了，问出的问题也都是基于“王教授是侵犯女学生的恶魔”这个想法才问的。所以李女士会生气也是难怪的，可能因为我的问题把我的想法表现得太明显。
　　李女士的话让我不禁开始有这种想法:一个丧心病狂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写的东西，我没有任何怀疑地就信了，而且对立的的对象是一个大学教授。胡瑾的话真的可信吗？躲在暗处双手染血的杀人犯和眼前这个知性优雅的教授夫人，我该信谁？
　　我到这里的目的是找到那盘录像相关的线索，现在连录像的真实性都成为了疑问，我该怎么继续调查下去呢？
　　“不。”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疑问，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不可置信。从橙橙的无礼之后我就对李女士的从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个女人失去了挚爱的丈夫，别人还在她面前诋毁他，这种情况一般人可不会这么冷静，确实，李女士冷静过头了。
　　想到这里，就能从李女士刚才的话里感觉到一股很明显的引导的力量，她的话好像是已经准备好的，专门为了动摇我的想法而说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就太恐怖了。
　　之所以考虑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因为最初李女士的那句话让我有点急于求成，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我问在她丈夫失踪后有没有奇怪的人来找她，这个问题在两个前提下就相当于在告诉她，我已经知道你丈夫的事情了，你做好准备，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第一个前提是胡瑾记录中王教授的事情是真实的。我在李女士说那番话之前一直认为这件事情是真实的，所以我问出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应该。
　　第二个前提是李女士在胡瑾来放录像的时候接触了他。只要第一个前提是满足的，这个前提就很有可能也是满足的。因为就李女士和王教授的状况来说，不管胡瑾来的时候有没有被李女士看到脸，李女士都不敢报警。
　　如果这两个前提满足的话，那我刚才的问题就会让李女士产生我已经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录像存在的想法，所以她才说那些话想让我产生动摇，甚至是推翻自己之前的看法。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王教授的事情是真实的，但是李女士并不知道录像的事情。这样的话录像到底有没有被放到李女士家中也就不重要了，导致的结果也跟“王教授的事情不是真实的”这种情况差不多。
　　不论是哪种情况，接下来我任何一句不恰当的话都可能直接导致我这次来访一无所获。
　　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出王教授事情的真实性，因为这是我这次来找李女士的起因，如果“因”都没了，那就更不用说找到“果”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我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王教授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录像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以及录像在教授家里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对，王教授以前做过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胡瑾认为他做了，并且“惩罚”了他，还录了录像。我现在的重点应该放在寻找录像存放的地点上，不能被李女士的话和自己心中的疑惑影响。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当然，在事情调查清楚前我们是不会对任何人有偏见的。那，我想问一下，来看望你的学生中有没有你印象比较深刻的，或者有没有谁说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话？”
　　如果胡瑾是表明了身份过来的，那么以李女士的警觉性，我是肯定问不出来什么东西的。虽然胡瑾是杀人凶手，但是他也握着李女士和王教授的把柄。虽然不排除李女士宁为玉碎的可能性，但还是不要抱这种希望的好，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李女士也就不用说这么多否认王教授所做事情的话了。
　　如果胡瑾是隐藏身份过来的，按照李女士说的说法，他肯定是托人伪装成王教授以前的学生过来的。因为胡瑾和我长相一样，如果他自己过来，刚才李女士开门的时候就应该把我认成胡瑾，也不会有现在的对话了。
　　“印象深刻？……”李女士微皱着眉头，在脑海里搜索记忆，“哦，说到印象深刻，确实是有一个学生，让我感觉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
　　“嗯，”李女士点点头:“倒不是说他人哪里怪，他走之前递给我一张纸条，告诉我这是一个人托他给我的，上面写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字母……”
　　“纸条？”听到这个，我觉得我今天可能没有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