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齐锦堂就任凭赵丰年在旁边扯着嗓子骂,眨巴个眼睛撇着个嘴,瞪着地上那碗汤药:“白瞎了,我说赵主事啊……你们家姑娘办事也太毛楞了!要不这样吧,这碗药的材料钱,我现在就点给你!我还是跟我家小兄弟现在就走吧,老这么赔,啥家庭也没不起啊!”
听说齐锦堂要走,那赵主事的脸刷啦一下子就变成了猪肝色:“可不中啊齐大神仙!是!是俺家那丫头办事毛躁,这碗药败坏在俺们手里,俺们咋敢收您的钱!李英巧!你个完犊子玩意,过来!快给齐大神仙磕头赔不是!”
让他爹这么一吓唬,这大姑娘的浑身立马打了个哆嗦,也顾不上和赵丰年腻歪了,赶紧从炕沿上爬下来,“咕咚”一下,还真就跪在地上了:“活神仙,你救了俺的男人,俺还给你惹祸……是俺不对!您别走了,俺给您磕头了!”
没等赵丰年开口,齐锦堂倒是先不乐意了:“啥玩意就你的男人啊,谁他娘的答应你了?他现在是我的病人,知道不?行了,一帮帮的在这围着像个啥样,烂泥扶不上墙!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我的病人说!”
好说歹说,算是给那一群乡民们轰出了屋。齐锦堂扭过头来,又换成了往常那一副没皮没脸的贱德行,唯唯诺诺地把那杆铁拐搭在赵丰年的床边:“少爷……您醒啦?喏!您的拐!”
赵丰年看了看手里的拐,又抬起眉毛瞥了一眼齐锦堂,终于绷不住笑,噗嗤一声乐上了:“我说齐老鳖,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老子的枪呢?”
齐锦堂看着赵丰年有了好脸,这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抬起屁股就挤在赵丰年的旁边:“可别他娘的提了,你说老头子我容易吗?扛着你,拖着狼是跋山涉水,才算找着这么个地方收留咱俩。你还问我枪呢,来,我倒是问问你,你刚才吃的那些咸菜疙瘩是不是钱,噎进肚子里的那两个馒头是不是钱?多亏你身上还带着杆枪啊!没有那杆枪和那匹死狼,咱俩这几天都得喝西北风去!”
其实不用齐锦堂开口,赵丰年的心里头也猜出个十之八九了。这光景,吃食比钱可重要多了。火铳子能用来打猎,那匹死狼也能顶得上两三天的粮食,把枪和狼肉拿去换米换面,这买卖其实不亏。只要齐锦堂没拿他的那杆铁拐换粮,枪不枪的,其实他也不是那么上心。不过他躺在床上昏迷了太长时间,也实在有太多的话想要问明白了,就诸如——他是咋被齐锦堂给救醒的。
赵丰年知道齐锦堂的脾气,只要能找着机会,这老头一定会变着法把故事给编得曲折离奇,好往他自己脸上贴金。为了省得听着老鳖絮絮叨叨,赵丰年干脆换了个问法:“你说你……枪也扛来了,狼也拖来了,为啥单把那条死狗给扔到道上了?”
一听说“死狗”这俩字,齐锦堂的脸色一变:“还他娘的死狗呢?你知不知道那是个啥玩意?老子这回能救活你,都算你小子捡着了!”
“啊……我知道啊!”赵丰年不以为意地瞥了齐锦堂一眼,“不就腥戎狗吗!没啥了不得的,要不能让我一棍子就给轮死?”
齐锦堂冷哼了一声:“不就是腥戎狗?哎哟……这把你给能得!你也不瞅瞅你用的是个啥棍子!我小师傅对你是真好啊,先皇御赐的龙头拐,那里头带着先王龙气呢!早知道这根拐这么有来头,当时咱们困在林子里何必那么费劲呢?瞅着了山魅子,照着它脑袋一棒子,打不死也能打废咯它!”
先皇御赐?哪个先皇给的?远了不说,就现在大清朝廷的这个死德性,别说龙气了!谁逮着它谁欺负,老百姓连口像样的吃食都混不着,我看它呀……连条泥鳅都不如!
赵丰年在心里头又给咸丰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可是你再有怨气还能咋整?年头不好,朝廷也不景气,要怪只能怪自己生的不是时候。再穷再苦,日子毕竟还是要过,他离了赵家堌也有段时日了,这其中的道理,赵丰年其实早也想明白了。既然是要往关东扑奔,那就踏踏实实地赶路。等到了关东,好好找个营生安排自己,也算没有辜负他爹他娘的一番苦心。
想到这,赵丰年又拍了拍齐锦堂的肩膀头子:“我这病也好了,拐也找着了,咱还留这干啥?走啊?咱俩啥时候去关东?”
“走?谁说你病好了!”赵丰年一提到病,齐锦堂这才恍然大悟似地拍了下脑门,急道,“哎妈呀,我是真他娘的老糊涂了!来你这干啥的,我咋还能给忘了呢!你动动胳膊腿,看看还有没有知觉了?”
“别他娘的碰我!”齐锦堂伸手就要扶着赵丰年活动,让赵丰年一拳头给怼出去老远,“你是真聋啊,还是在这跟我装聋呢?疼!老他娘的疼了!要不我能下个炕就摔到地上去?”
好心好意地帮赵丰年瞧病,他不感激戴德也就算了,抬手还怼了他一杵子。这要是换做旁人,早就甩袖子走了,可是齐锦堂偏偏不急反笑,揉着自己的肩膀头子道:“行啊!疼就是好事!你那点尸毒拔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帮你除煞了!”
赵丰年让齐锦堂给说的一愣:“啥玩意除煞?疼咋还成了好事了呢?”
齐锦堂这边翻腾着自己的药包,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这腥戎不比刨尸狗。你想想,哪个大活人愿意让野狗咬死啊?这玩意咬死了人以后,死人的怨气没处跑,就只能依附到这帮子恶狗身上。天长日久,这些活吃人肉的主,骨子里头天生带着股怨念煞气。不瞒你说,把你扛进李庄以后,你这胳膊眼瞅着都要烂没了!发着高烧说着胡话,翻着白眼吐着沫子。别说那爹娘俩,其实我都觉得你没救了。没救也得救啊,死马当活马医呗!未成想,我把那死狗的毛混上符水给你喝了,还真他娘的顶用!”
齐锦堂说得眉飞色舞,赵丰年可是听得一个劲地出汗:“啥玩意?合着你也不懂得咋救人,拿我试手艺来了是不?我说那帮人为啥左一口神仙,右一口神仙地叫你吗!你个老骗子,为了骗钱,连你师弟的命都敢坑啊你!”
见赵丰年抡起拳头又要打人,齐锦堂赶紧回嘴到:“你这话说的!哪是我骗他们,我骗他们啥了?他们非管我叫神仙,我他娘的能有啥招?还我拿你试手艺,你他娘就是没良心!要是没有我,你早就死透了!”
“要不是你当初撇下我不管,老子能挨着那疯狗的咬?”赵丰年嘴上说的硬,心里头倒真是对齐锦堂挺感激的。毕竟这老小子的确胆小,见着疯狗就已经给吓得尿裤兜子了。要不是冲着赵老拐的面子,兴许人家都不能折回来救他。感谢的话揣在肚子里憋闷了半天,看着齐锦堂的那张老脸,就是张不开嘴。
齐锦堂倒是让赵丰年给怼了个语塞,支支吾吾半天才蹦出一句话:“老子……老子跑得了,也救得了,怎么着?”
看着齐锦堂那一副熊样,赵丰年心里头倒也挺不是滋味的,奈何这大小伙子脸皮也是薄,干咳了两声,干脆岔开了话题:“咳咳……我说齐老鳖,这方圆几里地也就你能治我的病了,你说吧!我啥时候能下地走道!”
说起瞧病,齐锦堂也来了精神:“其实你的胳膊就算烂到根,只要是还能留着骨头,但凡是个祝由科的门人,都能让它长出肉来。可是煞气这玩意……原本就无形无相,一般大夫看着了都没法下手。再加上你又把那腥戎给打死了,它那股子怨气,再加上它原本带着的煞气,没准全都憋进你腿肚子里头去了。实在没辙……咱也只能动针了!”
“这么邪乎?”瘸了条腿可是大事,他赵丰年万一成了个残疾,谁家大姑娘能嫁给他?想起自己腿肚子里面还藏着那条疯狗的怨念煞气,赵丰年就一个劲地犯恶心,干脆一把薅住齐锦堂的脖领子,急道,“你还在这和我白话啥呢?赶紧给我瞧病啊!是不是那碗药的事,那个败家老娘们,咋还能连碗药都端不明白呢?”
“哪有求人瞧病,还薅着人家脖领子的,你他娘的赶紧把手给我撒开!”齐锦堂整了整衣领,随手从药包里翻腾出了十三根银针,“你睁开眼了,那碗药的作用其实也不重要了。跟他们念叨,主要是怕他们坑咱的钱,拔煞还得靠咱的鬼门十三针!不过话说在头了,这鬼门十三针辛辣霸道,使出来可就收不住了。你这小身板子,还用不用吃点东西垫吧两口?”
赵丰年早就阖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沉声道:“发昏大不了死,你就放心大胆的扎!老子信得过你的医术!”
对于齐锦堂这么一个半吊子大夫而言,在宫里头其实从来都没给人下针瞧过病。这老家伙从打进宫以前就油腔滑调惯了,到了那么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哪还能有人信得着他?就连宫里的太监都觉得他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庸人,瞧病这玩意,根本也没人敢去找他。别看赵丰年嘴黑,今儿个说出的一番话,确实暖了齐锦堂的心窝子。
就这么寻思的功夫,三针已经下完了。齐锦堂平素只给自己扎过针,落在赵丰年身上,他还真是没有太大把握,手里就那么攥着第四根针,瞅着赵丰年试探道:“咋样?身上没啥难受的吧?”
赵丰年皱了皱眉:“咋?你扎完了?没啥感觉啊,就是脑瓜子有点涨!”
听见赵丰年的动静,齐锦堂心里边才有了点底气,又不紧不慢地下上了针:“我看李主事他家的姑娘,好像挺相中你的啊……别说,你这小子还真有点女人缘!”
“我缘她个姥姥!”提起那个李英巧,赵丰年就好像耗子见了猫,一个劲地发毛,“你也不瞅瞅她长得那个德行,要是从了她的愿,我这后半辈子可顶算是毁了。诶,对了!你这老鳖肚子里头花花肠子多,你帮我想个辙呗?咋能打发了那个李英巧?”
齐锦堂捻着第六根针笑成了球:“我说你,连山魅子和腥戎狗都不怕的主,让个大姑娘给制住啦?女人这玩意,我可整不明白,要不然我能六十来岁了都说不上媳妇?”
赵丰年大惊:“啥?你都……”
等齐锦堂的第七根针落下去,赵丰年就好像让人点了穴一样,“都”字卡在嗓子眼里,瞪着个大眼珠子没了下文。齐锦堂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吓得后脖颈子一个劲地冒冷汗,抬手在赵丰年眼前扇乎了两下,颤声道:“咋的啦少爷,你咋不说话啦?哪难受你跟我说,你别瞪着个眼珠子不知声啊!”
赵丰年呆立了半晌,突然嘴角朝耳朵根子后面一裂,放肆地大笑起来:“杀了老子,还他娘的想活?老子吃了九十多号子人,差一点就能功德圆满了!让你这败类的小王八犊子破了肉身,死!都他娘的给老子死!”
看着赵丰年魔魔怔怔的模样,齐锦堂的眼神里反倒泛起了一抹喜色:“逼煞出体,这不是赵丰年,是腥戎的魂!这手鬼门十三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