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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刮在脸上有如刀割,孙滔只觉浑身冰冷,冷到心如铁石。
前日大谷关送来消息,杨家人到了。得知杨丛期南下随行有近五百兵马,其中还有百余轻骑,孙滔怯意顿生。
王强勃然怒道:“孙滔,开弓已无回头箭,你如果不按命行事,那就等着朝庭清剿大军吧。”
骑虎难下,孙滔只得硬起头皮,与王强商议后,决定用诱敌之计。
杨家军果然住进孙家残堡,三更时分王强派出二百人前去偷袭。没指望这些人能杀进堡中,他暗中交待带队的三弟孙涛,这些人只是诱饵,用这两百条人命将晋军诱进盘龙山来。只要杨家军进了盘龙山,借助地势伏击杀掉几十人,许昌太守、鹰扬将军的位置便可到手了。
山道转角处已经出现了溃兵,孙滔高声下令道:“大伙准备好,接应弟兄们回来。”
一匹快马驰过,是三弟孙涛,孙滔松了口气,三弟没事就好。
紧追在三弟身后是黑色的皮甲,晋军来了。晋军跟在孙涛身后,差不多有五六十人进山了,孙滔手重重挥下,锣声响起,从山道两旁滚下树木、石块,将去路截断。
飞石滚落,杨安深急勒战马,座骑人立而起。一块石头落地后弹地,击中马腹,战马惨嘶一声,卧伏在地,杨安深从马上摔了下来。
“保护少将军”,李明嘶吼着来到杨安深身侧,用手中盾牌遮挡着飞落的石块。几名兵丁迅速地在杨安深身旁立起盾墙,将杨安深护在中间。
抽出被马压住的腿,杨安深活动了活动,万幸好没伤到筋骨。没想到流民居然也会设伏,损兵折将如何回去交令,杨安深一脸沮丧,没想到被老三那张乌鸦嘴说中了。
李明高声喝道:“不能久战,退回去。”
被滚石砸倒的兵丁呻吟、叫喊,哀求袍泽们带他们一起离开。
杨安深回看来路,山道狭窄,石块、木头堆积越发难行,无数喽罗从山林中冒出,呼啸着、潮水般杀来。
冲不出去了,杨安深打量四周,见左侧五六丈远有处矮岗,拔剑指向矮岗道:“弟兄们,咱们到那里固守待援,把受伤的兄弟都带上。”
李明将三十多人分成内外三层,最外层是持盾手,盾手身后是长枪兵,内层是弓箭手,杨安深被护在最里面。
喽罗们叫喊着朝矮岗冲去,手中长枪、铁刀砍在盾墙之上,盾墙向后稍挫,并未散开。长枪从盾牌的上方斜刺而出,扬起血雾,弓箭漫射而至,立时倒下一片。
孙滔在石寨上看得清楚,一柱香的功夫,手下喽罗便倒下了数十人,晋军的盾阵却依旧牢固。捋了捋被风吹乱的胡须,孙滔感觉冰冷的躯体开始发热,头皮发麻,心怦怦跳得厉害。
一将成名万骨枯,想到得到许昌太守、鹰扬将军的位置就要用人命去填,孙滔对着身后道:“柱子,你带一半铁卫队上,替我把那个晋将抓住。”
身后汉子又高又壮,像座铁塔,是孙滔收揽的羌人,铁卫队是孙滔在千余麾下中精选出来的百名亲卫,柱子是队长。
柱子闷声应是,拿起放在地上的铁斧,招呼铁卫队下山。
…………
盘龙山外,低沉的号角划破长空,一短一长,闻号集结。杨安玄率着轻骑朝着声响处驰来,很快便来到山边。
得知杨安深被困,杨安玄心情复杂,他不喜欢杨安深,穿越感受到的第一个恶意便来自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屡屡针对自己。
虽然那些小手段很让杨安玄瞧不起,但有只苍蝇老围着你转,惹厌。
杨安远策马赶到,高声问道:“三弟,为何鸣号?”
“山中有伏,二哥被困。”
杨安远一惊,急道:“赶紧进山救人。”
“敌情不明,山道狭窄,不能莽撞。”杨安玄皱起眉头道。
杨安远劝道:“三弟,性命攸关,不可怠慢。”
杨安玄正容道:“身在战场,同为袍泽,理当同生共死,我岂会有意耽搁。大哥莫急,待我问明情况再说。”
六名俘兵押在杨安玄面前。杨安玄冷声地问道:“山中有多少人?”
六人沉默不语,杨安玄二话不说,抽出剑,一剑刺死面前之人。
拔出血淋淋的剑,杨安玄指着下一个继续问道:“山中有多少人?”
被剑指到的那人两腿颤颤,喊道:“有千余人。”
杨安远面色一白,没想到山中贼人这么多。
杨安玄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有没有别的路进山?”
那人迟疑了一下,杨安玄毫不犹豫,剑刺剑拔,那人倒在血泊之中。
第三人看到杨安玄的目光转向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声道:“别杀我,我说。往西里许有条小路,可以通到石寨的西面。”
将剑归鞘,杨安玄道:“大哥,派人向父亲求援。你我兵分两路,你带人从正面进山,多带盾牌长枪,我带弓箭手从小路进山,互相呼应,将兄弟们救回来。”
…………
铁斧斫在盾牌上发出闷响,持盾的兵丁一屁股坐地,露出豁口。两杆长枪齐刺,封住缺口,柱子狞笑着挥斧,斧刃削在枪杆之上,两杆长枪齐齐断折。
柱子抢步向前突去,李明高高跃起,挥刀朝柱子的头上劈去。柱子挥斧上挡。
“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李明被震得倒转,杨安深急道:“射。”
数只急箭朝柱子射去,柱子挥舞铁斧拨打。
铁卫队挥舞着兵刃从四面攻来,这些人比起刚才的喽罗强出不少,盾墙撑起的防御圈越缩越紧,晋军近半伤亡。
鲜血汇聚成溪,地上粘稠难行,铁卫队一时难以攻下。
李明的左胳膊挨了一棒,无力地耷拉着,右手刀狠狠地从盾墙缝隙挥出,带起一蓬血雨。
杨安深脸上溅满了血,绝望地吼道:“撑不住了。”
一只竹矛悄无声息地从盾牌下方扎进来,亲卫杨河一脚将杨安深蹬开,挥刀砍向竹矛。
久战之后,气力衰竭,动作稍缓,被竹矛刺入小腹,杨河倒地。
杨安深挥剑将竹矛斩断,怒吼着要冲出去替杨河报仇,李明厉声道:“别找死。”
看着血泊中抽搐的杨河,杨安深失声痛哭,泪水将血迹冲成两行血痕。
趁着贼军稍却,李明以刀拄地,喘了口粗气,道:“二少莫急,山口处有喊杀声,救兵马上就要到了。”
杨安深崩溃地大叫道:“老三要害我,他故意不来救我。”
…………
小路隐没在杂木丛中,荆棘牵扯着衣服,厮杀叫喊声在山间回荡。
杨安玄暗暗发急,树木蔽目,也不知道战况如何,若是杨安深出了事,父亲定然要怪自己。
石寨,孙滔探着身子,咬牙切齿,这些蠢货如此脓包,几百人围攻数十名晋军,这么长时间过去居然还没有拿下,若是援军到来,岂不前功尽弃。
王强坐在议事大厅悠然自得的喝着茶,这些天,他就住在石寨中。茶是孙滔从蜀商手中抢来的,相比酸苦的村酿,王强更喜欢茶。
杀声随风声传来,王强安坐不动,他一直仰慕谢太傅(谢安)(1),谢公在得知北府军大破前秦时仍安坐与人下棋,意色举止、不异于常,真乃名士风流。自觉一切尽在掌握,王强学谢太傅安坐等候胜利消息。
茶水已冷,杀声仍未绝,王强有些坐不住了,麈尘烦躁地甩来甩去,最后忍不住起身朝外走去。
看到王强来到身边,孙滔尴尬地着指点道:“王大人你看,马上就能结束了。”
矮岗上有十余名晋军在在围攻下竭力支撑着,王强道:“时间太长了,杀了他们赶紧走,别让杨佺期抓住把柄。”
号角声传来,喽罗们一阵骚乱,纷纷向后退去,柱子也迟疑地停下脚步,晋军的援兵到了。
孙滔的脑袋“嗡”的一下,只想转身逃进山中。
王强的脸变得煞白,若是此时败逃,所有的谋划便都成了泡影。要被杨佺期抓住把柄,王绪指定要撇清关系,肯定要推自己做替罪羊。
“不能退,杀了被困的晋军,这件事就算做成了。”王强扯住孙滔,急声道:“若无战果,会稽王怪罪下来你我吃罪不起。”
孙滔后悔不迭,这场买卖亏大了,山中弟兄折了数百人。事已至此,只能跟着这位王大人一条道走到黑了。
拔出剑,孙滔传令道:“击鼓。兄弟们,随我冲。”
说罢,孙滔带着石寨上剩余的铁卫队朝山下奔去。
听到鼓声,铁斧再度高高扬起,柱子口中发出嘶吼,朝着矮岗冲来。
李明将杨安深护在身后,举刀搠向柱子的小腹,已到生死关头,唯有以命换命。
“嗖”,一只利箭急射而来,颤巍巍插在柱子的太阳穴上。
柱子的动作呆滞了片刻,铁斧“当啷”落地,身子像根柱子般向前栽倒。
箭雨如蝗,铺天盖地地朝着喽罗们泼去,转瞬间倒下一片。
孙滔刚冲下石寨,就看到箭雨下的喽罗们像炸了窝的蚂蚁般乱窜。顺着箭雨来处看去,西面山腰冒出一伙晋军。
大势已去,孙滔心中哀叹,不敢回石寨,带着溃兵直接向深山中逃去。
注(1):淝水之战后谢安进拜太保,逝后追赠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