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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550年,高洋不顾母亲娄昭君与勋贵的反对行禅代之事,废东魏孝静帝元善见,改武定八年为天保元年,于邺城称帝,国号“齐”,史称“北齐”。
五月的邺城燥热不堪,高洋率领百官至南郊祭祀,正式继承帝位。众人穿着草草制就的厚重礼服,按序就班立于烈日之下,整个典礼庄严肃穆,没有人敢挥袖取风凉,只得任由汗流浃背。
有人快马飞传,邺城宫城内的太极殿前飞落一只赤雀。太史言此为吉兆,于是将赤雀献于南郊。高洋升坛受禅,告天礼成正式称帝,入居太极殿。
新皇帝在家中兄弟排行老二,老大福薄想当皇帝却在将登大位的时候被人谋杀,老二继承其势力,顺利建立新王朝,成为开国皇帝。他还有十三个弟弟,其中四个是他的同母胞弟,名曰高演、高淯、高湛、高济。
高湛悄悄问高演:“二兄当了皇帝,我们以后会不会也能当皇帝。”高演轻拨了一下高湛,暗示他不要乱说话。高淯看了看两人,没有理会。
群臣只顾着议事,没人在意高湛的话。
新皇帝要溯其根源,群臣献言献策,仿造前朝旧例,追尊仙逝的父亲高欢为献武皇帝,去年去世的大兄高澄为文襄皇帝。
新朝初建,为了稳固根基就要安置前朝皇帝与旧臣,况且全天下的人都在等着看新皇帝如何安置前朝皇帝元善见和元氏宗室。
新贵、旧臣各抒己见,争论不休。高洋看着阶下激烈争论的群臣未言一语,待各方精疲力竭时下诏,封东魏孝静帝为中山王,食邑万户,孝静皇后为中山王妃;封中山王诸子为县公,食邑千户。
这是高洋第一次作为皇帝在朝堂之上与群臣策论朝政,这时的他二十一岁,正值意气风发时,对魏帝的处置,也不过学习前人。他并不惧魏帝的存在,只是忌惮前朝遗老、今朝勋贵以及天下的悠悠众口,封赏元善见和他的族人,让旧臣新贵和天下百姓都能看到他的仁政,都为之叹服。他望着阶下群公,一则以喜,一则以忧,顺利登上大位心中极喜,然而政权不稳,前途未卜,随时可能被他们拉下神坛,跌入无底深渊。他放大声音对众臣道:“路漫漫而修远,愿众卿与朕勠力,让大齐的百姓富足安康,共建太平盛世。”新贵高呼称赞皇帝圣明,旧勋窃窃私语似拭目以待新帝的才干。
高洋当上皇帝,高家的人蠢蠢欲动,等着皇帝为他们加官进爵。
未几日,皇帝诏封宗室高岳、高隆之、高归彦、高思宗、高长弼、高普、高子瑗、高显国、高叡、高孝绪为王;又诏封功臣厍狄干、斛律金、贺拔仁、韩轨、可朱浑道元、彭乐、潘相乐为王,此次共封十七王,所封之人皆是功勋卓著之人;又下诏祭告故去老臣孙腾、尉景、娄昭、高昂、慕容绍宗、段荣、窦泰等人之墓,抚问其妻子。他们皆是随献武皇帝出生入死之人,受得起这份殊荣,其功绩亦荫及子孙。
皇帝遣使者到各个故去的功勋墓前致祭,自己亲临段荣墓,段荣不仅是他的岳父还是他的姨父,往昔献武皇帝征战在外,他常得姨父、姨母照顾,临墓忆起儿时之事,不禁黯然伤怀。侧室段氏见皇帝感伤,亦不禁潸然泪下。
段氏和皇帝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皇帝自然十分亲待她。与她一起祭拜段荣,其中一个原因是对段氏的安抚。
宗室、勋贵皆被封赏赐爵,皇后和太子人选却迟迟没有确定下来。段氏心中焦虑,亦怀有希望荣登皇后之位。祭礼过后,段氏随皇帝一起回禁中,见天色未晚便转弯去了皇太后的宣训宫,两眼红肿的她让太后一阵心疼,又言及思念仙逝的父母,引得皇太后几欲落泪。
段家子弟一直南征北战,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表面荣宠富贵,实则危险至极。段氏想让母家亲人留在邺城,不再经历战争之苦。她见皇太后心绪忧伤之时,言及兄长段韶是她最亲的人,若出为外州职官便难得相见,悲莫悲兮生别离。太后为之动容,劝慰道:“我虽为你们的姨母,却把你们当作我的亲生孩儿,你们的父母已不在人世,我更应该多加照拂。你与陛下自小一起长大,有这样的情分我自然不用担心陛下会怠慢你。至于韶儿,早年就随你姨父南征北战,又忠心于陛下,陛下自然也不会亏待他。”
段氏听皇太后所言模棱两可,直言道:“我想让阿兄留在邺城,如此我与他也能互相照拂。”
皇太后没有说什么,命人取了高丽朝贡的极品人参赏给她,叮嘱她加以调理身体,早日为皇帝诞下皇子。
皇太后心中清楚,如果将段韶留在邺城,边防会少一个得力将领,皇帝也会因忌惮段家势力,筹谋收回段家手中的权利,段家富贵难保。皇太后在没有理清其中的利弊得失时不会轻易许诺。
新朝初创,事务繁重。皇太后喜爱居住在晋阳,如果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当了皇帝,她不会在邺城久住。窦家、尉家、娄家、厍狄家、段家,这些姻亲手握权力,自高欢死后,只有她能压制住他们。她若不在邺城坐镇,她儿子的皇帝之位怕难长久。
皇帝让兄弟到四方观察民情,皇太后拦住了高淯,说有其他事情交于他,皇帝只好另派高湛。
高湛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早年得父母宠爱,养成了潇洒倜傥的性子,现在得了这样一份差事,喜出望外,简单收拾行囊就起程奔赴各个州郡,一路上“招惹”了不少男女老少的青睐,为了低调访查,他不得不将锦衣换成粗布衣裳,尽管如此,见到他的人依旧会窃窃私语,夸赞他是“玉面小阿郎”。
高湛有些不悦,只觉得“玉面”二字形容他十分贴切,但“小”字不对,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然是个翩翩郎君了。
高湛如此认为是有原因的,他8岁那年迎娶茹茹部落的邻和公主,今年四月七日薨逝,高湛在邺城,最后也没能见她一面。
这次高湛至肆州体察,特意绕了一下晋阳,去往日的旧宅寻找故人的踪影,却不见痕迹。
人一旦离开,就只能在心间了。高湛和邻和公主虽是夫妻,却更多的是一起长大的兄妹情分。旧宅的侍婢告诉高湛,邻和公主死前唯一念着的人是他,这让高湛心中更不是滋味,恍惚间滴落了大滴的眼泪。
高湛向治丧之人询问细节,公主入葬时穿的可是浅青色衣服,是否陪葬了公主最喜爱的金发簪,有没有放些上品的金币在墓中……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个成年男子。
六月中旬,高湛返回邺城。
皇帝诏众臣至凉风堂议事,斛律金、司马子如、高演、高淯、高隆之、杨愔、高德政、王昕、魏收等人皆至,唯高湛未至,问及原因,他竟然去了邺城西的寒蝉寺听僧人讲经去了。皇帝听了却不生气,只言道:“舞勺之年能如此自由灿烂着实让人羡慕。”
老六高演本有些紧张,生怕高湛因此受罚,听完皇帝的一番言语才稍稍放松。在座群臣却因此争论起来,高德政、杨愔等人认为高湛无视皇帝诏令应受罚,高演、王昕等人则力辩此次集会设在休假之日,名义上为议事,实则皇帝为了慰劳诸公设宴,并非正式朝议,且皇帝尚不责备,此事不必再议。
朝堂内的人因高湛争得面红耳赤,朝堂外的高湛扬鞭策马,一路高呼至寒蝉寺,却被佛寺前盛开的海棠花吸引了脚步,又见花前有一小僧,笑容烂漫,相貌异常清秀,让高湛十分喜欢,欢喜之余竟忘记了课业,待缓过神儿来,高僧已开始讲经。他偷偷溜进讲经堂,摆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却不时想起方才寺院前所遇之人。那人在海棠花前欢笑如灵仙飞动,发现有人近前又立刻收敛、静立,瞬间如古佛造像宁静坦然,一静一动之间似僧非僧。高湛从未见过如此动、静分明之人。
课后,高湛与高僧慧通相谈,似有意无意问及佛寺前所遇之人,见高僧犹豫,于是解释道:“我见他与众不同,颇为好奇,才多问了一句,万望师父莫要见怪。”高僧未言,只是施礼以示歉意。
高湛课后未久留于寒蝉寺,当日快马倍道返回邺城,很快就知晓了凉风堂之议。高德政、杨愔之辈看他不惯已非一日两日的事了,在皇帝与众人面前说他的不是之处亦在情理之中,高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久皇帝封赐诸弟,封高浚为永安王,高淹为平阳王,高浟为彭城王,高演为常山王,高涣为上党王,高淯为襄城王,高湛为长广王,高湝为任城王,高湜为高阳王,高济为博陵王,高凝为新平王,高润为冯翊王,高洽为汉阳王。高洋本在家中排行老二,高澄逝世后他就是家中最年长的阿兄。皇帝此次为诸弟封王,并无厚此薄彼。十三王皆喜笑颜开,誓言为皇帝的江山披肝沥胆。
长广王高湛时而瞥向身旁的六兄高演,见他一会儿喜色,一会儿忧色,所喜大概不过是得了万人景仰的王爵,所忧大概是不知将来皇帝会授予何职,留守邺城或出外为州官皆未可知。常山王高演不会想到,这一喜一忧像极了皇帝初登大位时的样子。
新封的十三王先去宣训宫向皇太后拜恩,皇太后十分欢喜,忙让人添席赐座。十三人依照礼仪拜过之后,顺次席地而坐。高家多出美男子,太后一眼望去,阶下所坐十三王皆丰神俊朗,姿仪甚美,欣慰道:“看着你们就想起了献武皇帝年轻时候的样子,那时献武皇帝身上穿的虽是粗布衣裳,却掩盖不了他的风采。”当年献武皇帝高欢家贫位低,而皇太后娄昭君家中富贵,自小明悟,豪门贵族争相聘娶皆不成,她唯独看上了高欢。高欢娶了娄昭君后才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匹马,又挣得了一个“队主”之职,数年后位居相王,凭借的是勇识。
高演道:“父亲乃天人,虽已仙逝,光辉仍在。”
皇太后语重心长道:“尔等虽不及尔父,却自小耳濡目染受他教诲,自然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孩儿。你们二兄受天命即帝位,哀家依旧清晰记得怀他时几欲流产,随后每夜赤光照室,竟奇迹般将他安全生产。若非天之眷顾,他怕是在哀家肚子里未成人形就已命落黄泉了。如今他受天命建立齐国,我高家也得了无上荣耀。皇帝慈爱尔等,封赐尔等为王,尔等若是有心辅佐,为皇帝分担万机之重,哀家不胜欣喜;若是有心无力,也不要自惭形秽,毕竟各有所长,只要忠心于皇帝,齐国昌茂,皇帝也能保你世代荣华富贵。人生一世,活得舒心自在才不枉来这世上一遭,权势、功名都不足为重。你们皆是哀家的孩儿,哀家惟愿你们这一生无灾无难,永保富贵。”
皇太后的一席话在十三王心中有十三种解释,十三人听后各自掂量着以后应在皇太后、皇帝、诸王孙公卿面前如何处世。
众人皆心知肚明,前面封赐的宗室和功臣十七王是皇帝依附、安抚之人,为稳定初生政权所行措施,这次封赐的诸弟十三王中才有真正会受到重用之人,尤其是皇帝的同母弟中年纪稍长的高演和高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