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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天京夜色数月之久的楚乾终于又一次踏在了天京正阳门大街的青石板砖上。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只有寥寥数人,还有的就是尚未收摊的商贩眼巴巴地望着街上过往的行人。这条街楚乾走过无数次,每一次他都是带着仆从,悠哉游哉地晃街。但今天却和以往不一样,他的步子很快,时不时的还回头向张望着,象是有人追在他身后一样。方才从楚府的后院翻墙出来的时候,他不小心踩翻了一片砖瓦,惊得后院看家的狼狗狂吠,现在他只希冀着自己能在爷爷知道自己出逃之前溜出天京城,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宵禁的时间了,时间一到,就很难出城了。
过了正阳门大街,往西就是楚乾以前常去的骡马市大街,街道两边经常有良驹猛犬出售,天京的贵公子们常年玩乐的无非就是猛犬、猎鹰和良驹,这三样楚乾都有涉猎,所以骡马市大街楚乾很熟悉,而在骡马市大街之后的菜市大街楚乾倒是很少去过。菜市大街在楚乾的印象中脏乱无比,每天那里都挤满了从城外来的乡下人,挑着担子叫买叫卖,这些人过了晌午散去之后,菜市大街上就又是一地的鸡鸭鹅毛,腥臭的味道隔着两条街都能闻见。哦,对了,太医院院判袁莲的宅子,就在菜市大街和宣武门大街的交叉口。
而过了菜市大街,就是通往天京外城城门广宁门的广宁门大街,走到尽头之后,天京城巍峨的城墙便浮现在了楚乾的眼前,他轻呼口气走上前去。
“开门。”
“时辰快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出城吧。”
驻着长枪打瞌睡的守卫挑着眼皮看了眼楚乾后,又垂下了眼睑。
“时辰不是还没到吗?”楚乾压低了声音,不安的情绪在他心底作祟,都已经逃出楚府了,再灰溜溜的回去,那些人要怎么看自己?
“门都已经关了,再为你一个人开门?想什么呢?”守卫连脑袋都没有动一下,依旧靠在长枪上。
“放肆,拿着这个,把你们的头给我叫来!”楚乾恶狠狠地说着,一把扯下挂在腰间的牙牌,砸在了守卫的身上。
守卫拿着牙牌,顿时被惊醒,牙牌上的楚字他认得,在天京城中,敢拿着楚字牙牌耀武扬威的,能有几人?守卫不敢再无礼,他拿着牙牌对楚乾点点头后,转身进了门洞。很快,睡眼朦胧的广宁门守城校尉揉着眼睛出现在了楚乾的面前。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小相爷啊,下面的人说有人拿着楚府的牙牌来闯门,我当时就给了他一个耳刮子,楚府的人都是忠肝义胆的人,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守城校尉笑眯眯地把牙牌递还给了楚乾,垂着手站在楚乾身边。
楚乾看着他,也笑了笑:“现在不能开门了吗?我出门有急事的。”
校尉回头看了眼城门,再回头看着楚乾,面有难色:“刚才小相爷来了开门那是可以的,只是现在......都怪那个该死的奴才,耽误了小相爷的大事,真是该死,小相爷您等着,看我回去罚死他!”
校尉言毕转身便走,楚乾一把拉住了他:“不用了不用了......将军,我出城实在是有要紧事要处理的,你看这四下无人的,而且时间也没过多久,钥匙应该还没有移交兵部。就这一次,不会有人知道的。这点心意,就请将军代我转交给今晚值守广宁门的将士们,算是我楚乾请他们喝酒了。”
校尉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顿时喜上眉梢,也不再啰嗦,转身就进了门洞,片刻后,广宁门的城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口子。
门洞很暗,楚乾很忐忑。自己之前是在吴勉的保护下才顺利走到滇州的,这一次靠他自己,能行吗?就算是真的平安抵达了北孟,自己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吗?那些蛮子是不是真的跟评书里的那样,长着三个脑袋,六只手的呢?这些想法在楚乾心中如同走马观花一样,一一浮现。
在楚乾走出门洞的一霎那,他身后的城门便被重重地关上,楚乾回头看了眼城门,又扭头看向了外边,漫天璀璨的星空在他眼中闪烁,他深吸了口气,哈哈笑了两声,怎么说我楚乾也是走过一次江湖的人,岂能因为一些小小的麻烦就举步不前?自己这次出来就是要向世人证明,楚乾并不比他的父辈们差,等到自己在北孟建了功立了业,自己就要骑着大马回到天京,让那个对自己一向眼高于顶的爷爷对自己竖起一次大拇指!
楚乾依稀记得,自己之前在城外游玩的时候,城西那边有一家客栈,是供给进京赶考的书生和走街串巷的货郎住处的地方。他朝着大致的方向迈动了步子,可是刚走了没多久,楚乾便赫然发现了路边的雪地里蹲着一个人!
这个人把楚乾吓了一跳,他后退了几步,那人也发现了楚乾,他面向楚乾站了起来。隔着上十步,楚乾摸不清那人的底细,只能再往后退了两步。可那人却动了,他迈开步子大步地朝着楚乾走来,这让楚乾胆颤心惊,他转身便撒开步子狂奔起来,那人不依不饶,也迈开腿追着楚乾。
“你要钱我给你!你要钱我给你!”
楚乾一边跑一边从兜里取出钱票撒在地上,可那人却不为所动,依旧在追着楚乾。
“没有了!没有了!你......别追我了,钱......钱我都扔了......”楚乾被那人撵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以为那人是冲着他的钱财来的。
终于,楚乾跑不动了,他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大口地喘着粗气。那人从后面追了上来,他抓住楚乾的衣服,把楚乾从雪地里提了起来,扭过他的头,让他看向了自己。
在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之后,楚乾的身子顿时就软了下来,他依旧喘着粗气,眼睛里充满了幽怨。
“都这么晚了,你......你不睡觉,在外面瞎晃悠啥呢?”
周密笑了,他和楚乾一起坐在了雪地里。
“周叔,你说我爷爷他是怎么想的?一边不许我做这个做那个,一边又说我是个废物,老头子是不是这里有问题?”缓过气的楚乾对着周密指了指脑袋。
周密看着楚乾,笑了笑。
楚乾放下手,唉声叹气:“周叔,你说吧,是不是我爷爷让你来堵我的?”
周密点了点头,唉声叹气的声音更大了。
“我不会跟你回去,我知道我说这话没有用,但是你听我说完先。”楚乾看着周密,目光真挚,“周叔,外面的人都说将门虎子,也有的说将门犬子,我就是那个犬,我爷爷,我爹就是那个虎。我一生下来我爹就战死了,从小我就是我爷爷养大的。我爷爷这个人呢,很怪,他很宠我,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很危险,读书做官吧,他觉得我脑子少根筋,以后在官场上会被人玩死,上战场拼杀吧,他又觉得我武艺不精,会被人打死。可是我什么也不做又不行,还是不能如了他老人家的愿,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既没有风险又能给他老人家脸上添光的呢?你总不能让我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像那些富绅们一样去做生意,想那些乡下人在地里种田吧?我可是个世家,我要是去做那种事情,我们楚氏就垮了!”
周密点了点头,示意楚乾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想好了,我要去孟北从军,像我爹一样保家卫国,就算是以后死在了战场上,我也心甘情愿!我要让这天下的人都知道,楚氏并不是只有楚中意一个敢死的男人!”
楚乾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犀利无比,他看着周密,像是能够看穿周密心中的一切,周密垂下了眼睑。
“周密,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要带我回去吗?”楚乾沉声问道。
从小到大,楚乾称呼周密都是周叔,只有这次是直呼其名,但周密并不在乎,其实二人本就是主仆的关系,周密又怎么会在乎呢?他抬起头,对上了楚乾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
楚乾好不容易强撑起的一口气顿时全散了,他无奈的摊开了双手,周密笑着站起身,对着楚乾伸出了手。可就在这时,楚乾猛地向前一扑,把周密推到在地后,像只豹子一样往前窜去。周密站起身,看着在楚乾的身影在黑夜中若隐若现,他笑着拍了拍身上的雪尘,随后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
“一趟滇州,真是让你长了能耐了,还敢跑!”
坐在太师椅上的楚白象目光如炬,他对面的楚乾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要不是老夫有先见之明,早早地让人守住出京的路,就真的让你跑了。”楚白象裹紧了身上的大髦,在大髦里面的是白色的贴身衣物,他是刚从床上起来的。他一直不知道,直到下午派出去守路的周密带着楚乾回到了楚府,他才匆匆披着大髦起了床。
楚乾叹了口气,“我只是......只是想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啊......”
“你能做什么?”楚白象反问,“你能做什么!”
书房里久久地寂静,楚白象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失言让孙子有些难堪,他垂下眼睑,眉头紧锁。
“嗯......”楚白象抬起头瞄了一眼楚乾,“你说的话,我下午有想过,我现在是在跟你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从军可以,但是不许去孟北,我为你挑了个地方,天京的羽林卫,你可以去那里。”
楚乾疑惑地看着楚白象:“羽林卫?”
“嗯,羽林卫!”楚白象重重地应了一声,“羽林卫是集战死在沙场上的将士之后组成的军队,你爹......也是战死在沙场上的,你本应该是羽林卫中一员,现如今你想从军,羽林卫是你最好的去处了。”
“可羽林卫仅是负责圣上依仗和宿卫,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九门换防之类的,我要是去了那里,想建功立业还不知道得等到哪一年了......”楚乾不满地嘟哝着,羽林卫是皇帝近卫,训练比一般的军队刻苦不说,还得守在皇帝身边,没有机会上战场,只要皇帝不御驾亲征,那羽林卫就得老老实实地呆在天京。
楚白象得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要是真想去孟北从军,可以!等过两年你跟静安郡主成亲之后,有了后人再去孟北都可以。现在的话就给个准信,你去不去?不去的话你就在家待着等我死吧,等我死了就没人管你了。”
“我去!”
“好,明天你就收拾行装,我派人送你去羽林卫。”楚白象满意地捻着胡须,羽林卫是皇帝近卫,负责九门换防及御前依仗一类的琐事,即便是战时,只要皇帝不动,那这支部队就不会动,它算是天底下最安全的部队了。等过了两年,楚乾过够了在军队里的日子,就不会再想着要去孟北了,说不定楚乾就连这几天都不一定能够抗的下来!
“没事了吧,没事的话就回去歇着吧。明天送你去羽林卫,别睡过头了。”
楚乾点头,转身退出书房,可就在楚乾将要走出书房的时候,楚白象又想起了一件事。
“慢着。”
楚乾回过头,不解的看着楚白象。
“今天上午,从滇州来的一封加急,忘了跟你说。”楚白象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庆历二十年十二月初七,滇州知州闫硕遇刺身亡了.....”
“那刺客呢?”楚乾急忙追问。
楚白象看了眼楚乾:“刺客没有抓住,不过丢了一只手,他戴着斗笠,没人看清楚他的容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
楚乾慌乱的摇了摇头,扭头退出了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