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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在世时宠溺第五子汉王杨谅,任他为并州总管,治所在晋阳城。西自崤山向东至沧海、北自雁门关向南至黄河的五十二个州皆为他的辖地。更允许他便宜行事,不拘泥于律法制度。杨谅见杨勇、杨秀接连出事后,便非常忌惮杨广,借口北方突厥壮大连续修整军备,至杨广登基时已拥兵二十余万。
杨广在为杨坚发丧前,便命右武侯车骑将军屈突通持伪造的勅书召杨谅入朝。杨谅接旨后要验证玉麟符和勅书,他只看了一眼卷轴上的“奉天勅命”便知杨坚危急。原来杨坚与他有约,若是勅书召他,必在敕字旁多加一点……杨谅诘问屈突通宫内情况,屈突通言辞闪烁不能具答。杨谅情知是杨广、杨素作祟,便对屈突通急怒道:“本王且留你性命回去报于幕后人知晓。伤我父皇者,本王必将其毁宗灭代,挫骨扬灰!”随后以“杨素反,清君侧”之名,自关东、关西齐发五路军马直杀往长安。
李文纪父子接到杨坚崩卒的邸报后,立即送刘方灵柩返回长安。途中听闻新帝杨广继位,派杨素、长孙晟等调精锐部队驰援并州。于晋阳迫降杨谅后,杨素一党奏请将其赐死,杨广道总是同胞兄弟,实是不忍,只将杨谅从宗族除名,与杨秀一般幽禁了起来。
闻此巨变,李文纪父子急忙着李信先回长安打探。李信回报说故旧之中,郑家小姐殒命,郑元寿自大理寺释放后,依旧去守文城了。柳述已戴谋逆之罪流放龙川郡,兰陵公主因此与杨广决裂,卧病不起。只有长孙晟因与杨广昔日有同袍之谊,深得其赏识,平杨谅之乱后被升为左武卫将军。然而其长子长孙无乃在杨谅军中,因坚拒跟随起兵被杀。长孙晟痛失爱子,患上了心疾……其余老臣有许多已遭谪贬,余下的多数假聋假痴,对杨素一党所为装作看不见罢了。
李文纪父子听地心惊,料定回京又是一番生死劫,途中反复商议,待临近长安仍无万全之策。云起便及早私下打算,将身边的银钱一分为二,一份送给侯大勇、孟无言,对两人道:“原本想回京后好生安顿两位兄长,如今恐怕是无能为力了……请两位兄长用这盘缠回乡去吧。”侯大勇两人以为云起食言,怒气冲冲地离开,不知去往哪里了。
云起又悄悄叫琉璃过来,也赠她一份盘缠,直言道:“你本就是半路上收编的,正经军簿上没你的名字。趁着还未入城,赶紧回家去吧。”
琉璃本来还想着怎么找个理由离开,但见云起先“赶”自己走,心里又有点生气,一双圆眼看着云起不说话。
云起见她托着盘缠不语,想想她多次医治自家爷俩,给这点儿谢银确实太少,心一横从怀里摸出那只小羊脂玉如意,擦了擦放到琉璃手里。琉璃在施诺那儿见过另一柄如意,知道它的来历,不由诧异地问:“你将它给我?”
“我不知道你家中有什么变故,令的一个女孩儿家要去从军。这趟能好好地回来已是侥幸,以后万不可再生此心。你医术过人,拿这如意换些银钱开个医馆,寻位夫婿过安生日子去吧。”
“我才不要。”琉璃把如意丢还给云起,拎着那点儿盘缠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云起:“你怎么晓得我是女儿家?”
云起也不好与她说旁人都晓得的,只笑着说:“好歹我也是这个岁数的人了,各种人物都见过,如何连男女都分不清楚?”
“哦……”琉璃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骗婉婉的!”
“……?”
琉璃上前瞪着云起道:“我就说婉婉长成那般模样,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她是个姑娘,原来你是装的!”
“什么?”
“你居然如此戏耍婉婉,枉费她一片痴心,托我万里迢迢护送你。却是明珠暗投,真心错付!”
“哎~你先别生气,谁是婉婉?”
琉璃想施诺不惜动用玉燕令,换眼前这浪荡子的平安,他竟然还装糊涂,定然是想抵赖。她生气地将盘缠扔还给云起道:“是谁女扮男装在你身边?!人若欺心,神目如电。你好自为之!”话音才落,人已脚步轻盈地远去了。
云起摸不着头脑,又对琉璃感到惊讶,追她着喊:“斛律~哎,你到底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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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纪一行抵达长安交付使命后,各项不公之事接踵而至。先是杨素下令彻查刘方死因,将李文纪父子押入大理寺。幸亏梁毗冒死秉公执法,验明刘方死因与李家父子无关。谁知随后苏威发难,责备李文纪“无诏而返”。因这项无从辩白的罪名,李文纪被谪往驩州,云起也降为了城尉。
李文纪不甘心,多次上书申辩均被杨素、苏威驳回,更将官职一降再降,直至降为录事。李文纪奔波万里,没想到落地一副残躯这般境地,悲愤之下辞去官职。又觉无颜返回故里,思来想去唯有鄠县是个修心养性之地,便携夫人隐居鄠县读书抄经去了。
一秋风雨交加,转眼又至亚岁。去年过节的热闹场景还历历在目,不过一年之隔,李府便只余云起兄弟与木氏父子了。因家中变故,加之裴矩以逾期未娶为由退了婚约,令云起自觉不遭人轻视,假期里也不出门,与云舒几人围坐着意兴阑珊地饮几杯酒罢了。忽而这天柳府派人来请,说是兰陵公主不好了。云起兄弟赶去后,听说皇后萧氏凤仪也在此,连忙回避了。原来兰陵公主与柳述夫妻情笃,自柳述流放后请求跟随,杨广不但不允反三番五次逼迫她改嫁。兰陵公主抗旨不遵,立誓有生之年再不面见杨广。归来气郁成疾,病到不能饮食的地步。她情知时日无多,料自己死后杨广仍不能释怀,万般放心不下柳述父女,便设法请求面见萧氏。
萧后本觉杨广惩处柳述太过,又怜悯兰陵病重,便悄悄出宫来至柳府。见兰陵原本惊人的美貌已憔悴的不成样子,不由叹息道:“你年纪不大,如何不懂来日方长的道理?你皇兄不过一时气恼,过后总还是自家兄妹。你且将养起来,别的不说,晓柔尚且年幼,还需顾念她才是。”
兰陵公主已起不了身,执柳曦微之手递到萧后手中,流泪说:“我自是拿兄长做兄长,奈何兄长已不以我为妹子。我这般境地生不如死,料是业隆的日子更难,我夫妻两个都是不能长久的。请皇嫂来,便是求你念在姑嫂一场的份上,替我照看晓柔。”
萧后知道杨广嫉恨柳述以致连累兰陵公主,将来未必不迁怒于柳曦微,但仍安慰道:“你兄长总是会顾念甥舅情谊的。”
兰陵公主摇头道:“这照看里还有一层,怕是只好对皇嫂言说的。”说罢叫请李家公子。云舒兄弟进来,大礼参拜了后垂眼跪着。萧后前番见过杨坚考察云舒,现下再见立即明了兰陵的用意。但她自思如今柳述、李文纪不被杨广所喜,只怕这对小儿女的前缘已尽了,便默然不语。兰陵只得让云舒近前隔着帘子跪下,叫他与柳曦微露出手腕上杨坚赏赐的一对白玉珠,对萧后道:“先皇虽无明旨,却是暗许了这对孩子的婚事。原想着晓柔年幼,待及笄之后再行礼聘,如今我却是等不得了。我深知皇嫂慈悲,故而将他们托付于你。只求皇嫂可怜两个孩子的一片痴心,待晓柔大两岁后成全他们。我无论在天上地下,总是要报答皇嫂的。”说着想挣扎起来行礼,萧后忙安抚她躺好,微微蹙眉思量许久才道:“我自是当晓柔做女儿看待,奈何皇家女儿择婿,比平民更难几分。除了才情品貌,还有诸多约束。便是结成良缘,也未必一路坦途……”她见柳曦微与兰陵凄切地望着自己,无法再说下去,便向云舒问道:“柳、李两家的变故如此,你可仍愿等着晓柔?”
云舒自前番殿试以后,明白与柳曦微指定了姻缘。虽然柳曦微年纪小,自己对她尚无儿女之情,但他一向禀从父母之命,也便默认了。既已认定,就绝无反悔之理,况且兰陵公主临危托孤……因此他听萧后之问,便答道:“臣愿意。”
“哪怕将来如柳驸马一样?”
云舒余光看见帘对面的柳曦微一双小手攥紧了裙带,微微侧头看向自己,心中忽然升起无限怜惜,毫不犹豫地答道:“自是荣辱生死与共。”
兰陵闻言喜极而泣,对柳曦微道:“你外祖父说的对,我们晓柔确实是好眼力。”又对云起说:“李家父母不在,兄长为尊,今日便定下婚事,可好?”
云起较云舒多几分顾虑,但自己才被退婚,深恨裴矩之流所为,自然不肯步其后尘。又见云舒答的干脆果断,只当他也怜爱柳曦微,便答道:“我不敢擅用父职,但若是父母知道,定然是应允的。”
兰陵深感宽慰,叫人端入笔墨写下婚书。萧后只由着她,又取下一对镀金的钗子送给柳曦微。末了屏退众人,对兰陵公主道:“你这都是何苦……明知保住自己才能保住业隆,偏走这条路。明知李云舒前途坎坷,又给晓柔这个好梦。”
兰陵道:“皇嫂,这两桩事实则是一件……你我皆是一样的人,深知女子一生所为何来……但能琴瑟合鸣、同德同心,岂恋世间富贵……我与业隆夫妻一场死而无憾,只是立言与晓柔涉世不深,还求皇嫂护佑他们。”
这话触动萧后心事,静默一刻,勉强微笑道:“你放心,我应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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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两个在外候命,不久随侍萧后的女官出来,吩咐黄门道:“准备凤辇回宫。”清清冷冷的几个字落在云舒耳内,激地浑身一个战栗,急抬眼见那位女官身形秀长,仪态清贵,只是长纱遮面,看不见容颜。她传罢见云舒直直望向自己,便转身进去。片刻萧后起驾,云舒跪送萧后离去,等起身再看时,那女官已不见踪影。
云起见云舒怅然若失的样子,悄悄拉到一边问:“怎么了?如此失态。”
云舒仍未完全回过神来,说:“你刚才听见那女官的声音了?”
“听见了,怎么?”
“那是慧心的声音!”
云起已听李谦说云舒自郑檀亡故后极其伤心,以致时常痴痴怔怔的总疑心郑檀并没有死。现在闻此心底叹息一声,劝慰道:“你听错了吧,慧心她声音却没有这般冷淡,也骄矜些。”
“是……么?”云舒又转向萧后离去的方向遥望。“可她身形也颇像……”
“宫中女子举止都是这般,我没看出她与旁人有什么不同?”
“兄长,这女官为何戴面纱?之前却未曾听说宫中有这规矩……”
“玉郎,我知你痛惜慧心,只是斯人已逝,追念过甚反令往生之人不安。”云起四下看看,提醒道:“况且,你已与郡主定下婚约。再如此……恐怕不妥。”
云舒自郑檀殒后方开情窦,一年来痛悔苦思不已。原以为余生只能将慧心深埋心中,此番竟然遇见与慧心相似之人……虽明知那不是慧心,奈何一颗心从此有了寄托,只是此际尚不自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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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晋阳:隋朝并州的治所,今山西省太原市。
崤山:崤山山脉为秦岭东段支脉,西南至北走向,延伸在黄河和洛河之间。
勅书:敕,即敕命、敕谕。是皇帝任官封爵和告诫臣僚的文书。
邸报:皇帝的谕旨、诏书、官方文书等有关政治情报,由信使通过驿道传送到各郡县官员。
龙川郡:今广东省惠州市。隋朝时龙川郡环境动荡且艰苦。
武卫将军:十二卫之左武候卫将军,统领府兵宿卫。从三品。
录事:刺史的属官,掌总录文簿,从九品。
业隆:柳述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