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大队人马很快就来到了河滩边，但这段时间里，金灿早就把李旭一行人押进了船舱，十艘楼船也早已撑离了岸边，黑乎乎的弓箭笔直的瞄准了来者。
　　“船上的都是谁？”为首的将官喝问道。
　　金灿眯缝着双眼望去，来者竟是前锋营校尉朱谋。
　　“原来是朱校尉！末将水军营一队队长金灿！”金灿稳坐船楼，只是遥遥一拱手。
　　“金队长！”朱谋打量了一番四周，只见河滩上遗留的炭火堆被翻的乱七八糟，还有一些被前锋营士兵留下的活动痕迹，不由得心生怀疑。
　　“你大清早的在这里做什么？我可不记得水军有什么作战任务！”
　　金灿在船上，一声令下就可以将河滩上毫无掩护的朱谋部射个对穿，因此他丝毫不慌，只是哈哈大笑，“末将是水军，直接隶属于司马大人。和你们前锋营并没有什么辖属关系，末将奉了谁的命令，朱校尉自可以直接向朱司马去询问。”
　　金灿的话十分强硬，朱谋激战了半宿，此时也是疲惫不堪。前锋营五百多官兵，五十多人选择追随顾氏兄弟，一百多人选择拒绝效忠自己，只有两百多人听自己的指挥。而左营那帮人也有四百多人之多，一场混战下来，双方都损失惨重。这里说的惨重倒不是指伤亡，而是大量乘乱逃亡的士兵。
　　适才李旭等人乘乱逃跑后不久，殷谦招来的援兵终于来了。西州营和东府营两个营原本都已经倒向了薛公，但是不知为何，离前锋营更近的东府营没有派兵前来，来的却是更远的西州营官兵，而且士气也不算非常饱满。一场混战之下总算拿下了反抗的左营，还没来得及打扫战场，朱谋就急匆匆地顺着李旭等人的行迹追到了这里。
　　手下的士兵们一个个都疲惫不堪，面对金灿的弓箭阵，朱谋只能放软了口气：“我也是奉了司马大人的命令，追剿前锋营的叛军。如果金队长不急着赶路，还请容我登船检查一下。”
　　“不可能！”金灿直接一口回绝了对方，“船上载有重要的军事物资，未奉本营长官命令，旁人无权查看。”
　　朱谋连碰两个钉子，按照他平时的脾气，早就气急败坏的下令动手了，可敌强我弱，根本没法硬拼。别说对方早已对准自己的弓箭了，就是清晨冰冷的秦淮河水，也没有可能趟过去。
　　掂量再三，朱谋只能咬着牙吃了这个亏。
　　“好好好！”朱谋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朱某就恭送阁下。请吧！”
　　说完，朱谋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秦淮河至此大致为东西走向，金灿船队是自东往西顺流而下，穿过建业城，才能到石头城的水军驻地。而此时的建业城估计已经被自己的同伙所控制住，只要眼看着对方顺流而下，哪怕他逃上天去！
　　看着朱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金灿心里对李旭的话更信了三分。当下他抱拳执意道：“既然如此，那金某先行一步了！起锚！”
　　金灿一声令下，十艘楼船一起扬帆起锚，满载着私盐货物的船只便慢慢悠悠的漂流而下。
　　“校尉大人，要不要跟下去？”一个忠心耿耿的前锋营军士问道。
　　“不用了，”朱谋捻须冷笑道：“看他这架势，十有八九又是贩私货去了。要不然船怎么可能吃水这么深？就算他想调头，这么重的船调得了头么？只要他进了城，就不怕他翻了天。早点回去吧，打了大半宿，没必要为了这几条小鱼误了大事。”
　　“是！倘若真的成事，您估计也能当个四镇将军当当！”那名手下谄媚道。
　　“哈哈，要是真有那一天，你就是我的参军！”朱谋听了马屁，哈哈大笑，见金灿的船队确实在沿河而下，逐渐消失在雾气中后，便一拍手下的肩膀，便调头回营去了。
　　***
　　金灿虽然十分强势的逼退了朱谋，但他可没有对方的好心情。
　　看对方有恃无恐的架势，恐怕自己一进建业城就会被控制起来。金灿摊开手里的扬州刺史印绶，四寸见方的铜印上分明刻着“扬州刺史之印”六个隶字，而绶带也是按照朝廷规制，的确是刺史级别的墨色绶带。对方没有穷追不舍，说明并不知道印绶的下落，可对李旭这几十个散兵游勇追击，又分明说明他们迫切的想要刺史印绶。
　　这样一来，金灿心里便有了主意。
　　楼船的底仓里，李旭一行人被五花大绑后扔在了底仓的盐堆上。金灿沉着脸吩咐手下把他们捞起来带上船楼问话。
　　“李旭是吧？我权且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可我把印绶交给上官，一样可以得到封赏，给我一个放了你的机会。”金灿掂着手里的印绶笑道。
　　李旭也嘿嘿一笑，“金队长真的以为会有封赏？”
　　不等金灿变脸，李旭又接着说道：“旭虽一布衣，但也略知天下大势。本朝虽然已经日薄西山，但国祚未终。不知队长可否去过洛阳。旭一个月前方从洛阳过来。洛阳禁军大小共有十多万，就凭丹阳区区一郡一军不过数千人，又能有什么作为？”
　　见金灿听了有所动容，李旭便接着道：“更何况江使君临死前亲自吩咐我持刺史印绶前往豫章，更有书信一封写在绢帕之上，只要冯使君不愿附逆，柴桑要地就在朝廷手里，届时官兵顺着水路自长江而下，陆路从合肥而越居巢，试问叛军如何对抗？”
　　“左营校尉黄向是朱司马的亲信，左营队长左安是陆别驾的小舅子。他们如今都被殷谦拘禁夺权，扬州各大贵胄豪门的反应，金队长想必也不问自知了吧？”
　　金灿听了一双大眼一眯，顿时觉得看不清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来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真的只是一个车夫？”金灿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比起我是谁，我想金队长应该考虑下更重要的问题了。”
　　顺着李旭的目光望过去，一层薄雾之后，建业城低矮的篱墙已经隐约可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