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扎帕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象瞅一个怪物。
于丙茂忽然明白过来,
我跟这个王八蛋,讲什么道德,讲什么爱国?他是一个靠骗人为生的家伙,道德这些玩艺跟他有狗屁关系,吃饱饭是唯一目的,扯别的都没用。
他既不是新加坡人,也不一定能算泰国人,是个南洋流浪汉,爱国……爱哪个国?
闭上嘴巴,摇摇头。
扎帕凑上来,喷着酒气,笑嘻嘻地说:“老于,你不懂,这活儿真赚钱呢,悄悄地躲在旮旯里,当个眼线,送个情报,嘿嘿,大把的票子,花花绿绿的婆罗州元,南洋通吃……”
“扎帕,祝你升官发财,你肯定能当上新城坡总督,或是马来亚国王。”
扎帕听出来于丙茂是在讽刺他,“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自顾喝酒了。
于丙茂也懒怠答理他。
奶奶的,老子就算不爱新加坡,但是给日本人当眼线……去你娘的吧,给座金山也不干。姓于的虽然穷,也不能干辱没祖宗的事。
日本人来了,我就跟着尚铁德打日本去,他是个抗日分子,绝不肯当顺民的。我也跟他一起,做个抗日英雄,到时候……如果扎帕当了什么奸,就把他逮着砍脑袋。
就这么定了。
他歪头瞅了一眼扎帕那瘦骨伶仃的脖颈,心说他这脖子就跟个麻杆似的,砍起来一定很省劲。
……
第二天晚上,于丙茂继续跟着扎帕去当“卦托儿”,但是这天夜市上很冷清,昨天晚上、今天白天,街上过了不少军车和大兵,战争的气氛很浓厚,大家都躲在家里,不愿意出来了。
满城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人们嘴里谈论的,都是日本兵,各种谣言蜂起,有的说,日本兵会在一个星期里攻打新加坡,有的说,马来亚的英国主子,已经秘密和日本达成协议,不会打起来……
接了几个客户,卦棚里便空无一人了,于丙茂的“托儿”当得也没精打彩,他对扎帕说:“收摊吧。”
“再守一会。”
“嘀嘀——”一阵汽车喇叭响,紧接着,一辆银灰色小汽车停在卦棚外面,从车上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她穿着件普通碎花布肥裙,梳着普通的短髻,不施粉黛,看外表就是个家庭妇女,但是从汽车上走下来(那年月一般人坐不起汽车),显得很不一般。
明眼人能够看出来,这是大户人家的仆妇。
进入棚内,妇人彬彬有礼地施了个万福,开口用中文说道:“先生,有空闲么?”
扎帕看见有客人到,装出一副泰然状,眼皮不抬,慢吞吞地说:“问卦么?请坐。”
“先生,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扎帕抬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凡是算卦的人,没有不是机灵鬼的,最善于察颜观色,这个妇人是从汽车上下来的,那么——完全可以肯定,她是某个富商巨贾或是大官要员,派来请卦师的。
有头面的大人物,自然不会到野市上来亲自算卦,他们会悄悄把卦师接进家里。
发财的机会到了。
这必定是一桩大买卖,一卦顶十卦。
扎帕朝于丙茂使了个眼色。
于丙茂心领神会,笑嘻嘻凑上来,“大姐,仙师本来是很忙的,只不过,他已经推算出来,今天晚上必有贵人来,所以把其他客人都给推出去了,您看,我们就专门等您呢。”
“是吗?真好。”
妇人浅浅一笑,“小哥,你也是卦师吗?”
“我是仙师的徒弟。”
“那好,一起去吧。”
于丙茂装腔作势地朝着扎帕鞠了个半躬,“师父,客人有请,您辛苦一趟吧。”
“唔,”
扎帕咕哝一下干瘪的嘴唇,慢腾腾地站起来,摆出一副傲慢样,迈着八字步往外走。和于丙茂一起,坐进汽车里。
小汽车启动了,带起阵阵凉风,从车窗吹进来,令人格外舒适。曲里拐弯,行了好大一段路,在一座两层小洋楼面前停下来。
一片香气扑鼻而来,楼房里外墙边,都载满花草,门口两株高大的黄焰木,树下垒起花池,三角梅、胡姬花长得郁郁葱葱,花朵夜晚虽已半闭,但是依旧散发出浓烈的香气。
有钱人家的生活,真优雅啊。
下车,走进门厅,有个长着黧黑面孔,深眼窝的青年人走上来,看模样象个印度佣人,把扎帕和于丙茂接进去。
一楼大厅里,装饰得很华丽,粉壁墙上镶着欧式壁灯,地上铺着波斯地毯,靠墙摆的却是中式红木长条型古案,显得中不中,洋不洋。其实新加坡好多地方都是这个特色。
于丙茂心下赞叹,这才是有钱人的模样,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
呷了一口茶,清香,很好喝。无疑是名贵品种。但是于丙茂并不满意,他觉得,如果要待客的话,还是魏可秀那种最好,直接上吃食……招待穷人,一盘炒蚕豆也比名贵茶叶强得多。
他猜测——如今局势紧张,战争阴云笼罩,所有南洋一带的人都在惶恐不安之中,其实豪门大贾比普通老百姓更加忧虑。
穷人,生死由命。富人家大业大,财产万贯,可选择的路径比较多,他们更需要判断形势,作出决定。
问卜,也成为一种帮助选择的方式。
到底这座洋楼里的问卜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