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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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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他:
  头戴着束发镶玉金冠,身穿朱底金丝绣着花鸟的箭袖,束一根红色嵌玉的腰带,系着红色长穗宫绦,脚踩青缎粉底小朝靴。
  眉如墨剑,目似明珠,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只是肤色黑了些,平户多年的风吹日晒所致。
  郑森眉眼间竟有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月儿羞羞的捂嘴笑了一声:“初见公子,像个乡野小子,梳洗过后,换了合身的衣服,竟是这样富贵貌美的公子。”
  “嗯?”郑森微微皱眉:“你说富贵就罢了,貌美是什么鬼?”
  月儿又捂着嘴笑了几声。
  出了厢房,跨过去几道院门,月儿和门外马车上的马夫嘀咕了几句,转头对郑森说道:“公子,吃饭的地方有些路程,二奶奶安排的马车,请公子上车罢。”
  “怎不见其他人?”
  “太爷派人催了几次,想必其他人早得了消息,已经去了。公子看,门外只有这一架马车。”
  “也是,都不叫上我。”郑森踩着凳子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坐了进去,“月儿姐,你也上来吧。”
  月儿没有推辞,和马夫嘱托了一句,也坐进了车内。
  这马车不大,两个人做着有些小,只得紧紧地挨着。郑森只觉得满鼻子少女身子的清香,微微发黑的脸上现出一抹察觉不出来的红,自己何曾和一个不熟悉的女子这般亲近过,此刻不知道和月儿说些什么。
  二人默了片刻,郑森开了口。
  “月儿姐,我偷偷问你,我大哥和我说,家里面是二娘管事,二娘这个人怎么样啊?”
  “二奶奶很好,待公子们很好,待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好,请问公子问的是哪一方面?”月儿答道。
  “哦,随口问问吧。”郑森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月儿,你知道府里的公子们有例钱吗?”
  “这个,月儿不大清楚,公子们还小,也没到用例钱的时候,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从府里支出的,算在了几位太太的头上。”
  话到这里,月儿已觉得有点不妥,她眼前的公子可没有个娘亲在。
  “公子,月儿说错话了。”
  郑森不甚在意,说道:“你说的也是,这不怪你,我娘不在这里。只是没了娘在这里,我要是想用钱了,也不知从何处支取。”
  “公子有什么地方要用钱,月儿去二奶奶那里问一声,想来二奶奶也不会说什么,二奶奶心里也怜惜公子的紧。只是,公子想要多少银子,做什么用处,说给月儿知道,去了在二奶奶那里也有个说法。”月儿说话的声音越说越轻。
  郑森突感有一丝异样,怎的这个丫头满口二奶奶、二奶奶的,莫不是二娘派过来看着自己的。
  “哦,这样啊。月儿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郑家?是家里糟了什么变故吗?”
  “禀公子,月儿三月进的府,遇上青黄不接的日子,家里面糟又了水,一家子人饿死了,最后只剩下月儿一个了。二奶奶心善,在路边买了月儿,给钱葬了小人的父亲、母亲还有弟弟。”
  “那你是个可怜的人。”
  “幸好碰上了二奶奶,月儿没了爹娘也没了牵挂,眼下的日子吃的、喝的不愁,倒反而没了忧虑,呵呵。”月儿苦笑了几声。
  “月儿姐别那么说,你这么说,让我也难过起来了。”郑森也没想到月儿最后说到了这里,在想着自己穿越到此,明着说有了爹娘,实际上也和她一样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觉的悲凉了起来。
  不知那些昔日牵挂的人如今是什么处境?自己的父母弟弟,自己心爱的女孩,再也见不到自己,他们心中是否一样的和自己痛楚。
  “月儿多话了,惹得公子不开心。”月儿见郑森双目游离,若有所思。
  “不怪你,不怪你。”郑森醒了过来,思绪也回到了当下,说道:“我有心赐你几辆银子,可我兜里比这刚刚洗过的身子还净,哈哈。”
  “公子别这么说,是月儿说错了话,不敢领赏。”
  “月儿姐,你千万不要再自责,咱俩没什么主仆之分,你没了弟弟,我只当你是个大几岁的姐姐,你也当我是个小几岁的弟弟,咱俩住在一个屋檐下,便是家人一般,这般客气的和我讲话,太生分了。”郑森劝慰她道。
  月儿眼睛红红的,微微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走着,一路灯火通明,郑森掀开侧帘,好奇的打量着一路的景色,和后世逛公园一般,绿树成荫,鲜花锦簇,小桥流水,鱼戏池塘,这一切在灯笼的照耀下染上了淡淡的黄色,也好像是红色,如梦如幻,那么的不真实。
  。。。。。。
  “哟,森儿来了,让二娘看看,来,来,我看看,哈哈,这鼻子、这眼睛,真是个好俊的小伙子呀!”
  梁氏站在门外,接待进进出出的人员,见郑森的马车到了,热情的一把抓住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他,便亲近起来,虽然是在同郑森讲话,可时不时的给下人几句安排,又或是回几句话下人的请示,“哎呀,你看,这没个说话的空都没有。”,反倒落得郑森在一旁站着。
  郑森尬笑,说了一句“二娘好。”。
  正聊着,伺候郑老爷子的贴身丫鬟出了来,向着梁氏轻声说道:“二奶奶,太爷问森公子来了么,来了的话快进去回话,太爷给他留了个座儿。”
  “你看我,只顾着自己心疼,倒把老太爷给耽搁乐!森儿,快跟着环儿进去吧!”
  郑森客客气气的叫道:“环儿姐姐好。”
  “哎!你看看我,公子就在眼前却没瞧着,该打,该打。”环儿笑着说。
  “是,该打,哈哈。”月儿一边打趣。
  “森公子,请。”环儿轻轻的推了一下月儿,抬手指向了屋内,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跨进了屋内,环儿领着郑森在下人和郑家人之间穿梭,郑森来的太迟了点,众人都已经动了筷子,不过因为好奇,一水的冲郑森行着“注目礼”。
  下人还好,不必记着,他们行礼时不理会也没什么。
  但那些同辈的小弟弟、老爹的小老婆、远近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郑森自己也记不大清楚,只好一个劲的笑,一个劲的点头,一个劲的致歉。还好旁边有个月儿,能时不时的告诉他对面人的身份,环儿也顺水的打趣几句,场面上也就过去了。
  像是过了火山油锅一样,郑森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了郑老爷子的旁边,本欲和桌上人一一行礼,却被郑老爷子一把搂着按到了椅子上。
  “快吃快吃,是家宴,就别行这些虚礼了!”
  郑森乐了,难怪自己第一眼看到老爷子就觉得面善,这样子不拘礼的老人家太叫人喜欢了,笑道:“饿坏我了!”
  彼时的大户人家,规矩极多,若遇上那种官宦世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臭规矩愈发令人生厌,还好郑家从朝廷的贼人变成朝廷的命官,不过三四年而已。
  再看这一桌上的客人,除了郑森外还有五人。郑老爷子自不必说,他坐在主位,其余还有实际上家主的郑芝龙,郑森的五叔郑芝豹,堂叔郑芝莞,其余一人郑森没见过。
  从下人那里接过茶杯,饮茶漱口后,郑森一点都不客气,大口的吃了起来,引得桌上众人一阵哄笑。
  郑老爷子也动了筷子,这顿饭算是开始了。
  “小饿死鬼,你慢点你,小心噎着,慢点!”郑老爷子在一边拍着郑森的后背。
  “这吃相,不愧是我们郑家的,活活一个小海贼的样子!”郑芝豹大笑。
  “五弟!不要乱说话。”郑芝龙重重的叫了郑芝龙的名字,脸色已经不好看起来,不只是因为郑森吃像还是郑芝豹的玩笑。
  郑芝豹讪讪的笑了笑,朝着郑森试了个眼色。
  “五叔,你饿十天半个月,只怕还不如我呢。我这几个月,整天都是米饭,配点酱油就是一顿饭,偶尔才能吃一次咸猪肉,豆芽菜,现在看见白米饭就恶心!”
  “娃娃说得对,你小子饿上个半天,就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还敢笑话我的孙儿。”郑老爷子笑骂。
  “哟,爹,您这话我不服!我又不是和大哥没在海上待过,我们那时候哪有白米饭可吃,我们吃的东西猪都不吃,还一天最多吃一顿,动不动就好几天没东西吃,我说什么了嘛?阿森,你知道那时我们实在没得吃了,吃什么吗?”
  郑森摇摇头,心中想着是莫不是要说吃人来吓他,可是没敢张口。
  “吃什么?吃王八!那时出海,都会带着十几只王八养在船舱,王八这东西也不用喂,只要有水饿上几个月也没问题,你爹说,要立个章程,只有大家饿的超过三天没吃饭的时候,才能炖几只王八来吃,你不知道,那王八炖黄豆的,可真香啊!”郑芝豹说完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郑森边吃,边饶有兴趣的听着,这位五叔着实有趣。
  “阿森,别听你叔叔胡言,一艘船上几十上百号人,他说的藏几只乌龟炖了,连牙缝都塞不满。”郑芝莞说道。
  老爷子夹过一直鲍鱼递到郑森碗里,笑眯眯的说:“吃,快吃。”
  “谢谢爷爷!”
  “老五,别老是海上海上的,你多多学学你四哥,多看些书,现在也不过二十有三岁,也该考个功名才是。”郑老爷子说道。
  “爹,我可比不了四哥,我一直说,四哥是错生在了我们郑家,该生在个书香世家才对。”郑芝豹笑着说,“森儿一看就是我们郑家人,我们郑家人哪里有读书的道理。”
  “再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郑老爷子说道,然后看着在右边的郑森:“森儿,别听他的,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爷爷我若不是识得几个子,能谋个县衙的差事,能养活你爹爹、叔叔好几个填不满的肚皮么?阿龙啊,森儿回来了,渡儿也五岁了,是该请个先生来教了,你说呢?”
  “爹说的是。”郑芝龙点点头,对着旁边的丫鬟吩咐了两句。
  “森儿,认字了没?”
  “认了,是田川教的,四书都读过了,眼下正读诗经,在平户没个靠谱的老师讲文,也就只是识得表面的意思。”郑芝龙说道。
  “难为田川了。森儿,你娘对你一片苦心,你可不要辜负她的心意啊。”郑老爷子说道。
  “嗯嗯。”郑森点点头,咽下一口鸡腿肉,灵机一动,说道:“爷爷,我听说大明有个先生,叫做徐光启,著过一本《几何原本》,可以请他来做我的老师吗?”
  郑森后世是个理科生,对于历史只是简单地爱好。
  比如眼下是崇祯四年,他知道明朝亡于崇祯,但你要问崇祯几年大明灭亡的,他只能挠头了。他对明末的认识,大都来自于当年明月那本明朝那些事,读的时候也为的是兴趣,而不是考究历史,自然不会用心去记忆,况且那一段历史,也是当年明月没写的太过悲伤,他才能读的下去。
  所以眼下,郑森知道的只有历史走向。至于徐光启,郑森不知怎的就是记得这个翻译过欧几里得《几何原本》的明朝人,于是乎随口说了出来。
  “哈哈哈,徐光启,徐光启,阿森你是怎么知道这人?”郑芝豹捂着肚子,狂笑道,引得众人侧目。
  “森儿,住嘴!胡闹,简直是胡闹,老五,你也给我住嘴!徐尚书的名字也是你这般随便叫的吗?”郑芝龙怒斥郑森,“郑森,你是在那里听来的胡话?在那里听到徐尚书的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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