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自那以后,老板娘就没正眼看过拾得。总是用眼角斜瞥着,等拾得看过去立马翻白眼看向它处。
拾得也不气,做着手底下的活计,将屋里弄的暖呼呼的。
买了柴火和煤炭,钱基本花光了。
两人想去街上再捞些银子回来。
快过年了,是个能打捞一笔的好机会。一年一次,错过就又得等三百多天。所以放眼望去街上许多同行。
老板娘问:“你怎么知道?”
拾得反问:“你能看出这街上哪个是人牙子么?”
老板娘白眼翻上天。
眼见着一小贼被当场抓获,打得半死,让赶来的官差拖走了。
老板娘皱了皱眉,却见拾得拉起她挤进人群里,脸上带着孩子般天真纯良的笑。拾得从这个摊子到另一个摊子,俨然与那些贪玩的孩子无两样。
一会功夫得手俩,分量不轻,估摸着有个十几两。到第三个,摸到手上还热乎着,谁知有人喊丢钱了,这人立马放下手里东西想要摸摸自己腰上。
一只白嫩纤细的手与之碰在一起,直觉柔软滑腻。那只手似乎也被惊了下,倏地收回。顺着向上看去,只见一女子艳若桃李,妩媚动人。正不知所措的咬唇。
拾得松了口气,若无其事离开。
身后听见娇媚的声音骂了“登徒子”,那男子忙赔礼道歉。
这一次合作也是十分默契。
拾得直接回了小院,不多时老板娘也回来了。
数了数这次收成一共十六两银子,一百二十三枚铜钱。
拾得笑得满眼晶亮亮,若是放在以前万万不会摸些人腰包,因为偷来了也没地方花。
老板娘喊着要下馆子。
拾得把钱仔细收好,只拿出二两银子来。老板娘见了骂了句‘看财奴’白眼翻得像得了什么眼疾。
还是那家酒楼,老板娘熟练点了一串菜,被告知钱不够,只留了几个,二两银子还找回三十铜钱。
老板娘觉得头疼腿疼哪都疼,捂着胸口长出气。
后厨做菜很快,拎着食盒回去。除了溜鱼焙面和炸紫酥肉,其余的全摆上桌。
拾得盖好食盒递给她:“赶紧去吧!这会刚到饭点,走快点到那还是热的!”
刚才还倚着门框软成一条蛇的女人忽然僵了下,顿了顿站起接过食盒。
她刚才还在发愁要怎么开口说。
这小子真是......
拾得拿起她另一只手,塞了样东西给她。
凉凉的,翻开手一看,赫然是两枚二两重的银锭子。
看着那双清亮的大眼顿时语塞。老板娘咬着唇,最后一跺脚“哼!”转身走了。
这小子真是...要人命了!
老板娘觉得这辈子真真儿白活了。说甚也不能被一个小自己一半的臭小子拿捏得死死的。她跟自己说:这小子绝对故意的!
这次她去的时间比较长。拾得也不担心,吃饱喝足后安然惬意的睡了个大觉。
晚上将剩饭剩菜熬成粥,出锅时被老板娘好生嘲讽,说那不像是人吃的。
拾得权当听不见,粗瓷大碗比脸还大,呼噜呼噜喝得带劲。有滋有味的,怎么就是人吃的?不想吃就饿着,这一点拾得向来不会惯着。
老板娘端了灯扭进屋去,拾得想起还有事没说,端着碗也跟进去:“先别躺,有话跟你说!”
老板娘爬上炕,把灯放在窗台上,扭过身子靠着墙:“什么事?”
拾得端着碗坐在炕沿:“咱们没有个能摆上台面的正经来源,迟早晚会人被疑心!”
纵然一万个理由可以解疑,但也说明两人有钱。
一个女人,一个半大孩子,容易让人起歹心。
拾得这一句话足矣老板娘明白其中意思。
拾得看着她,有那么点小期盼:“我想,若不然找个铺面卖个包子早点什么的。”
老板娘莞尔一笑:“你觉得我会?还是你做出来的能吃?”
摇摇头,默默喝粥。
这两人坑蒙拐骗全活,正常技能一个都不会。
蛇鼠一窝谁都不用说谁。
屋里很静。
翌日凌晨天还未亮,被鞭炮声吵醒。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贴春联,张灯结彩,热热闹闹过年。
小院里,炕上面,一头一尾两个人,蒙着被子像两条大虫子。炕尾那个翻来滚去被踹了脚,掀开被子坐起来,头发炸成鸡窝。拿起枕头朝炕头扔过去被一只手挡回来,砸在头上磕到墙壁
“哎呦!”
老板娘揉着磕疼的脑袋,瞬时间没了睡意。
拾得坐起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从子时一过鞭炮声就没停。烦的人想挠墙。
熬了锅白粥,配上一碟咸菜丝,拾得端着那粗瓷大碗照常守着灶台,坐在小板凳上。老板娘只喝了一小碗,剩下的全进了拾得肚子。各洗各的碗,拾得刷锅,弄完后又躺回炕上。
没有睡意,但不妨碍懒着。
拾得心里想着昨夜谈的话题。
老板娘表示自己那生意下线还没断,过几年可以换个地方继续。最近风声比较紧,说白了就是因着梁城的事被通缉了。
刚刚巧,拾得也是。
偶尔出去可以,天天立在门面前跟人打交道可不行。总还是得给朝廷那些文官画师点面子才行。
就算无事,那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不是自己想要的。若可以,宁愿活在地洞里,哪怕不见天日,起码也不用提心吊胆。活着就好。
阳光照进屋子里,拾得伸手去接,光芒穿过指缝洒落满地辉蕴。
拾得看着光影中自己的手掌,头也没抬的说:“浪子回头不易,金盆洗手更难。我劝你也别再想那一出了。”
老板娘鄙夷,翻了个白眼,侧过身去用背影和屁股对着人家。
两人心里都有自己的难处和秘密,但又默契的谁都没有问。
这次谈话又以‘无果’结束。
中午下了点面条。
因为老板娘的缘故,许久没吃面食,拾得将锅底刮得‘滋啦’响。
至于吗?
老板娘抖抖身上鸡皮疙瘩,将自己碗里的面条倒进那粗瓷大碗里:“再使点力锅都要破了!”
拾得讪笑,来者不拒,半点不嫌弃,抄起筷子来就往嘴里扒拉,还不忘说声:“谢谢啊老板娘!”
老板娘也不客气,等拾得吃完就指挥着刷锅,添水,烧火,煮开后提进里屋。
“炉子上那壶也烧开了,你帮我提进来!”
拾得放下热水桶“你自己去!”
老板娘撸起袖子将细白的手腕放到拾得眼皮子底下,上面两道疤狰狞盘踞着。
“娘的!”拾得骂了句。
这女人真真儿又馋又懒,还笨,估摸着就是手筋没断也什么都不会干。
如是想着,但还是转身将水壶给提进屋来。
刚放下,那婆娘就往外撵人:“出去出去!老娘要洗澡,这你也要在看着啊!”
拾得也不示弱:“老子就看着!”
不过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到院子里吹凉风。
吹了约莫半个时辰,成功让一群蚂蚁转成一圈然后又从中间穿过去。
老板娘面色微醺走出来,身上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淡香。碰碰拾得肩膀:“你也去洗洗!”
拾得不想动,进屋就往炕上一趟。
老板娘跟进去,用两根手指拽拽那看不出颜色的布料很嫌弃:“你都臭了!”
拾得挺尸:“老子就不洗!”
老板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拾得,像个大茶壶:“你瞧瞧你那头发,虱子都不往上爬!粘在一块倒是结实,风吹都不动!身上的皴能当铠甲了吧?你那脖子能再脏点吗?木炭都没他黑!你自己瞧不见还有别人呢!......”
拾得被说烦了,噌一下起来:“找死呢吧你!小爷给你脸了?!”
她又服软了,哼哼两声靠在门框上。
等拾得重新躺下她就又开始数落:“又脏又臭的,现在是冷,等天热了肯定会爬的满屋都是虱子。还有苍蝇什么的嗡嗡嗡乱飞......”
拾得这会就觉着满脑袋苍蝇嗡嗡嗡乱飞。
事实证明,女人打嘴架基本不会输。
木盆里的水还有些温度,拾得也不嫌弃,开始脱衣服。
自顾自一件一件往下扒:“早知道要洗,还不如刚才跟你一块洗了呢!白白浪费半个时辰功夫!穷矫情个什么?”
老板娘又拿了件棉袍往自己身上裹:“你这小子想得美!毛都没长齐就想占老娘便宜!”
拾得懒得与她斗嘴儿,开始解腰带脱裤子。
里屋和外屋只有一道门帘。老板娘出了屋子转过身关门时,从门帘缝看见一精壮的背影,浑身没有一丝赘肉,瘦而充满劲力。上面疤痕交错,让人触目惊心。忽然想起捕狩的网子,网丝严密,连万物生机的娇阳都会被拦住几丝光亮。
拾得整个人泡进木盆里,旁边皂豆、香油、胰子等物件十分齐全。单单拿了丝瓜络,一顿搓,不一会水就黑的看不见底。提起旁边水桶,站在盆里直接从头上往下浇,剩了半桶。拿起胰子往头发上蹭了蹭,揉了揉,提起剩下半桶水冲下。
整体动作一气呵成,前后只用了不到一刻。以至于拾得扛着木盆出去时老板娘惊呆了。抖着手指半天没说出句话。
拾得浑然不觉,洒完水回来直接往炕上一躺,头在边沿半悬着,也亏得头发不长,堪堪没扫着地面。
老板娘一脚将屋子正中的水壶踢出去,水壶里空空如也,破铜烂铁发出一串清脆的磕打声。径自拿着小镜子,东照西照,照见不如意之处狠狠瞪了炕上一眼。
拾得只当她又抽风了。
今日烧的柴比较多,炕上很暖和。抻被子盖上,打算补个觉。
下午鞭炮声停了,正适合养精蓄锐,等晚上才好耗。
睡意袭来迷迷糊糊,浑身松软。
糟了!
拾得起身转至墙角,动作姿势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老板娘却知道,那药力开始发作了。
麻药不同于迷药,可内服可外用,内服加外用效果尤甚。
昨日出去买的,买的最好的,剂量能麻翻一窝黑罴。洗澡水里放了,水壶里也放了。想来洗完澡必定会口渴。
瞧瞧,她想的多周到。
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示弱。
柔似秋水,软若无骨,杀人于无形。
不过,老板娘并不想杀眼前人。虽然总在心里咒骂不得好死,眼前这死小子也确实恨得人牙痒痒。
镜子里的人唇角勾挑起愉悦的弧度,朱唇皓齿,柔美动人。满意的收起镜子,一手托着手肘,另一手托着香腮,看着面前人:“被人掌控的滋味很难受。你不喜欢,刚巧我也很不喜欢。”
默契这东西十分微妙,时间能让人只产生默契,但存在于灵魂的默契更为神奇,相合者一遇根本无需多言。
就像当下,就算她不开口,拾得也大概知晓她的想法。
于老板娘而言拾得一直以武力镇压,又知道她的秘密,就像手攥着一根隐形的绳索,能牵动她的绳索。甚至意图掌控她思想。
拾得确实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因为太过明白这女人的心思,她怎会甘愿一直伏低做小。
这不,隐藏收敛所有锋芒,化作隐藏在柔软腹尾的螫毒,终于伺机而动了。
老板娘身姿弱柳扶风,身子柔软的像是某种生物,慢慢缠覆到拾得身上。整个身子压在上面,压得人喘不过气。更何况下面这人还中了麻药。
捏着那张小脸,还没个巴掌大,这还是近来养出些肉的结果。老板娘回想着初见时那模样,一双大眼挂在脸上活像个小怪物,丑得要死!可怜巴巴的,等人宰割。
怎么就被这么个死小子搞得这般狼狈?
纤纤玉手高高扬起狠狠甩下个巴掌,小脸因着力道侧到一边,其实力气不大,腕上有伤,脸上连个红印都没落下。
老板娘呯呯啪啪抡了十来个耳光。
拾得依靠墙角半躺着被她骑在身上。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或许像个木头人。
被欺压这么久,总算出了口恶气。
老板娘扭过拾得的脸,拾得正注视着她。
那双大眼明亮清灵,纯粹的不染纤尘,此时盛有光芒万丈。愣了一瞬,忽而转头看向窗外。发现那双眸子竟比这正午生机盛放的艳阳还要耀眼。
该是怎样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老板娘猛然想到,自己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眼。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看不懂的人最可怕。
藏得太好,藏得太深,便就把心都藏没了。
没了心的人,还是人吗?
女人的直觉让她转身就想逃。
只是还没下炕腿就被重物压住,动弹不得。
老板娘挣扎,看着本该一动不动的人抱着自己双腿,满脸惊恐和不可思议。后来,拾得告诉她,人身上每个部位都有记忆,牵动什么部位做到怎样的姿势,想要学会在麻木中动作如常,多吃几次试试就可以了。
一个翻转,将人带到里面,拾得压在她身上,没有表情,但老板娘似乎从中看到了嘲讽。
拾得此时动作笨拙极了,老板娘想是麻药劲还没过,胆子大了些,随手摸着个枕头朝着人劈头盖脸招呼过去。嘴里也不闲着:“小王八羔子!死小子!王八蛋!操你娘的......”
什么难听骂什么。
论骂街,拾得绝对是个中强手。只可惜舌头麻,甩不动,否则非得让这女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嘴仗之王。
翻滚、撕扯、打斗,薅头发抓脸,毫无任何招式可言,都是些大街上泼妇抓架的不入流手段。
这模样若是在大街上估计都不会有人拦着。
无法,一个浑身麻木,另一个断了手筋。
老板娘的腿脚还是很有力的,不过也不敢下狠手,怕拾得好了之后报复。这小子记仇的很!
拾得也没有杀意,否则就算这具身体麻木不堪依旧有千百种手段弄死她。
其实,拾得一直在等她出手。
因为两人都有着共同点,无论谁掌控谁都是对方所不能容忍的。
两人相互依附,没有从属之分,没有忠诚信义可言。一拍即合,一拍两散。
但这前提需得让这女人出了心中那口怨气。
糖衣炮弹化火齐,心术智谋为针石
后来,女人静下心时想明白,千防万防还是中了这小子的套。
这架打到天昏地暗
外面鞭炮齐鸣,屋里静默漆黑。
只听见女人娇息粗喘,还有一双黑夜中熠熠发光的眼睛。
拾得新添了许多抓痕,脸上脖子上全是。胳膊大腿上还有好几个牙印。老板娘只是嘴角有片淤青,拾得知道她爱惜那张脸,错手打了一下。其余的全招呼在身上,若脱下衣服会发现,白嫩的娇躯上青青紫紫很热闹。
偃旗息鼓,两人个自占据一端,但仍是对峙之中。
“咕噜噜”
声音缠绵又悠长,以示能量耗尽。
“咕噜噜”
又一声,绕过九曲十八弯,更加绵长。
“你去做饭”舌根发麻,故而放慢语速一字一顿。
老板娘披头散发似艳鬼,摸着只绣鞋扔过去:“凭什么老娘去!”
拾得大着舌头:“小爷我身上还麻着!”
老板娘翻出的白眼在夜里尤其显白:“你打老娘那会怎么有劲?”
“也没劲,不然你还能这么跟小爷说话?”
“操!来劲了是不是?老娘就不去!”
拾得懒得理她,省力气。
老板娘也不做声了,饿的心慌。
最后还是女人去了。
没办法,她实在是饿,还冷。
拾得闻着味出来,届时老板娘正坐在桌子前端着小碗哼哼唧唧吹凉。
不由分说自己盛了一碗,捧着大碗坐小板凳上。感觉不是很烫,直接喝了一大口......
我擦!
这是个啥?
拾得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嘴里的味道很难形容,生面味,但即使直接吃生面也不会这么难吃。还掺杂着铁锈和沙土的味道,混在一起绝对是人类所不能接受的。层次感很强烈,苦、酸、涩,最后咸味浮现出来,能齁死狗。
她她她,她这是熬了锅毒药?
拾得转身看向身后那女子,灯光昏暗看不清表情,但肯定不会好。
原来她不是在呼气吹凉,而是在缓气。
这玩意一口就得缓好半天才能缓过劲来。
果然不能以女人的刻度去衡量眼前这个生物。
放下碗,默默往屋里去。
路过柜橱时很小心的拿了把生挂面,尽量没发出声音。毕竟伤人自尊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不一会屋里传来窸窣声音,很像是某种小动物偷偷啃食。
干挂面真好吃!
吃完安安静静舀了瓢凉水喝,肚子涨涨的,躺在炕上呼呼睡去。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老板娘才回屋。
拾得起夜回来,灯光打到桌上,看见那碗边上沾着浆,似乎凅住了。从那之后拾得再没见过那只碗。
.....................
渭水河,邙山岭
山川咆哮,寒风呼喝。从高处望下去,黑夜里似乎藏着怪物,伺机而动,因隐藏不住野心而摇曳不止。
“北蛮夜袭!速起防备!传令官速去主营禀告展将军!”
北蛮人高大威猛身披兽皮,化身野兽,张牙舞爪的想要将南岸撕扯下来一块肉吞噬进贪婪的欲望中。
引魂阵稍加改动,山岭中草木皆可为隐,将其主力引入阵中,弓箭断其后援,碎石断木杀之,幸存者利刃绞杀。
“报!报告展将军,邙山岭有敌军来袭!”
“报!报告展将军,偃师关有敌军来袭!”
“报!......”
一刻之内三处关防来报,敌军夜袭。
展霖一拍书案,等的即是这一刻。
“传我军令,按计划行事!勿需恋战!速战速决!”
传令官换上快马,扬鞭而去。
展霖看向东北方,那一处还未有动静。这次夜袭明显比之前有计划性,看来是耐不住了。不过并不担心,布防计划周密,想必张屹山蒋镒早就等急了。
夜幕愈浓,小溪沟,张屹山趴在山坡上止不住兴奋着,兴奋的浑身肌肉都在颤抖。以为还要等三天三夜,不成想那北蛮统帅送上大礼来拜年,不好好留一留岂不让后面的兄弟小瞧了!
默数着旗数和人马,一千铁骑,便宜蒋镒那愣头青了!
铁骑之后,两千轻甲,张屹山早已耐不住饥渴,一声令下,将那两千人尽数收下。
这方,北蛮游牧善骑射,铁骑更是以‘战无不胜’而著名,当年入关之后一路南下不少守将闻风丧胆。
这一千人马皆为精锐,全甲长枪,刚猛勇毅。
可他们遇上的是蒋镒。
横刀立马,刀长三尺余,镡长尺余,首为大环,刀重二十五斤,正是为破甲砍劈马而造的利器。
一千对一千,敌军尽殁,我军损其百。
蒋镒提着对方将领的头高举半空,狂吼泄愤。
从此之后谁还敢说我中原无利器?谁还敢说我大祁无男儿?
朝廷收到奏报,逐一褒奖。
荥阳王尤甚,麾下虎狼卫奸敌五千,这数字在与北蛮三年交战中可算是大手笔,打了漂漂亮亮的大胜仗。
圣旨到军营,一同而来的还有皇帝赏赐。
接旨谢恩,还未待那满身尖声细气的内阁主管走远,蒋镒便开口问:“到底什么时候进攻?”
展霖望着北方天空不知某处,许久,轻声说:“不远了!”
苏阳一拍蒋镒肩膀:“兄弟别急啊!”
“我草!”蒋镒脱口而出,疼得龇牙咧嘴。别人看他好好的,其实衣服里面肩膀上纱布缠了老厚。相必伤口又裂开了。心里怒骂:这该死的笑面虎!
秦伯章接了他一下,皱着眉头念叨:“小心点啊!伤口裂开又要上药!你说说你,上了战场就不要命了,哪次不带点伤回来?你知道这药多金贵呢!”
蒋镒暴跳如雷:“多金贵啊?!你留着下崽吧!我下次直接死战场上,不回来浪费你药了!”
“哎呦!怎么老说这不吉利的!大过年的,你消停消停吧!”秦伯章拉着他往军医处去。
张屹山带着林蔚来要军功,一掀营帐帘子就开始喊:“大哥啊!你是没见这小子上了战场有多猛,这次杀了少说八十个北蛮子!比我还多,我底下那帮子人现在都仰着看他!”
林蔚纠正:“没有没有!我就杀了五十二个”
展霖对这小子有很深的印象。
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不愧为我大祁好儿郎!”
升官阶,涨饷银。
然而这些于林蔚而言都不重要,他脸上还有未退去的青雉,笑起来带着少年独有的阳光的暖意:“我能不能不要?”
张屹山蒲扇大的手掌照着他后脑勺扇了一下,瞪着眼似是警告。
展霖目光里有着赞许和欣赏,唇角扬起,霎时整张脸如有光华流转:“你可想好了?”
林蔚挠挠头,躲避着那双温和的目光:“也...就是...就是能不能,换成别的?要是不行就算了!”
“你想要什么?”展霖轻声问。
“我”林蔚动了下喉咙,满含期待抬起头看着那双温和的眼睛:“我不想要官职和钱,就是可能有点...我现在还说不出!等以后再说行不行?”
这小子不贪功,不好财,不恋权势,他求得应当只是对他极为重要。
“你叫什么名字?”展霖问。
“林蔚”
“好!”展霖允诺:“不触国法,不越军法,原则之内,凡我能做到皆允!”
林蔚单膝跪地行军礼:“谢将军!”
气死我也!张屹山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将人提溜起来去校场好一番折腾。最后万般怒火化作一声叹息。
苏阳目送人离去,信步悠哉。退去战甲只着一袭长衫,长衫用的普通棉布,但举手投足难掩不住的风雅和贵气,像是与生俱来,从骨子里沁出的。
与这歃血黄沙的军营格格不入。
左脚刚迈进主帐里,一个人影立马从身后先一步闪进去,立在角落,双臂环抱倚靠着梁柱。欣长凌厉,像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利刃。
苏阳走进去,心想:岂能让他白听着?等会讹顿酒去!
展霖见是他,放下笔,揉揉眉心。
苏阳揖礼。
展霖抱拳。
苏阳开口问:“将军可是在为北攻做打算?”
展霖点点头:“嗯,我将攻防谋略笔墨详陈奏疏朝廷”
苏阳:“将军可觉有用?”
展霖:“大概无用”
北蛮辽军多次骚扰,在此之前朝廷几乎隔两月就会收到荥阳战报。疲累,麻木,有时甚至当做了习惯。朝堂之上不见渭水南岸近百里荒无人烟。因为已埋葬底下,底下百尺皆骨骸。
渭水为界,三年相安。
都觉得如此很好,很安宁。
却不知这浮于表面的安宁之下极尽黑暗隐藏着怎样的野心和祸端。
三年时间,祁朝用来平定内乱,自消自耗。而北蛮整治收编北方各个部落,日渐壮大。
大祁为世人称作南祁。
北蛮立国号为‘辽’大辽。
如一头饿狼,视南方如羔羊,觊觎已久,馋涎欲滴。
“大概只有重蹈覆辙才会惊醒。”
说这话时很苍凉。像太白山万年都化不开的积雪。
等到那时会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
“西边多山脉,不适合北蛮铁骑,且易守难攻。留五千。梁城以北各个关隘布防需紧密,留五千。再加上本地驻军三万,足矣”
苏阳,你和严青须得去青州一趟,须得早做准备......”
展霖在沙盘上指点,行军布阵,尽人事,只求上天有好生之德。
“我想,北蛮应该耐不住了!最多不过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