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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王是午后上来的。先到瑶池,发现房檐上、楼台上、树枝上、灌木丛上,全都是密密麻麻一扎宽丈二长的白布条,远远看去,瑶池周边像是被霜打了一般,白花花一片。原来,这正是昨晚举办的最后一场社会的主题。放在以往,社火和社会都是围着篝火进行,可昨晚却没有篝火。十里八乡的男男女女,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每人自带孝布,像参加葬礼一般,与自己祖祖辈辈的母亲国告别。
此时,善良的人们还不知道,这也是与昆仑山告别。
当穆王的面,六师的人涌上重璧之台,围了宫室,进入殿堂,把无关人等全都轰了出去,只留下西王母一人,斜倚在靠垫上。
盛装的西王母威仪逼人,但眼神游移,完全没有了光泽。穆王见了,只当她内心悲苦,便好言劝慰。等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精神已经失常的病人的时候,遗憾地叹一口气,吩咐叫随军医官来,看有没有办法诊治。正要转身离开,病中的杨若却突然发出沙哑的声音:“满儿,善待、我的、子、民!”
“满儿?”穆王闻言大惊!因为从小到大,只有他的母后曾经这样叫他!莫非,母后她神魂附体了?霎那间,全身的毛孔就竖了起来。
他诚惶诚恐地望向王母,希望听听她接下来说什么。却再没有半点讯息。
正失望中,郕伯姬江趋前半步,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大王,你看她胸前的玉佩,跟微臣的一模一样。”
“当真?”穆王一个激灵,急切地伸出手来,“快,快,拿来我瞧!”
郕伯忙从腰间解下玉佩,捧与穆王。穆王看时,果然是一模一样!翻看背面,有“堇荼如饴”四个字。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王母,伸手反转她胸前的玉佩,“周原膴膴”四个字,赫然在目!
全场愕然!
穆王疑惑地望向郕伯,目光阴沉,盯得他发毛。稍顷,他大手一挥,算了,回军帐里说。
一行人来到中军大帐,穆王尽量压低嗓音,问道:“说说,她怎么会有你们家族的玉佩?”
郕伯见瞒不过,便原原本本地把曾祖姬禾随父出征,得武王赏赐一对玉佩,归国途中又奉命考察洛邑周边的民情,其间登昆仑、会王母,邂逅王女杨紫,随后私赠玉佩等一应情事,一五一十当场道来。把帐内一干人,听了个目瞪口呆。
穆王又问:“《叔武纪事》我翻了有一百遍,咋没看到这等情节?”
郕伯道:“大王明鉴。那玉佩乃武王所赐,才佩戴几天就私自送人,按周礼是大不敬啊,先祖怎敢如实记叙!就是我刚才讲的故事,也都是家族之内口耳相传,不曾形诸文字的呀。”
穆王听了,并不计较。略一思忖,转身面对郕伯,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如此说来,那王母倒成咱姬家的人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呀!”
此时医官来报,说仔细地看过了,那王母是急火攻心,一时失聪,好生调理一番,应该能够复原。穆王就命他快快去办,真要是调理好了,算他的功劳。医官就叩谢而退。
太仆伯囧就说:“依微臣观之,那王母的病怕是没那么简单,大王还是要另作打算才好。”
晋侯道:“大王,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在山上,尤其不能死在现在。”
穆王问:“那又是为什么?”
晋侯:“大王您想啊,首先她不能住在山上,她要在山上,山民们谁还听我的?其次她不能现在死,就算死了,也要装作没死。因为她要是现在死了,山民们暗地里就会按老规矩,推举一个新王出来。真要立一个新王,咱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
大司徒君牙就问:“按晋侯的意思,那王母是永远都死不得的了?”
晋侯答:“那倒未必。眼下这一代人的记忆,是抹不掉了,王母就是他们的神。而只要把王母迁走,迁得远远的,死了都不说,好歹把这一代人熬过去,到了下一代,西王母就成了传说,那时候她死与不死,就无碍大局了。”
太仆道:“晋侯所言极是。大王不妨按既定计划,把她带回镐京,以后就是病好了,也不让她回来,对这边的影响就会逐渐式微,对山民的教化才能顺利推进。”
穆王沉思片刻,道:“就这么办吧。咱离开昆仑的时候,同时放出风去,说王母的身体已经复原了,要随同本王回访镐京;到镐京以后呢,啥都不说,哪都不去,就住到咱备好的昭宫里,上下一词都叫娘娘。大不了有人说本王好色,老了老了,又从哪里弄这么个妖精来。”
祭公谋父就说:“大王要三思啊!普通的嫔妃宫女,来路不明无所谓。可是做贵妃或娘娘的话,野路子就不合礼数,进不了宗庙,也没有办法记入史册。尤其那出身,别说多般配吧,怎么着也不能是无名氏呀!”
君牙自恃有穆王护着,所以说起话来有时候比较放肆。听祭公在那里讲什么般配不般配,就半开玩笑地说:“男女双方两个国王,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般配的吗?”
祭公冷冷一笑:“到了镐京,她的西王母身份你能说吗?”
是呀,刚刚说了,到那边只许叫娘娘的。
“郕伯,你往前面来。”穆王又心生一计,觉得只能如此:“你得把这王母给我认下来。她本来就是你家姬禾的后代,到了那边就得按那边的规矩,改姓姬。我再加封一个’盛’字,你以后就叫盛伯,她就是出自你盛门,叫。你呢,从今往后就是咱姬姓之长,宗庙祭祀,由你主祭。”把个郕伯激动得,赶紧叩谢。
穆王又问祭公:“爱卿意下如何,合礼数了吧?”
祭公似乎还有话说,犹豫片刻,还是下决心说了:“大王,咱大周还有个规矩:同姓不婚。”
“哎呀,我说你呀,是不是老糊涂了?”穆王有点不耐烦了。“娘娘不娘娘的,不过是个幌子,你还当真了?再说了,又不是咱封的。人家本来就是王母娘娘嘛!”
众口无言。
有人报:化人他们上来了,在行营里呢。
穆王挥挥手,说:“这事就这样吧!走,随我去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