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巳年
　　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
　　姜爻已经在老者家大半个月了，身子好了大半，两人之间也熟稔了许多。
　　老者姓许，本是江南钱塘一中药世家的子嗣，家中排行老二，自言‘许二’。早年因外出经商而游历至此，后又因一眼坠了情深在此扎下了根，又三十年，已五十余岁的高龄。
　　“许二，你看我搬了柴来，今晚不用怕西北的风了。”姜爻手持着柴刀背着一堆柴火回来了。
　　许二点点头，“倒是辛苦你了，不过你帮的已经够多了，西北风烈，你还是早些回家吧。”
　　“某倒是不急，本就一孤魂野鬼，飘到哪不是飘？倒不如这安静自在些。”姜爻卸下身上的柴火，摆摆手毫不在意。
　　“安静自在？倒也未必，这里紧贴好水川，往东是隆德，翻过六盘山就是固原渭州一线，若无六盘山，料那西夏骑兵南下西京也不是什么难事。”老人苦笑着“多年经商南来北往，西夏贪慕中原繁华，南下牧马大河那就是他们的梦。唉倒也不提了，今日，按传统得吃野菜，这春季的野菜最是味美，关键啊还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当真是老饕最爱。”
　　姜爻背着箩筐跟着老人沿着河谷逐流而上，这条就是好水川。
　　对岸的尸体层层叠叠，有的地方甚至高达了两米，同袍的尸体俨然被风沙淹没，但残肢断臂依旧惨不忍睹。
　　“这里往东沿着河走就是渭州城，想来你们就是从这来的吧。”老人指了指前方道
　　姜爻木然的点点头。
　　“你看那里是六盘山，顺水而下是往西的隆德，而你们就是在这被前后夹击的，身后有往西进入西夏的好水川，前面又有西夏的骑兵，此地当真是死地啊。这几日河里的鱼怕是吃饱了腐肉血水，不能吃咯。还是吃吃山里的野菜来得干净一些。你看这个，这叫做马兰头，和野草大有分别，看着还有一些像茶叶，不过马兰头可嫩多了，还有这个叫做荠菜，隐没在草里，不过叶子宽阔摘了叶子弄干净了吃茎，明目止血，对你有好处。野菜的做法简单，讲究的是这菜里的嫩劲，也就这初春有的吃，晚了呀，这茎开了花，就老的嚼不动咯。”
　　姜爻听得很认真，因为他明白，这些野菜也许会救他的命，俯身将地上的野菜放进箩筐里，认认真真的听着老人的教诲。
　　挑了一箩筐的野菜，姜爻和许二回到了家中，按照许二的说法，姜爻开始炮制那些野菜。
　　“对，把这些野菜洗净，与鸡蛋搅合在一起，然后下油锅，手要快，不然要焦，对，做成个蛋饼，没发现你小子做菜也挺有天赋的，得了，这就交给你了，某去后院取一些酒来，我们爷孙俩喝上一场。”许二倚着门教着姜爻怎么做菜。
　　茅草屋的后面有一颗果树，大体是要结野果子的，野花也开得正盛，恰似要和百花争个半分春色。
　　许二却很悲伤，信步花下，缓缓的蹲了下来，徒手往树底下挖了挖，手指挖出了血沫，姜爻想要阻止但很无力。
　　许二挖出了一坛子酒，酒坛子很老也很旧，许二挖出来之后却抱着酒坛子哭了很久。
　　只是这春酒却喝不成了，因为还不到时候。
　　后来姜爻听闻了许二的自述，原来这坛酒是当年初冬时和许大郎一同埋下的，说好了来年，战胜归来，一同挖野菜喝春酒。
　　而如今，只剩下一个糟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