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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不意拿起酒葫芦,拨开葫芦塞,一个浓香味飘出,老汉食髓知味的又抽了抽鼻子,瞧着酒水从葫芦中挂起了一条银线落尽茶碗里铺开了一层酒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过很快又收敛了回去,换上了一幅沉色,因为纳兰不意点到即止,酒水刚没过底子稍高,就停了下来,老汉拿手压了压纳兰不意的手,可是别看纳兰不意喝了不少,带了些醉意,可手里却稳的很。
纳兰不意笑道:“老倌,年纪大了少喝,要是真的想喝,又不是没有,可你要喝多了,我怕明早起来,你家那小子又找要你唠叨。”
说着话,纳兰不意又摇了摇手中酒葫芦,老汉遗憾的放开了手,不过傲娇的哼了一声,端起了自己的茶碗。
虽说只是小小的一茶碗底,可老汉这一掌大的茶碗,能没了一个底子,也是装了不少。
老汉先端起了茶碗,先瞧向了茶碗底,灯光下,酒水清澈透明,低下的茶垢清晰可见,老汉又嗅了嗅,酒香过鼻,沁脑醉神,嘴角不自觉挂起了笑意,这才把茶碗抬到了嘴边,微微润了一口,等酒味在口中回转,又不舍的舔了舔嘴唇,才把茶碗放下,慢慢道:“确实是琼玉楼里的玉琼酿。”
老汉这一番折腾,纳兰不意嘴里的肉早就嚼烂下了肚,紧跟着也灌了一口,他可没老汉喝的那么细致,大开大合,酒水洒落了衣襟,喝完后更是也不管脏净,拿着污迹斑斑的衣袖抹了抹嘴。
老汉看着暗骂了句狗嚼牡丹,糟蹋东西。
喝完的纳兰不意却是对着老汉挑了挑眼色跟着刚才老汉的话道:“那当然,小爷还骗你咋滴。”
老汉也不言语,一手搂着桌上的茶碗,就像抱着啥宝贝一般。
纳兰不意撇嘴道:“瞧瞧你这样子,又不是喝不起,就算小子管的再严,一周弄个一盅两盅的,怎么了?”
老汉横他一眼,骂道:“你懂个屁,知道这得多少两银子?”
纳兰不意不屑道:“一两酒能多少钱,不过十两、八两的,你老倌差这点棺材本?”
停顿了一下,纳兰不意眼神闪烁,鄙视意味更浓道:“倒是忘了,老倌你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呢?”
“放你娘的屁。”
老汉气的一拍桌子,茶碗跟着轻轻跳动一下,又吓的老汉赶紧稳住茶碗,辛亏只是茶碗底的酒水,在大茶碗里晃荡了半天,也没撒出来半滴,老汉才吐了口气,对着纳兰不意又骂道:“你特娘的知道不,就这一点酒,够我卖多少只鸡的?”
纳兰不意仰脖,眼高于顶,似乎不屑于老汉争辩,老汉也不理他,端起了茶碗,呵护异常,又慢慢抿了一口。
其实纳兰不意知道,不过就是看不惯老汉这扣扣索索的样子。
“都是街坊邻居来买,少赚点就少赚点,利薄点就利薄点,咱赚的是辛苦钱,可咱不就是干的这辛苦买卖?既然落了这行还能怕了辛苦?”
不知道是那次老汉喝多后,给他念叨的话,他犹记耳边。
纳兰不意瞧着这位辛苦到老,也没多享过几天福的老汉,确实老汉说到了也做到了,几十年买卖能不涨价,就不涨价,街前的油饼摊子,都由一文三张改了一文半张,可这熏鸡的价格爬的是刚这慢了。
但是从小就和老汉抬杠抬到现在的纳兰不意,那能服气,没理还能搅三分,他手里可是握着老倌不少旧事。
纳兰不意一斜眼老汉,鄙夷道:“是是是,您是省吃俭用,要不能省出来个‘迟家’二字。”
“迟家”,“持家”。
一声谐音,老汉那听不出来,尤其纳兰不意还蔫坏的加了重音,这就跟俩人对擂,刚开始说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上来就给了一击窝心脚,还特娘的踹到了实处,憋的老汉上气不接下气。
想起那事,老汉就是悔恨不已,这么多年老汉老实本分做买卖,赚的少,可没赔过,那是第一次,老汉觉得亏了,亏掉天了,尤其现在越想越亏,手里酒水也不宝贝了,狠狠喝了一口,顺了顺心肠。
纳兰不意旗开得胜,也得意洋洋的喝了一口,瞧着老汉空了的碗底,又给续上了一点。
老汉习惯性的抿了抿嘴唇,瞧着又一碗底酒,可酒瘾却是稍解了馋,旧话重提道:“要不您给再续上两字。”
求人办事,就是不一样,嘴里不仅干净了,还用上了您。
纳兰不意那不知道老汉的心思,一抬眼道:“可别,虽然我这字便宜点,但是就算兜上你这几间铺子,也不一定够。”
一听纳兰不意不愿意,老汉当即就翻脸道:“他娘的,你这三天两头来我这打牙祭,这么多年吃了我多少只鸡,换你俩臭字怎么了?能耐你小子了?”
纳兰不意戏谑道:“够够够,不过是我这俩臭字,配不上门外那迟家,你看人家那写的,刀切斧凿,用意颇深,我不配,我不配。”
说着他不配,不过这拿捏的腔调、做派,哪有个不配的样子。
老汉负气,自己拽下了个鸡翅啃了起来,不理这蔫坏的玩意。
可纳兰不意这坏水刚翻涌起来,你不接招那行,脑袋凑到了老汉近前,给老汉出着主意,“要不我求求师兄,给你续上,不就两字吗,一提笔的事。”
老汉眼前一亮道:“那感情好,若事成了....”
打了磕巴,老汉搜了搜眼前,瞧着面前的茶碗里的酒水道:“若是成了,我请你喝酒,,就玉琼酿,恩,一斤,不,半斤。”
说的艰难,想起了纳兰不意的酒量,老汉到最后还是打了折扣。
纳兰不意咧了下嘴,老汉真是扣到骨子里了,不过眼见老汉上钩,他继续拽了拽饵,“少了点吧。”
老汉斩钉截铁道:“鸡管够。”
不过想起这小子来他这白吃白喝这么多年,也没给过钱啊,瞧向纳兰不意,一咬牙,一狠心,肯定道:“就一斤!”
纳兰不意似是不满意,可能也知道能从老汉这榨点油水不容易,才犹豫的点了点头,只是这样,老汉却忐忑不安起来。
老汉把桌中卤鸡往纳兰不意那边推了推,期期艾艾道:“他这么忙,有没有空啊,万一,我说万一,要是没空,就,就算了,反正也用了这么多年,多俩字我也看得不舒服,再说还得再去重新做个门匾,也是麻烦。”
纳兰不意还没说什么,老汉就先给自己解起了心宽。
纳兰不意想到了外边,那个横门多占的牌匾,不仅笑着反问道:“这能赖我,当年要不是你抠唆的半只鸡,能就得了半个匾?”
胸口的窟窿又挖开了一块,老汉更不好受,不过这次酒水喝的却慢了许多,毕竟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翻出捣腾捣腾,泡酒水泡多了,就没了那股子陈酸味了。
说道这事确实怨他。
当年王知行和他师父来京城就住在这附近,来京城的意思也明白,跑不出四个字,出人头地,不说学的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就算落到谁家做个门客,也知足了,可惜他师父不知道真是才疏学浅,还是声明不济,反正那时候过的清苦,一个大男人不仅要管着自己,还要拉扯一个不多大的孩子,倒真是亦师亦父。
缘分就从一只鸡爪说起,老汉那时候刚出来摆摊没多久,只求个卖光别剩,哪有现在的闲散规矩,别说半只鸡,你光要个鸡头,也卖了。
犹记得师徒两人,为了一个鸡爪和自己矫情良久,当然都是那师父矫情,一文钱恨不能掰开四瓣用,老汉还是做了这笔买卖,记得最清就是,一个鸡爪,徒弟嗍完,师父还有嘬一嘬的穷酸样。
不过从此以后,这对师徒倒是赖上了他家,老汉当时买卖也没这么好,赶上剩点,也便宜了师徒,也是当年师徒为数不多的肉腥。
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哪知道这师父倒是时来运转,路上不知道咋就拐了眼前这个徒弟,清苦的日子,本以为能腾达起来,到最后老汉还是看错了,师父过的依然清苦,只是比以前好了不少罢了。
话就说远了,不过这门匾俩字,确实是王知行所题,当年王知行师父转运后,好像老汉也跟着转运,不仅买卖更好了,还租了店面,不知谁撺掇的,就说要有个匾,老汉一想二去,确实是这个理,上了心,可是市井小民,那认识啥学问人家,再说求字这事,听说这润笔费就是笔大钱。
最后老汉腼这脸皮还是求到了唯一认识的学问人家,王知行和纳兰不意的师父,不过习惯抠唆的老汉,上门礼物确实拿不出手,就是摊子上剩下的半只熏鸡。
想起王知行师父吊着脸,还是应了给写字,不过老的懒得动笔,麻烦的是小子王知行写的,老汉也认了,现在想想确实赚到了。
可惜王知行刚写完迟家两字,就他师父被拦了下了,犹记得,那老男人吊着个眼,说道:“一只鸡写四个字,半只鸡值两个字。”
特娘的,老汉也认了。
在瞧眼前这小子,特娘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玩意。
刚从回忆里脱出,老汉瞧着面前的纳兰不意的脸上的坏笑,老汉幡然醒悟,问道:“你特娘的,不会骗我吧。”
纳兰不意不说话,而是给老汉又续了点酒水,抄起了桌上的卤鸡,包裹好,揣进了怀里,起身,告辞道:“你老早休息,有空我再来。”
老汉双眼一瞪,道:“孙子,你要是敢骗爷爷我,以后就没卤鸡可吃了。”
纳兰不意摇头晃脑,走到了门口,一侧身,回道:“熏的也行。”
说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门栓,脚底抹油溜出了屋子。
屋内老汉苦笑了一声,瞧着碗中总算稍微高起来的酒水,摇摇头。
就这玩意,怎么会有那样的师兄,就那师父,怎么会有那样的徒弟。
想不透,想不透。
“迟家”,“持家”。
那话怎么说的,用意颇深,有学问,得记着,以后跟学塾里的孙子念叨念叨。
老汉笑意盈盈,吸溜着茶碗里的酒水,倒是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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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迟老汉这的纳兰不意,晃悠这又向远方走去,就像这所燕京天府里的夜游神,只是抖了抖怀里的卤鸡,瞧着远方的通明,嘿嘿一笑,径直而行,腰间闪烁。
“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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