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梅若烟李昱唤去侍寝。
　　烛高燃，映得人脸上辣辣的。李昱房中熏着神的鹅梨帐中香，几个丫鬟送来了洗漱的水，由梅若烟伺候李昱洗漱。
　　此时房中只有李昱和梅若烟二人。
　　梅若烟虽说不是第一伺候李昱脱衣服，可这一，格外地紧张。一对纤纤玉手不住地发抖，连李昱衣服上排扣也解不好了。
　　李昱握住的手，低声笑道：“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这可不是你。”
　　梅若烟脸热热的，垂首道：“奴婢不道，就是慌。”
　　李昱微微一笑，蹲下身去，仰头看，笑道：“是不是让你侍寝你害怕了？”
　　梅若烟没说话，可脸上实在是不好过。
　　李昱拉着坐下，给斟茶，送到嘴边，说：“这几日一在忙着伐宋大军的粮草供应，连宫门都没出去，今天好不容易来，我第一个起的就是你。”
　　梅若烟冷笑道：“你起的竟不是滟滟姐姐？好端端我作么？”
　　李昱急了，说：“我一视你为己的啊，你怎么能这样说。”
　　梅若烟闻言，垂下头去。李昱的话又让的心翻江倒，不能平静。
　　李昱说：“我给你的诗集，你可看了？”
　　“看了。我把杜甫的诗同李白的来比较。发现杜甫的诗大多都沉韵浓厚，叹悲凉实多。如他一句‘万里悲秋作客，年多病独登台’还有‘朱门酒肉臭，有冻死骨’我看了，用不觉地就落下泪了。”
　　李昱点头，说：“杜甫的诗浓厚沉重，多于他一生颠沛离的遭遇有关。”
　　梅若烟说：“杜甫比李白年小一些，是经历了唐朝由盛转衰之时。自史之乱后，民有饥色，有尸骨，姓易子而食，权贵锦衣玉食。杜甫深居民众之中，自然深民生疾苦，有了‘朱门酒肉臭，有冻死骨’‘君不见，青头，古来白骨无人’……”
　　说着说着，梅若烟心有所触，不觉眼眶一红。
　　李昱依旧托着腮，又出了神。
　　梅若烟说：“是不是我一说话你就走神啊。”
　　李昱陪笑道：“哪有，因为你说的对，我听进去了嘛。”
　　“你这几日没来，在宫里肯定没有在家里自在吧，那些宫女太监们，只怕伺候的也不尽心。”
　　李昱心里涌进一股暖，微微一笑，说：“这几日也是累的我从军机处出来倒头就睡。”
　　梅若烟说：“我听赖说，你要去荆州？”
　　李昱点点头，说：“去年咱不是为了争夺洞庭湖一带的地区跟宋国开战了嘛。天前，伐宋大元帅夏侯敬上书，说江陵一战我军大败，好容易退出重围。现在兵线已经退到麦城一带了。陛下要皇子去慰劳将士。太子竟把这个好差事给了我。”
　　“么时候走？”
　　“二十二。”
　　“那还有天啊。”
　　李昱点头，说：“可能得快，要是东准备齐全快，说不准明后天的就走。”
　　梅若烟默言。半日说：“到了那里可得小心些，不比京都全。”
　　李昱嘴角上扬，看着，说：“我道啦。”
　　梅若烟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君不见，青头，古来白骨无人……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李昱听言，慰说：“战争总会的，你不要伤心。”
　　梅若烟擦擦眼泪，说：“不瞒你说，我的叔叔就本来是和农民，后来国家征兵，把叔叔征走去仗，一没有来。后来道是死了，当官的给了我婶子几匹绫和几两银子，算是补偿，够干么的！”
　　李昱的话触动心肠，不好。自己在朝廷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前线的将士们却风餐露宿。没有这些卖命的将士，哪轮着他还在京都里悠哉悠哉呢？
　　战争一起，没有赢家。
　　李昱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
　　他挚地说，感动地听。
　　他说得小鹿乱撞，听得泪眼婆娑。
　　“夜深了，休息吧。”
　　梅若烟伺候好李昱上床，要走。
　　“你去哪？”
　　“房啊。”
　　“哦……去吧。”
　　半夜，齐王府除了守的，都已睡下。
　　梅若烟在卧房里，辗转难眠。对于李昱，突然不道该怎样去对待。
　　“他应该是我唯一的己了吧！”
　　偌大的齐王府，识字无一。有一腔学，却只能像个闷嘴的葫芦。说的，人听不懂；人说的，不喜听。只有李昱，能够下架子，能够听说话，能够容忍的刁钻。的有些心软了。
　　可……苏婉，你忘记父亲的遗言了吗……
　　“‘云衣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荣华一时，倾国倾城又如何？马嵬坡时，也会后悔吧。‘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一朝繁华，到后来，也成了红颜祸水。似贵妃这般极为荣之人尚如此，又何辗转人间之我乎！”
　　自言自语，不禁嘲笑自己的命运，泪如雨下。所有的苦只能自己嚼碎了咽下去，一旦说出，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突然，李昱寝室里传来呼救声。
　　的卧房在李昱卧房后面，所以听得楚。
　　听见声音，赶紧披上衣服，冲进李昱房里，大吃一惊。
　　李昱倒在地上，口吐鲜血，面色苍白。
　　“救我……快去请太医！”
　　梅若烟也来不多说，叫来了江滟滟，让江滟滟服侍着李昱，自己飞奔出去告诉赖平。赖平也不多说，让梅若烟到药房去修身定气丸，自己骑了匹快马，飞奔进宫去请太医。
　　不何时，赖平领着王太医，两个人汗浃背，喘息粗气，进了李昱寝室。
　　李昱已经昏厥过去，是要死的人了。
　　王太医也不多说，只看面色，就说：“殿下只怕是中毒了。”
　　“中毒！”
　　众人大吃一惊。这几日，李昱一在宫里，除了赖平，大家都没有伺候李昱。
　　梅若烟说：“赖，这几日殿下的饮食都是谁伺候的，吃的么？”
　　赖平眉头紧皱，喃喃道：“都是我布的菜，菜也是御膳房亲自送来的，我亲自验过的呀。”
　　江滟滟问：“王太医，殿下中的是么毒？”
　　王太医捋着胡子，说：“看殿下的面相，只怕是凌云霜。”
　　“凌云霜……这可是毁内脏的东！这可有医药可？”梅若烟问。
　　“是能。只是服了药，体内血液可以，也少说得有一个月不能下床。下了床，又得好好调养三个月，不能风，不能凉，不能动气。”
　　江滟滟说：“那请太医赶紧给殿下用药吧。”
　　王太医留下药方，由赖平送出。
　　临行前，王太医又嘱咐赖平说：“抓药秘密地拿，不可让太子道。我在宫里，尽量不让太子道殿下中毒之事。”
　　赖平叹口气，说：“只怕这毒就是太子下的。”
　　王太医叹口气，说：“明日陛下一准得问殿下病如何，我怎么说？”
　　赖平说：“只实话实说。让陛下调查去。”
　　王太医点头，说：“一定得好生调养。若是调养不好，不出十年，元阳尽毁，连房事也行不了了。”
　　“这么厉害！”
　　王太医沉道：“我猜不一定是太子干的，太明显了。也罢，明日见分晓。”
　　“是了。您慢行。”
　　王太医抱拳行礼，上马而去。
　　赖平到寝室，还没进门，早已听得女子哭泣声。
　　寝室里已经站满了人，赖平走到床前，看李昱印堂发黑，分明像一个死人，长叹一口气，瞥眼一见江滟滟正在那里哭，梅若烟正给擦泪，就说：“哭了，不是有药嘛。”
　　江滟滟抽泣道：“究竟是何人要害殿下！”
　　梅若烟把眼一顺，说：“殿下刚来，必定是在宫里出了差错，不何人投毒。明日等着王太医复了圣命，理会不迟。如今，且给殿下解毒为上。”
　　赖平点头道：“梅姑娘说的极是。你们下去，我在这里守着。”
　　梅若烟和江滟滟出去，英儿送了药进来。
　　江滟滟擦擦眼泪，对梅若烟说：“我素日只看不起你刁钻，谁如今遇到事看出你是个沉稳的人。我不如你。”
　　梅若烟说：“您也是心疼殿下，乱了分寸。”
　　江滟滟叹口气，说：“不怕妹妹笑话，我伺候殿下这几年，是把心肚子都掏给他了。”
　　梅若烟笑道：“妹妹看得出来。殿下也起你。”
　　江滟滟眼前一亮，赶紧说：“殿下说我么？”
　　梅若烟了一下，说：“说你办事妥帖，说你细心周到……就是有点看不起人。”
　　江滟滟闻言，陪笑道：“姐姐向日有不是处，妹妹介意。”
　　梅若烟笑道：“哪能呢。妹妹实说话不好听，姐姐没的生我的气是好呢。”
　　江滟滟说：“咱们都是在殿下前侍奉的，我不过比你早来几年罢了。我都道了，原来你还是个女，怪道殿下喜欢和你说话。”
　　“哎呦，么女，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殿下不生气，我又不分好歹，有的没的乱说。”
　　“不是的。”江滟滟挽住的胳膊，笑道：“我虽说不识得几个字，可我佩服有文化的人的，所以我这么喜欢殿下。妹妹要是不嫌弃，我还请妹妹我也念上几句诗呢。”
　　梅若烟见说的诚，赶紧笑道：“这有么，等着咱两个一块研究。我还道姐姐刺绣功夫极好，老早就跟着姐姐学呢！”
　　江滟滟笑道：“等殿下好了，我一定给你。”
　　梅若烟笑道：“那我可记住啦。殿下好了，我也给你吟诗。”
　　江滟滟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一谈心，突然觉得原来对方都如此地好相处。过去的不快，已经忘记了大半。
　　赖平给李昱服了药，约摸有一个时辰，赖平看见李昱脸色渐渐红润，顿时长呼了一口气，心底那块石头终于落下了。
　　“阿弥陀佛，殿下，您终于醒了！”
　　李昱还虚弱，幽幽地说：“我刚只觉得胸中撕碎似地疼，突然一口鲜血涌出，我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赖平揉揉眼，说：“哎呦，您是中了凌云霜了。您在宫中吃么东啦？哎呦，要不是梅姑娘发现的早，今个儿咱们可得哭死了！”
　　李昱脸上浮现一片柔，喃喃说道：“若烟去哪里了？”
　　赖平笑道：“还没跟您说呢。滟滟姑娘和梅姑娘现在可好啦，刚滟滟姑娘在这里哭，梅姑娘就一在慰，刚还有说有聊地出去了——心里还是担心您的。”
　　李昱点头，欣慰，说：“两个脾气都是不让人的，难得们投契。”
　　“王太医说了，您得在床上躺个一月行。”
　　李昱听言，差点坐起来，说：“我还得到荆州呢。”
　　“阿弥陀佛，么‘荆粥’‘米粥’的，这里有红稻米粥，您且吃几口。至于那钦差的事儿，陛下爱给谁给谁。您把身子养好是正办。”
　　李昱默然不应。
　　“殿下睡一会吧。”
　　李昱吃了粥，赖平过碗，说。
　　“嗯。”
　　李昱半眯着双眼，脑中不断地浮现在宫里的场景，以此推断出是谁要谋害自己。
　　他第一反应是太子，但既然去荆州是太子让的，为么还要给自己下毒呢？
　　万一自己中毒身亡，皇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太子。
　　齐亲王命差，当天就暴毙身亡……这，说得过去？太子怎么会这么蠢！
　　可不是太子，又是谁呢？
　　苦冥，到日天明，李昱顿时惊醒：是皇后！
　　自己入宫的第二天，曾到皇后郭晚盈的未央宫里喝茶吃点心。
　　皇后给了他一盘藕粉糕，香甜松糯无比，比平吃的好吃许多，那时还只赞着厨师手艺高超，未多。
　　鬼道是不是那块糕里面添了东！
　　房门推开，梅若烟端了早饭进来，眼眶红，怕是昨晚哭了好一阵。
　　李昱见，不怎么，原本晕晕沉沉，如今竟精神了许多。
　　梅若烟看着他，虽说醒了，脸上还是病态未散。把李昱扶起，靠坐在床上，拿了引枕让他枕着，披上衣服，把子盖好，把粥端过来，喂给李昱。
　　李昱吃了一口，说：“太烫了。”
　　他斜靠着引枕，双目微合，多了几分柔弱。
　　梅若烟给了吹了吹，亲自喂给李昱。这正合了李昱心意，赶紧张嘴了。
　　梅若烟一面给李昱喂着粥，一面说：“这一个月，你少出去。太医说了，你得好好养着。”
　　李昱点头。
　　梅若烟又说：“如今天愈发地暖了，我道你在房里待不住，可太医还说了，你不能风。要是调养不好，你就……”
　　梅若烟突然脸上一红，闭住嘴不说了。
　　“就怎么？”
　　梅若烟笑道：“你就娶媳妇啦，害了人家……”
　　李昱也脸红了，讪讪地说：“这么厉害啊……那我现在是不是也不行？”
　　说着，不自觉地握住了梅若烟嫩嫩的手。
　　梅若烟慌忙挣开，啐道：“去你的，把我当么人了！”
　　说，把碗一甩，把脸一横，怒目圆睁，喝道：“你自己吃！谁来喂你。你量我是那种丫鬟，巴不得爬上你的床好去享荣华富贵！我素日和你玩过，你也休拿这话来调戏我！逼我说出好听的来！们图你用，我可不稀得你的用！”
　　李昱这一顿骂，道自己的话失了分寸，顿时自己素日待的心冷了一半，赶紧陪笑道：“姐姐生气，原是我病得稀里糊涂的说的混账话，我也不说了，姐姐您大人有大量，和我生气了，等着我让赖把好吃的好玩的全给你赔罪，你要多少有多少，只是和我生分。好不好？”
　　梅若烟见他向自己赔罪，又好气又好笑，又端起碗来坐到床边，冷笑道：“人家那当老爷的，若是我骂这一顿，早不怎么训我呢，就现在把我毒一顿，卖给人牙子也不一定。偏你，没心没肺的，还来给我赔罪，没个当王爷的样子。”
　　李昱吃了粥，笑道：“姐姐说的都是实话，我又何来的生气，忏悔还忏悔不过来呢。”
　　梅若烟不好意生气，就说：“你要是敢跟那些浪荡子一样，拿这些话来调戏我，我个不理你了。我原以为你和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谁道你也会这样的话。”
　　李昱陪笑道：“不敢了。”
　　吃了粥，梅若烟了碗，给他擦拭干净，让他躺下，给他盖好子，嘱咐道：“好生睡着，一会我来给你吃药。”
　　李昱撒娇说：“你陪我一会儿嘛。”
　　梅若烟笑道：“还有许多事儿呢，滟滟姐姐忙着岂不累坏了，也忙不过来。你好生休息着，等会我给你送药来，来和你说话，好不好？”
　　李昱点头，说：“你去吧。”
　　梅若烟嘻嘻笑道：“这一病，都成了孩子了。”
　　说，轻轻关门出去了。。
　　少顷，赖平进来，叫醒李昱：“荣大人来了。”
　　李昱听言，忙让赖平扶起，说：“快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