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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张定远救急难,鹡鸰山埋忠骨
杨承德一行赶回济元堂时,远远就看见溜烟已经被系在墙边的树阴下,他问了柜上的伙计,才知道它是自己跑回来的。杨承德赶紧命人给它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抚摸着它的脖了笑道:“好马!好马!还知道自己回来。”溜烟似乎也听懂了,用脑袋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
张建丰道:“德叔,别跟我爹说刚才的事,省得他担心。”
杨承德点点头:“可不能再乱跑了,和赵姑娘就在铺子上待着,刚才差点就……”
这时张老爷急步奔了过来,神色慌张道:“刚才游行的人过去了,你们没有碰着?”
“碰着了呢,这不,把溜烟都冲散了,还好,人没事。”张建丰笑道,“没有冲到铺子里抢东西吧?”
“咱家有啥好抢的,都是药。”张老爷轻声道:“承德,你速速回家,捡十支枪,一箱弹药过来。”
“怎么了大哥?”杨承德警觉道。
“万丰米行的三个铺子被抢了个精光,何老爷被绑匪抓走了,他儿子过来借枪,要和绑匪火并。”张老爷低声道。
“大哥,这事要慎重!这东西可不能乱借。”
张建丰道:“是啊,爹,借钱可以,杀人的东西怎么能借?”
“不必说了!”张老爷摆手道,“也不知道是谁多嘴传出去,说咱家弹药多,现在绑匪要多少赎金还不知道,我也劝何家大少爷了,如果拿得出,还是不要动武的好。”
杨承德道:“那我现在回去搬过来吧,咱们只是借东西,人可不能借,他家要是闹大了事,和咱家可没关系。”
张老爷道:“你去吧,回头我再劝劝他,咱家茶叶存粮都放他那儿卖,多多少少面子总是要给的。”
张建丰挠了挠头发:“德叔,您等会儿,这事我觉得不妥。”
赵曼云道:“建丰,你不必担心!遇到这样的暴徒难道还能好言相劝?不给点颜色,不知天高地厚。如今闹起来没人管,胆子会越来越肥,加入他们的人会越来越多。现在不压下去,等成了气候就是国家大患!我把卫兵全叫回来,还有十四个人,守着济元堂大门口,有人胆敢来生事,当场击毙!”
“咱家开药铺的,又不是米行又不是酒楼又不是银庄,有什么好抢的,抢去了药也不能吃。”张老爷道,“承德,快去吧,小心行事。”
杨承德刚迈开脚,张老爷就见瞿县长的马车奔来,后面带着十几个警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正想打招呼,却见马车停在了济元堂门口,瞿县长跳了下来,慌张道:“张兄,出大事了!县府大院被围了,周局长打死了几个人,被绑走了!”
“如此猖狂!”张老爷甩着衣袖愤愤道,“无法无天了!”
“瞿县长,我的两个卫兵被打死了,我要不是命大跑得快,怕现在早就命丧歹徒之手了!你这地方父母官是怎么当的?”赵曼云瞅着他,一脸鄙夷。
瞿县长赶紧作揖赔不是,一脸愁容:“赵大小姐,瞿某无能,让您受惊了!这兵慌马乱的,要不,您赶紧回南京去吧,怕夜长梦多,局面难控啊!”
“我就不回!”赵曼云噘嘴道,“我要是掉了一根汗毛,你看着办!”
张老爷听这二人对话,意味深长,又见瞿县长唯唯诺诺的样子,大约也猜出些缘故。他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张建丰会意,拉着赵曼云进了济元堂后院。张老爷忙将瞿县长请到了楼上,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轻声道:“这赵姑娘……是什么来头啊?”
“哎哟我说张兄,你还不知道你儿媳是什么人啊?你家公子没跟你说?”瞿县长大为惊讶,见张老爷摇头,凑近他耳朵轻声道,“她爹在江浙手握六万重兵!就是省里的高官,都得让他几分,我哪敢得罪。”
张老爷惊得一哆嗦,看着瞿县长不敢说话,摆摆手道:“不是儿媳,不是儿媳,同学而已!”
瞿县长拍了拍他的手,摇摇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不是儿媳,能拉着她的手?就是亲妹妹,也不能这样拉着呀,他又不是三岁小儿。你莫要骗我了。”
“还没定亲呢!”张老爷看着桌子上的砚台,自言自语道,“这我哪敢定啊!给我十个脑袋也不敢高攀啊!丰儿也还没定性,朝秦暮楚的也不是不可能。”
“张兄,你今后有福啦!还望多多关照瞿某啊!”瞿县长笑道,“前几日来你们这儿闹事的那个老头,他儿子被赵姑娘的兵抓去充军,她说,要是他不来济元堂跪着认错,就带去南京,认了错便放人,还让我当了个中间人作证。”
张老爷恍然大悟,面色凝重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哎哟,我家丰儿胆子也太大了,跟谁好不行……怕是有福上门,无福消受啊!”
“我看他俩郎才女貌,卿卿我我,恩恩爱爱,好一对璧人,怎么就无福了!”瞿县长笑道,说罢摆摆手,“不说这事了,咱们商量正事。昨日大伙儿在县府都说好,今日去悦来品茶楼正式签字捐粮。我看现在这局面,得换地方了,不然那帮匪徒要是把茶楼围起来,我们岂不是全成了瓮中之鳖?”
张老爷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您说的对,依我看,还是我这儿最安全。谁家没有个长痛短痛的,就算是绑匪病了,也得上我这儿抓药,量他们是不会来济元堂闹事的。”
“我也是此意啊!”瞿县长幽幽笑道,“你悄悄派个人通知茶楼的掌柜,若有人去了,就引到你这儿来签字。我初来乍到,跟大家也素不相识,还请张兄多多费心啊!”
张老爷道:“瞿县长言重了,此乃民生国计之大事,张某定当尽心尽力!民以食为天,灾民没吃的才会暴动,要是都吃饱了肚子,谁愿意干这掉脑袋的事?今日大家也都见着了,万丰米行的何掌柜家被洗劫一空,若是再吞吞吐吐,斤斤计较,明日便会抢了他们家!”
……
张建丰让马良带人悄悄去了码头,将赵曼云的两个卫兵的尸骨装上了马车,运到了青龙山。又给他们置了两口沉甸甸的樟木棺材,雇来十几个闲人,挖了一个大坑,将两口棺木合并下葬。又让马良找人刻个石碑,上书“忠良XX长眠,张建丰赵曼云敬立”,等刻好了就悄悄立到坟前,不要让家中人知晓。
新坟砌好后,赵曼云长跪不起,哭成了泪人。马良道:“赵姑娘,您大仁大义,两个仆人泉下有知,也死而无憾了。”
张建丰扶起她:“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一会儿不见了我们,大家又要担心了。他两个家里,我们派人送些钱过去。”
赵曼云点点头,下了青龙山。只见一片绿油油的茶园将山脚包围,一眼望不到头。只是那茶树不大,似刚栽种不久。稀疏的枝叶倔强地向上伸展,似要拥抱远处的夕阳。金色的霞光勾勒出张家庄的轮廓,像静卧的老者,正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几个农人在茶园里锄草,戴着晒黄的草帽,说说笑笑。赵曼云隐隐闻见一股幽香,似有似无,仔细去闻时,却又什么也闻不到。
这时,几只鸟儿从茶园掠过,它们在空中跳绳般上下翻飞,张开翅膀拍两下,窜了一米来高,又迅速收回翅膀,自由落下,如此反复地跳着优美的舞蹈,在茶园上划出一条一条流动的波浪线,消失在青龙山脚。
“这是什么鸟啊?”张建丰道,“好些年都没见过了。”
“大少爷,这鸟也姓张,叫张飞鸟,早上多,来园子里捉虫、吃蜗牛。”马良笑道。
“你猜总共有多少棵茶树?”张建丰见赵曼云心情沉重,逗她道。
“这么一大片,数三日也数不过来。”
“我数过了,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棵。”
“我才不信呢,你又骗我。”
“大少爷没骗您呢。”马良笑道,“这是我们自家的茶园,去年杨大管家带人才种下的,一棵不少,等明年春天,就可以大量产茶了,到时候还请您回来尝尝自家的新茶。”
赵曼云听他话中已把自己当成了张家人,心中不由生出些暖意。“那我过来做个采茶女吧!”
“等过几年毕业了吧,摘茶的时候是清明,咱们在上学,没有时间回来。待茶树长大了,会开花结籽,到时候榨了茶籽油,给你梳头擦脸最好了。”张建丰笑道,牵住了她的手。
马良见状,停下脚步,远远地跟在身后。看着他们的身影,他着实为大少爷寻上这样一位大少奶奶感到开心,虽然她看上去泼辣一些,但从她对下人的言辞态度上,可知是个没有架子的主人。仆从护她丢了命,她还亲自给他们立坟跪拜,可知是个情深意重的人。这样的女子还读了大学,今后大少爷要是干大事,她定是个贤内助。最重要的是,大少爷喜欢得不得了,在她面前已经挺起腰杆像个大人了,不像以前,为害四方,愁坏了老爷和夫人。可老爷常跟大少爷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想必以后张家庄他是不能常回了,自己以后也不能常见到他了,不能常听到他叫“马叔”了。想到这儿,马良不禁抹起眼泪来。
“马叔!”张建丰回头喊道,“我带曼云去杨家堡,看看瑞杰,他今年没考上,听德叔说心情不好。”
“你去吧,不要在塘里玩水,一会儿我赶车去接你们回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