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一番拳脚骑射练习结束之后,勒帖木考教了一番几人的识字情况,对轧荦山表示满意,叮嘱阿骆要加强学习,而后珍而重之的拿出一卷帛书,要三个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学习,丁一看了一眼,心里笑了一下——《诗经》。
打赌杨我支最多能认识里面三分之一的字。
勒帖木真能完全认识么?
看破不说破……
不过真是纳闷,突厥的孩子为什么要学这些聱牙诘屈的汉人典籍,完全没有任何实际用处嘛。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有些事情要做,不能指导你们学习了,你们要自律,我这次出去多则三个月,短则二十多天,你们做好功课,不要辜负了光阴。”勒帖木交代。
“师傅你要去哪里?”阿骆问。
“去做强盗!”勒帖木苦笑了一下,看向远方的牧场,疏狂不羁的脸上也有一丝无奈。
再过几天就要下雪了,突厥的冬天,寒风逼人,白雪纷飞,美得如梦如幻,美的豪情万丈,可谁又能知道,在这雪景之下,是多少草原儿女的尸骸。
“为什么要做强盗?我们不是还有很多牛羊么?”阿骆不解。
“我们有牛羊,可是还有很多人没有。”丁一替师傅回答。
“师傅,这次去能带上我么?我已经成年了,我能像部落的战士一样去战斗了。”杨我支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不,孩子们,不要让你们的手上过早地沾满鲜血,而且,我们做强盗并不光彩。”勒帖木拍了拍杨我支的肩膀:“这次去会很危险,我们要穿过三受降城,汉人的弓箭和长枪在等带着我们。”
“那些两脚羊,拉不动强弓,拿不起长枪,我一个人就可以打他们一群。”杨我支骨子里就有着突厥人的悍勇和无畏:“师傅不是也经常教导我们,男人可以怕,但不可以退缩么?”
“不可小觑天下英雄!”勒帖木语气严厉了很多:“更不可以像那些无知的兵士一样叫汉人做两脚羊!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人,如果不是没有办法,谁愿意去畋牧!”
畋牧……这个词并不陌生,后世也曾听闻唐朝之时突厥犯边称畋牧,可惜不是什么好词,伴随而来的是烧杀捋掠,以汉人为牲畜。
“为什么不去?汉人那么富,我们却这么穷,而且汉人比我们坏多了,我们至少不会去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杨我支少有的激动起来:“而且师傅,汉人卖给我们的盐、铁、陶器价格贵,收我们的羊毛、狼皮确一个劲的压价,真当我们都是傻瓜么?我们虽然人少,但是不怕那些汉人,我们要有勇气,拿着我们的弯刀和战马,让那些汉人战栗,这样我们才不会不断地被汉人看扁!”
阿勒木有些想不到杨我支的反应,一时竟有点无言以对,转头随口问丁一:“轧荦山,你怎么看?”
怎么看?自己都懒得看,落后的少数民族为了吃穿掠夺物资,自己前世已经很习惯,没有任何看法了,不过毕竟是师傅问到自己:“既然自己没有,那就只能去抢别人的,不过不事生产,畋牧会让我们更遭天怒人怨,大唐的报复也会越来越激烈。而我们自己人会以此为倚仗,长此以往产生恶性循环。”
勒帖木眯起了眼睛,显然想不到丁一会说出这么一套理论,而且仔细琢磨了一下,没想明白这番话的意思究竟是该去畋牧还是不该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轧荦山,我们跟着勒帖木师傅一起去大唐畋牧怎么样?”前脚师傅刚走,后脚伊琳娜就活跃了起来。
“必须不行,你以为是去玩么?动刀动枪的,小命很容易搭在那里。”想一出是一出的小萝莉,丁一没好气搭理她。
“杨我支……”
“不行!师傅说不让去的……”杨我支虽然很犹豫,还是坚定的拒绝了。
“你们都是没胆鬼!”伊琳娜气鼓鼓的跑开了。
“轧荦山,你刚才说的我们都不太明白,你告诉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办呢?畋牧究竟好还是不好?”杨我支问。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听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吧?”
“没有,什么鱼?”
“说的是传授给人以知识,不如传授给人学习知识的方法。道理其实很简单,鱼是目的,钓鱼是手段,一条鱼能解一时之饥,却不能解长久之饥,如果想永远有鱼吃,那就要学会钓鱼的方法。”
“什么鱼?什么鸡?”
“算了……我说我最近想吃鱼……”丁一真没有诲人不倦的耐心。
“轧荦山,你是不是觉得我俩很笨?比摔跤!你一个对我们俩!”谁敢说杨我支笨?至少人家知道拉上个帮手!
翌日清晨,一通急促的鼓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鼓声预示着战斗的开始,一个个帐篷里开始骚动起来。
在这个年头,战争筹备的情景司空见惯,难得有一天平静无事,不是这个部落就是那个部落,总要发生这类事件。除了这些暗的或明的、秘密的或公开的战争,还有马匪、吐蕃、东西突厥的利益冲突和野狼,也全都与大众为敌。因此,部落只能都武装起来,常备不懈,抵御一切外敌,有时也要抵御汉人的围剿,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所以在默啜可汗营地的人听到战鼓的声音,也不管看见没看见黑白双色独狼的默啜汗旗,便纷纷向自己的帐篷跑去,擦亮弯刀,喂饱战马,为即将开始的战争做准备。
杨我支三人也被鼓声惊醒,阿骆和杨我支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渴望,不是嗜血的渴望,是对荣耀的渴望,在突厥部落里,战士是最受人尊敬的。成年的战士带着自己最好的弯刀、长矛和弓箭,胯下骑着自己能拥有的最好的战马,眼神骄傲睥睨。
畋牧不需要动员,所有人都是自发的集中在一起,从嘈杂熙攘到逐渐安静下来,不算整齐的列队,目光却异常整齐的注视着一个地方——默啜可汗的帐营。
他们在等,等一个带头人。
而此刻,默啜和勒帖木却在一张长几上相对而坐,相顾无言。
许久,默啜把一杯酒倒进喉咙里:“你觉得那个孩子说的有道理?”
“难道不是这样么?”勒帖木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们为了部落拼了几十年的命,结果呢?部落还是一样的穷,去年冬天,冻死、饿死的都有万余人,张仁愿的受降城,连地三白余里的地堡,我们的畋牧举步维艰,看看外面那些人,我们能带回来多少?我真不知道我们这么拼到底意义何在。”
默啜看着面前的老朋友,几十年的朋友,他知道阿勒木的所有苦恼,可这些也是自己的苦恼,想过无数解决的办法却一次也没有奏效,他小心翼翼的问:“所以,你想放弃这次畋牧?”
“放弃?我们拿什么放弃?”阿勒木激动起来:“嗷嗷待哺的孩子,缺衣少粮的老人,面色菜黄的女人,我们放弃了,他们怎么挨过这个冬天?”
“既然自己没有,就只能去抢别人的,恶性循环……”默啜念叨着,酒杯在手中逐渐变形,额头的青筋突出:“你说,我们要不要问问轧荦山以后该怎么做?”
阿勒木沉吟了一下,缓缓摇摇头:“那个孩子城府很深,可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办法,应该只是随口说出来的话,我走之后,你要带着他们继续学习,不要浪费时间,不过,只要教导他们基本的骑射拳脚就好,不必过于深入。杨我支的学习更不能耽误,你可以考虑给他们请一个儒生做老师。”旋即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我走了。”
阿勒木走出营帐,千百双炙热的眼神突然都有了焦点,本来略显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没有出征的誓言,没有战前的动员,没有战鼓,也没有旌旗。
这不是一只百战的雄师,这只是一群饥饿的野狼。
他们在为生存而战斗。
阿勒木上了马,简单地挥挥手,率先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