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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之畔凉风习习,酷暑天气中有这份凉意实属难得。沈懿脱了布靴,将两只脚就这么插在凉凉的河水中,倒是说不尽的惬意。此刻明月如盘,天地间一片皎洁。沈懿望着这轮明月,看着月亮上桂影斑驳是如此的熟悉,临着这一江上河,那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千古名句,竟不自主的浮上心头。
沈懿一时之间竟有些想点一根烟抽。他上一世最讨厌的便是烟味,这一世倒好,满世界没有一个吸烟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只觉得满心孤寂,只想点根烟享受一番这种寂寥。
沈懿放空了自己。这种将周身的疲倦尽数抛出,只留一个轻松惬意的皮囊,是他为数不多的休憩。他十七岁前得过且过,心中只是觉得习文练武好玩,排兵布阵好玩,些许家国大业,些许黎民苍生,他都不曾放在心上。直到沈绪身死,商国国灭,他才开始觉得,人生一世不该这般碌碌无为的度过。
他想起了保尔柯察金的那句著名的名言: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沈懿没有胆量说去解放全人类。他也没有这般的本事。热血沸腾说几句意气风发的事谁都会,但是冷静下来,还是要明白从桩桩件件的小事做起。他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多庇护一些天下的可怜人,太行山中救夏语冰是这样,去京城救田衡是这样,如今救施然脱离苦海也是这样。
至于将来要帮助施然复仇,沈懿曾经想过,但是他发现这件事与他心中的理想而言,并没有什么切实的意义——除非周坚昏聩,天下大乱,施然报仇奇兵,可以帮沈懿实现重洗统治阶层的夙愿——当然看现在周坚的为政行事的风格,让他日暮途穷倒行逆施,只怕不太可能。
沈懿答应教施然本领并没有骗他,沈懿也恨不得将心中才学倾囊相授。只是他更希望,施然最后能够放下心头的仇恨,能够走到于他并肩的道路上。当然,沈懿不会劝他。仇恨在心中是否发芽,沈懿并没有决定权,他同时也清楚,如果是自己的父亲,忠心耿耿却被自己人诛杀,而且祸及满门,他也绝对不会希望有人劝他放下。
上河潮起潮落,转眼月过中天,已经是下半夜了。沈懿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颈,准备回去睡觉。他起身拎起来布靴,刚要回去,只是眼中余光一瞥,却只见上河河面上影影绰绰的飘过来数艘船尖舱窄的小舟快艇。
沈懿心想许是夜间有人顺水而行,便不想再看。只是这几艘快艇却是行进缓缓,过了足足半刻钟,才从上游一里外逐水而下,似乎比河水的流速都快不了多少。
沈懿心中微感诧异,定睛看去,却只见这几艘快艇不但行动缓缓,而且吃水颇深,全然不像快艇的样子。沈懿视力过人,又兼月色明朗,已然看清那每艘快艇之上,均有几个穿了黑色水靠的水手,或坐或站,或蹲或跪,神色警觉的看向上河两岸。
沈懿心中划过一个场景,便是前世看电视剧时令他印象深刻的《邗沟覆船案》,这几艘快艇吃水这般深,且船速与河流流速无二,自然便是船下裹挟了重物。
沈懿思绪方动,却只见快艇首船之上一人站直了身子,手指遥遥对着沈懿的方向点了一点,然后左手却拎着一把钢刀,特意在月光中晃了晃,看起来气焰嚣张至极。沈懿连忙摆了摆手,然后捂住眼睛,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便转过身抱头蹲在了地上。
那快艇之上的人发出来一声爽朗至极的大笑,隔着宽阔的半个河面,都传到了沈懿的耳中。沈懿心中略一思量,便早已定下了主意,只是他蹲在远处,纹丝不动,过了半刻钟,算来这几艘快艇已然驶出,这才站起身来,远远瞥见那几艘快艇去的方向,然后便去黄牛背上取了件夜行衣,又给两个小童留了字条,自己却顺着夜色,悄悄往下游跟了过去。
沈懿这一走便是跟出去了五里多路,上河在此处地势平缓,河面宽广,流速极缓,一个时辰也不过是三十里路光景,比人行小跑快不了太多。沈懿身手高绝,想要隐匿身形再跟上这一伙顺水而下之人的脚步,实在是简单至极。
等跟到这一伙人停船靠岸,沈懿这才发现来到了一处河心岛上。这河心岛虽不大,却也有十几亩地的样子,上面长满了一片黑松林。沈懿心中暗觉不对,黑松多生长在干燥之处,不耐水涝。只是为何却生长在湖心岛上?不由得令他费解。
却只见这几艘船来到河心岛附近,首船那名捉刀者左右打量了几番,未见到有人跟随,便撮唇打了个唿哨,不多时,便见数人从黑松林中搬出了木板柱桩,带了数个圈型物体,一股脑的涌上了滩头,而后扑腾扑腾的扎入水中,不一时,水面上便竖起了数个立柱,而后门板搭上,赫然竟成了一小座浮桥。
沈懿看的暗暗点头。全然想不到这一伙人竟然能想到用移动浮桥来遮掩行踪。如此一来,即便是有人刻意搜捕,也很难在这河心岛周边取到有船只停靠的痕迹,这几船水匪,只怕再怎么折腾,也很难被找到确切的行踪。
浮桥搭好,便见众人纷纷解开了船头船尾的绳索,用纤绳接了,接二连三的拽到浮桥之上。绳索绑缚的东西似乎颇为沉重,每一根纤绳都需要两三人去提。待到第一个包裹被提上水面,沈懿才看清那是个大麻袋。借着月色,还能依稀辨认出麻袋上似乎绣着一个斗大的“粮”字。
“粮食?”沈懿眉头微皱,暗思道:“我本来以为也是偷盗食盐的,怎么只是粮食?若只是粮食,犯得上这般冒着掉头的危险,做水匪勾当么?”
正思虑间。却只见大麻袋被接二连三的逐次提了出来。沈懿看的真切,却又惊奇的发现,这些麻袋,似乎装着的都是不同的物体。固然是以粮食为多,但是其余散货也决然不少,沈懿甚至听见有陶盆瓷器在麻袋中叮当作响的声音。
“这群水匪难不成什么都抢,来者不拒么?”沈懿眉头微皱,心中腹诽:“不如开搬家公司吧。解决一下密封问题防止水泡,可以说是非常经济环保的搬家新模式……”
一帮人呼呼啦啦抢上抢下的闹腾了足足大半个时辰,这才算是结束。沈懿刚要起身,准备潜水偷渡过去一看究竟,却只见又是一伙人推了独轮小车,吱吱呀呀的走上了浮桥桥头,将大大小小十几车货物,一股脑的又堆到了快艇之上。然后岛上走出几个做商贾打扮的人上了船,一行人又复乘船,摇摇晃晃的往下游去了。
沈懿满腹疑窦,实在搞不明白这伙人这般做是何缘由。便寻了一处凹岸,躲在众人看不见他的反斜坡后,缓缓隐入水中,趁着夜色一路潜水来到河心岛旁。
他气息绵长,这上河阔处足有两三里地光景,河心岛离河岸也有一里地之遥,可沈懿竟中途只浮上来换了四次气。若非如此,只怕他也不敢就这般贸然潜水上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