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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逢乱世比武掌兵机 建奇勋公推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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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唐咸通十三年(公元872年)春天的一个清晨,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木叶山边的喜鹊们便登上树枝,“喳、喳、喳”地吵个不停。勤劳的牧民们被报晓的雄鸡叫醒,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男人们有的出去蹓马,有的出去放羊。女人们则点燃起灶中的柴草,熬牛奶、烤面粑,准备当天的吃食。散落的毡房旁,到处飘起扭动的炊烟,草原上弥漫着一股牛奶和花草混合的香味。轻风吹来,苏醒的小动物们开始觅食,不断传来的叽叽咕咕的叫声,告诉人们喧闹的一日拉开序幕。
  忽然,在草场上放羊的葛里大叫起来:“快来看哪!那边着火了!快去救火呀!”牧民们循着他的喊叫声望去,果见在神山脚下祖庙东边,整个上空一片火光,如同烧红了半边天。牧民们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四面八方向那里跑去。到不远处才发现,那片红光来自于十几座高大的毡房,那是迭剌部夷离堇匀德实大人的家,他和他的五个儿子全都住在一起。族人们急忙拿上工具,提着水桶赶去救火。跑到毡房附近,才发觉没有浓烟,也没有大火,只闻到一阵阵扑鼻的异香,院子里也十分安静。众人正在诧异,忽见匀德实的妻子萧月里朵跑出门来,大声喊道:“生了!生了!生下来了!是个大胖小子!”一边欢呼,一边乐得手舞足蹈。
  这位匀德实大人是圣僧迭剌的六世孙,接替父亲担任夷离堇已经多年。他为人正直善良,处事平稳公正。武功高强,尤以箭法出众;威望素著,最善以德服人。因此很受族人们的拥戴。
  匀德实大人共有五子二女,均十分孝顺,又各自成才,在部族中口碑极好,可谓举家和顺、其乐融融。多般皆算如意,只有一事烦心,那就是这五个儿子先后生了九个女儿,竟无一个男孩。眼见得这个兴旺的大家庭后继乏人,这让身为夷离堇的匀德实忧心如焚。全家上下到处求神拜佛,连部落中的牧民们也都纷纷跟着祈祷。
  一年多以前,五儿媳撒拉古朵去医巫闾山上香,夜宿万古千秋寺(今青岩寺),清晨梦红日入怀,回来后发觉有孕,全家人乐得合不拢嘴。但是只见腹中起,不见胎儿生,一连十四个月没有动静,让撒拉古朵急得寝食不安,家里人也跟着忧心忡忡。昨夜晚撒拉古朵忽感饥饿,连喝几大碗牛奶仍觉不饱。今早晨喜鹊一叫,她就疼得翻身打滚,大汗淋漓。匀德实的妻子萧月里朵闻声赶来,孩子已经降生。温暖的毡房里红光骤现,香气袭人。小家伙生得方面大耳、浓眉重眼、大手大脚、十分健壮,一边乱蹬乱踹,一边大声啼哭。那响亮的哭声极似鹰叫,招来数十只苍鹰在毡房外飞翔。萧月里朵欣喜万分,这才抑制不住地跑出毡房大喊大叫,向家人和乡邻们报喜。
  族人们闻听喜讯,立即都笑逐颜开。葛里带头向前道贺:“大人家喜添男婴,木叶山为之增彩。此乃苍天献瑞、大地呈祥,必能光我部族、造福草原,惠大德于万民也!”萧月里朵一边说着“同喜同贺”,一边向族人们答礼致谢。
  这会儿忽听得一阵阵马蹄声响,夷离堇大人匀德实闻讯归来,一进院子就朗声大笑,一边作揖施礼,一边对众人说:“本人年过五旬,方得贤孙降临,一感祖宗庇佑之福,二感族人相助之德,在此先行谢过,改日置酒相待!”
  这时候门帘一挑,撒拉地从毡房里走出来,满脸喜气洋洋地先给族人们行礼,然后请父亲给孩子起名字。匀德实抬头观看,见此时旭日东升,朝霞满天,长空中有九只彩凤飞翔,不远处有一群仙鹤起舞,草原上一片生机勃勃,院子里人们都面带微笑,于是略一思忖,对大家说:“这孩子是他母亲梦日而孕,今天早晨他又是伴日而生,我看就叫阿保机吧!希望他能光照草原,为民造福!”阿保机是契丹语,意为“太阳神”,众人闻之齐声叫好。
  这阿保机不但生来健壮,一个月就会爬,两个月就能坐,三个月就会说话,六个月就能自己走路,而且天资聪明,反应极快。大人教什么,他就会什么,还能举一反三。三岁的时候,祖父匀德实特意从医巫闾山请来一位老师,名叫萧廷汝,能文能武,道德高深,教阿保机识字练功。老师给他起了一个汉族名字,叫作耶律亿,希望他把天下苍生都装在心里。在众多长辈的精心呵护和老师的悉心教导下,阿保机无论身体和学识都进步很快。孩子的成长可谓一帆风顺,充满阳光。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唐乾符三年(公元877年),正当阿保机五岁的时候,他们的家族厄运来临。迭剌部落的贵族耶律狼德,原本是匈奴人狼德部落的后裔,因为幼年时随母改嫁,来到这里,长大后膂力过人、武艺出众,成为夷离堇帐下的一员大将。此人因酗酒滋事、强奸民女,曾被匀德实从严惩处,割去左耳,故而怀恨在心,时刻想报仇雪恨、取而代之。如今见匀德实喜得贤孙,又春风得意,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必欲及早除之而后快。
  一日他与几个心腹将领在一起喝酒,抑制不住愤愤地说:“匀德实位高权重,祖辈传承,如今又喜得长孙,好事都让他们家占尽了!眼见得要永远把我们踩在脚下,这口窝囊气何时能出?真是气死我也!”
  “是呀!真他妈的不公平!将军勇冠三军,威震草原,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凭什么夷离堇要他家世代相传?他们家谁是将军的对手?不过他们大权在握,该当怎么办呢?”一个叫达里的牙将附和着说。
  “这有什么难的?”又一个牙将察戈接过来说,“如今匀德实已经老迈,把他杀掉不就完了吗?树倒猢孙散,他的那些部下又能怎么样?还不得见风使舵,拜倒在将军您的脚下?”
  狼德猛地一扬手,喝下一碗烈酒,恨恨地说:“此计甚好!正合我心。事不宜迟,我们就在今晚动手,杀他个措手不及,连窝端掉!”几个人计议停当,分头秘密准备去了。
  当晚月黑风高,野狼低嗥,草原上笼罩着一种无名的恐怖。耶律狼德带着数百名兵丁,似一群黑色的幽灵,悄悄地包围了夷离堇大帐。他们以抓捕叛贼的名义,向这十几座毡房发动突然袭击。匀德实大人正在熟睡,被杀害在床榻之上。其长子库穆住在隔壁,听到动静出外察看,被隐在暗处的狼德上去一刀,砍为两段。次子岩木、三子偶思、四子释鲁住得较近,听到情况不妙便操起武器,掩护家人且战且退,均身中数箭而逃。阿保机在父亲撒拉地、老师萧廷汝全力掩护下,伙同族弟曷鲁和另两个堂弟,由庶祖母萧月里朵领着逃出重围,直奔龙山,到亲属塔雅克家中避难。塔雅克把四个孩子藏在地窖里,并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且说耶律狼德杀害了匀德实一家,第二天便宣布自己担任夷离堇。族人们皆惧他阴狠毒辣,杀人如麻,都敢怒而不敢言。别的部落事不关己,无人过问。联盟可汗应该主持公道,但见匀德实一家死的死、逃的逃,也不出来说话了。因而耶律狼德的阴谋顺利得逞。为了斩草除根、免留后患,他派出大队人马四处追杀。萧月里朵见这里也不安全,只好又带着四个孩子逃到军都陉北,在塔雅克的一个远房亲戚家藏下来。为了防止意外,她让阿保机的脸上涂满锅灰,穿上破烂的衣服,与曷鲁一起到山上放羊,这才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捕,侥幸生存下来。
  次年早春的一天,六岁的阿保机与曷鲁在山上放羊,突然遇到暴风雪。羊群被刮散后去而复归,阿保机兄弟二人却不见踪影。萧月里朵痛不欲生,想跳崖去死,被人拉住,但从此一病不起,抑郁而亡。
  但是阿保机和曷鲁并没有死。他们被龙山圣母派人搭救,送到古佛洞跟随落伽师太习文练武。阿保机思念家人,几次要求下山,均被师太好言劝阻。九年的光阴过去,阿保机成长为一个身高九尺、威武雄壮、满腹经纶、武艺高超的少年。临下山之日,龙山圣母对他说:“如今妖孽横行,天下大乱。北方部落纷争,灾害连年。众生蒙受苦难,百姓陷于水火。望你不负重托,统一各部,善待黎庶,造福草原。”阿保机含泪应允,再三叩首,与曷鲁拜别了龙山圣母和落伽师太,下山去了。
  自从耶律狼德杀害了匀德实,窃居了夷离堇这一职务之后,胡作非为,横行泰来,简直把迭剌部变成了人间地狱,而他就是这里的活阎王。他整天什么正事都不做,除了喝酒,就是赌钱,吃饱了喝足了还要找美女侍寝。谁若是敢说半个不字,立即全家开斩。在本部落折腾够了,还经常去别的部落杀人放火,抢劫钱财。有一次居然闯入乙室部酋长家里,强奸了人家的妻子和女儿。酋长们实在忍无可忍,但单打独斗又都不是狼德的对手,于是齐聚在蒲古只家里,商议对策。
  蒲古只是匀德实的前任夷离堇,虽然须发皆白年过花甲,但是身体硬朗头脑清醒,在部族中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他听完了酋长们的痛诉,拈着胡须慢悠悠地说:“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乙室部酋长拔黑愤愤地说:“耶律狼德就是个人间禽兽、部中恶魔,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他再勇猛,只要我们七部联合起来,也能够将其击败、擒而杀之!这口气我再也憋不下去了!”
  拔里部酋长撒古拉说:“你说的办法虽然可行,但那得有多少人流血呀?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遥辇部酋长古不里说:“不如我们也搞次夜袭,乘其酒醉擒而杀之,可保万无一失。”说完眼睛望着蒲古只,希望得到他的赞同。
  蒲古只听完微微一笑,依然摇了摇头,接着胸有成竹地说:“耶律狼德本非我始祖后裔,来此后一直就包藏祸心。如今又谋杀部主,残害族人,早就该死!但合兵围歼虽能成功,势必造成狗急跳墙,族人流血,此计不值;夜里偷袭固然可取,但惟恐节外生枝,漏掉余孽,此计欠周。我观狼德虽然得势,但死心塌地的狐群狗党不过数人,只须如此这般,便可一网打尽!”说着蒲古只低下声来与众人耳语,酋长们听后皆喜笑颜开,纷纷赞同,于是分头准备去了。
  次日清晨,蒲古只派人送信,说去伊犁贩马得一美女,不敢擅用,想献予夷离堇大人,邀他过去喝酒,就便相看。狼德见信喜出望外,欣然答应前往。待信使走后,心腹牙将哈里不劝道:“蒲古只虽然年过花甲,但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多少年与大人素无往来。如今突然邀请,岂非有诈?还是不去的好!”
  但是另一牙将刘文琛说:“大人威势,何人不知?如今各部顺从,不日即登汗位。老家伙见风使舵、主动示好,也是世之常理、人之常情,有什么去不得?何况敬献美女,乃是天大喜事,不但大人要去,我等也借光开开眼哪!”
  狼德听了极为高兴:“这话对我心!去、去、去!大家都去!区区老朽,有何惧哉?我们就都去喝他一顿。你们也帮我看看新夫人嘛!怎么样?”说完众人一阵大笑。
  巳时刚过,狼德带着十几名心腹将领,耀武扬威地来到蒲古只的营帐。见仆人们杀牛宰羊,正在忙碌,心中十分欢喜。还没等走到门口,蒲古只就迎出帐外,满脸陪笑,寒暄数句后,即请狼德等人入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蒲古只恭敬地说:“大人武功盖世、才干超群,威望著于草原,必为部族之主。如此英雄人物,当有美女相伴,方能夫唱妇随、无上荣光!”说罢请仆人唤义女如嫣过来相见。
  门帘一挑,香气袭来,一位白衣少女翩翩而至。粉面桃腮似蓓蕾初绽,腰肢款扭如风中百合。狼德见之,果然是天姿国色,一时情醉神迷、目不转睛。他那帮部下牙将也一个个丑态百出、垂涎欲滴。蒲古只见了暗自好笑,大声说道:“大人如果中意,三日后就请过门为妻。今日就先让小女敬酒一杯。”说罢以目示之。如嫣接过侍女手中酒壶,羞羞涩涩,脸色微红,轻移莲步,慢抬玉手,给狼德和每位牙将都倒上一杯美酒,然后说道:“请大人和各位将军慢用,小女告辞。”说罢回房去了。燕语莺声,珠圆玉润,佳人虽去,余音若存。那狼德眼睛依旧盯着门口,还没有回过神来。蒲古只趁机起身相劝,众人皆不加思索,遂一饮而尽。
  待狼德收回目光、放下酒杯,刚刚坐下来,便觉腹中燥热、浑身无力,眼睛模糊,脑袋发晕。他略一愣怔,晃动一下肩膀,这种感觉愈发严重。待看部下之人,已皆倒在席上,不觉心中大惊,以手指之:“你……你……怎么?”
  蒲古只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你什么你!你是个该杀的畜牲、待宰的蠢驴!你的末日到了!”说罢酒杯一摔,十几个壮士闻声冲了进来,三下五除二,把狼德及其同伙通通捆了起来,绑在大帐外面的拴马桩上。
  这时,各部酋长带着大队人马,已全聚集在大帐之前。牧民们闻讯赶来,毡房外人山人海。蒲古只登上高大的篷车,命萧廷汝宣布狼德十大罪状,然后七名酋长一齐动手,将狼德及其部下乱箭射死。草原上立时欢声雷动。
  除掉狼德以后,迭剌部酋长空缺,蒲古只召集部中“十老”聚会商议。因为匀德实及其长子库穆均已被害,众人一致同意其次子岩木继位。岩木此时尚在库莫奚部避难,被众人迎回后,主持部中大计,不到一年,就因箭伤复发而死。众人无奈,又推举匀德实第五子、阿保机的父亲撒拉地继位。
  撒拉地不负重托,临危受命。他带领族人们开荒种地,发展畜养,兴建作坊,开办榷场(交易市场)。又去伊犁贩运良马,去中原换取甲仗,很快使迭剌部从混乱走向复兴,重新成为契丹最为强大的部落。
  两年以后,撒拉地的三哥偶思、四哥释鲁从漠北归来。撒拉地不听萧廷汝的劝阻,把酋长和夷离堇的位置让给了三哥。偶思继位后不到四年,生病而卒,又把位置传给了释鲁。
  释鲁是个能力很强、但是野心很大的人。他担任夷离堇以后,不顾蒲古只和族中“十老”的强烈反对,不断地对外用兵,掠夺来大量的奴隶、财物和牛马。他让奴隶为自己开荒种地、饲养牲畜、建筑城堡和开设作坊,财富迅速增长,实力急剧壮大,不但超过了历代夷离堇,而且凌驾于联盟可汗之上,招致了酋长和贵族们的普遍嫉恨。萧廷汝多次劝而不听,遂在一月夜不辞而别。
  释鲁为了保护自己的财物和人身安全,实现未来统驭部族的政治野心,他亲自主持,在草原上招募了一千名武林高手,成立了一个亲兵大队,名曰“挞马”。这支队伍不但人人武功高强,而且坐骑均是青一色的西域良马,甲仗兵器也都是专门打造的精品。为了有效地驾驭这支铁军,他还专门在木叶山下设擂,想招选一名顶尖高手为“挞马狘沙里”,意为亲兵队长。而这个擂台的擂主,就是他的儿子滑哥。
  滑哥自幼健壮,体力超常。三岁时便被送到海棠山(今辽宁阜新境内)岫云寺,跟随回鹘高僧扎西旺堆习武。如今虽然只有十四岁,却已经长得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具有万夫不当之勇。奈因年龄尚小,况又缺智少谋,释鲁恐其被人利用,因之虽有勇力,但却不敢用之,只让他做擂主选人。如今设擂七日,滑哥已战胜了四十八名对手,其中有七名被他踢下台去摔死。此时气势正盛,尚且无人能敌。
  那天恰好阿保机和族弟曷鲁奉师命下山,回归故里。两个人骑着快马,风尘仆仆赶到本部大营时,已近傍晚。这时只见神山下人流涌动,牧民们一边走一边议论:“如今设擂七日,无人战胜滑哥,看来这‘狘沙里’非他莫属了!”“那倒不一定!释鲁大人若是想用他,怎么还会设擂?”“哎!真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哇!”“我们回去吧!下边没戏了!”
  二人听着大家的议论,逆着人流走进大校场,只见在北面高大的擂台上,滑哥正在来回走动,大声喊叫:“时已七日,天近黄昏,若再无人上台,小爷我可要收场了!”他二目四望,见仍无动静,复又大声说道:“可叹这巍巍神山、茫茫草原,竟然多是怕死之辈,无人敢来挑战我也!罢、罢、罢!回家去也!”说罢哈哈大笑。
  阿保机一路走来,早已听得明白,但他未见家人,不想生事,便牵过马匹,转身想走,却发现曷鲁已经不见了。抬头一望,见曷鲁已稳稳站在擂台之上,不由心中一急,赶忙牵着马匹走了过去。
  原来曷鲁是个直性子、犟脾气,说话虽然有些口吃,但是人却相当仗义。他气不过滑哥那种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样子,于是没有同阿保机打招呼,便跳上台去。这时就听见他说:“列、列位乡、乡邻们,我叫曷鲁,是咱迭剌部的后、后人。我说滑、滑哥,你他牛、牛吹得是不是太、太大了?你敢、敢与我比、比试、试一下吗?”
  滑哥虽与曷鲁是同部落中人,但由于两人从小便都在外边学艺,如今多年不见,已经互不认识。听了曷鲁的自我介绍,不禁抚掌大笑:“这眼瞅着就要黑了,天没打雷、地没下雨,咋从哪里钻出个嗑巴来呢?你是不是吃差药了?还是睡梦游了?这里是擂台!你来送死吗?”
  “送、送什、什么死、死?你才吃、吃、吃差药、药了呢?睡、睡、睡转轴、轴了呢?尽、尽、尽吹牛、牛,说大、大、大话!你赢、赢得、得了我、我吗?”曷鲁一着急,憋得粗脖子红脸,结巴愈发严重。
  滑哥一听,怒火万丈。别说这几天没人敢上台这么说话,就是这么多年来,全部落上下谁不对他敬畏几分?哪来的这么个混小子,敢如此放肆?看来不打疼你,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想到此处,不禁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喊一声:“这可是你自找的呀?!”说着挥拳向曷鲁打来。
  别看曷鲁长得粗莽、嘴上发笨,但是头脑灵活,反应极快,身手矫健,功夫非凡。此时见滑哥出拳打来,急闪身躲过,同时飞起一脚,向滑哥肋下踢去。两个人一来一往,在擂台上大战起来。引得台下的观众去而复返,叫喊声此伏彼起。
  滑哥与曷鲁拳来脚往,大战五十多个回合未分胜败。但所有人均已看得明白,曷鲁明显更高一筹。只见他腾挪闪跳,敏若猿猴,踢击踹打,快如疾风。尽管滑哥拳大力沉,攻势凌厉,但皆被曷鲁轻易化解,时不时还瞅准空当,在滑哥的背上轻拍一掌,或在滑哥的两肋处送上两拳,似乎是在耍戏对手。气得滑哥哇哇怪叫、歹意顿生,在一个直拳、又一个飞腿之后,趁曷鲁躲闪之机,“嗖”地从怀里掏出一包白灰,“唰”地向曷鲁迎面掷去。曷鲁不知何物,一脚踢出,刹那间白雾弥漫,眼前模糊。滑哥乘势一脚,将曷鲁踢下台去。观众“啊”的一声,如潮水般散开,心想这少年必死无疑。
  就在曷鲁从台上落下的一瞬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人“噌”的一声,如一只苍鹰从斜向飞来,把即将落地的曷鲁绰住,顺势蹿出去两丈多远,然后轻轻站定。观众皆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细看之时,才发现救人者也是个雄壮的少年。
  那少年见曷鲁无事,没等别人问话,“嗖”的一声蹿上擂台,先向台下观众拱手致意,然后转过身来对滑哥说:“我说兄弟你也太不讲究了!武林中人虽然比的是功夫,但讲的是情义。你怎么能出阴招?险些害了我兄弟的性命?这等武德和胸襟,怎配来当擂主?又怎能做得‘挞马狘沙里’?”
  滑哥上下打量了一下,见此人虽然身手不凡,但出言如此犀利,不禁恼羞成怒,鄙夷地笑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此闲事?我用什么招法,那是我的自由!有本事你来试试,一样把你扔到台下去!”
  阿保机一听乐了:“呵!呵!没看出来,人不大牛不小。这样吧!咱俩在台上划个圈儿,面对面地站着,我让你随便出招。如果你在二十招之内,有一招碰到我身上,就算你赢。如果在二十招之内你赢不了,我一定把你扔到台下去!”
  滑哥一听也乐了:“咳!咳!来了个比我还敢吹的!难道会把我吓住吗?少爷我在海棠山跟大师学艺那会儿,你在哪儿呢?跟我打,你还得学着点!”说着命监擂人在台上用白灰洒了个圆圈,首先跳进圈内,含笑对着阿保机一招手:“来吧!吹牛的家伙,看你怎么把我打下去!”
  阿保机也笑着走进圈内,与滑哥对面站定,两个人中间只有一步远的距离。滑哥说:“你说话算数?我可以出手了吗?”
  阿保机还是微微一笑:“怎么不算数?来吧!有什么绝招都使出来,尽管往我身上招呼!”说罢抱胛站定,心平气和。
  滑哥被阿保机的傲慢激怒了!他二目圆睁,虎眉倒竖,牙齿咬得“咯崩、咯崩”直响。与阿保机对视片刻,忽然左手出拳,向阿保机面门砸来。同时右手却变拳为爪,向阿保机的下腹掏去。顺势右腿跨前半步,左脚飞出,踢向阿保机的裆部。转眼间三招并进,招招致命。滑哥心想,不信我击不中你!没曾想阿保机敏似猿猴、矫如飞鹰,上躲下闪,身躯外移,像闹着玩似的,让滑哥扑了个空。
  滑哥一击不成,又生诡计,“啪、啪、啪、啪”连出十几招。尽管他使尽了全身解数,但那位阿保机忽而躲闪,忽而跳起,忽而绕到滑哥的身侧,忽而藏在滑哥的背后。直累得滑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却根本碰不着阿保机的身体。眼见得二十招过去,被阿保机绕到背后,抓住腰带,掐住脖颈,“嗖”的高高举起,在擂台上转着圈儿。滑哥此时背朝下脸朝上,四肢晃动着大吼大叫,活像一头待宰的肥猪。惹得台上台下一阵大笑。滑哥恼羞成怒,悄悄拔出腋下短刀,向阿保机的胳膊扎去。台下观众看得清楚,有人大喊道:“哎呀!坏了!又出阴招了!”
  阿保机早已瞧在眼里,轻蔑地一笑说:“好小子!算你狠!下去吧!”一扬手,奋力向台下掷去。那滑哥像个巨大的口袋,带着风声,向台下砸来,眼见得即将落在地面之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只听有人高喊:“壮士息怒!快救我儿!”也不知阿保机是真的闻言相救,还是事先就有准备,反正他飞身而下,在滑哥即将落地之际,一伸手抓住滑哥的腰带,就势轻轻摁倒,笑着问道:“服气吗?”
  还没等滑哥答话,方才那位高喊之人已到跟前,一伸手将滑哥拉起。阿保机扭头一看,见来人高大魁伟,长髯飘飘,面似淡金,二目如灯,眉宇间透出睿智,平静中显示威严,慌忙跪倒叩头,礼拜不止。
  那来人双手扶起阿保机:“壮士何人?如此身手,真是少年英雄,让我钦佩不已!”
  阿保机再拜施礼:“四伯在上!请受侄儿一拜!我是阿保机呀!”
  “你是阿保机?十来年没见,都长成大人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与滑哥打起来?他是你的堂弟呀!”夷离堇释鲁不解地问道。
  阿保机欠意地说:“我也是刚刚回来。是滑哥先打了族弟曷鲁,险些把他摔死,又口出狂言,亵渎神山,侄儿才上台出手的。不过是想吓唬他一下,怎么会伤他性命?”一边说着话,一边亲昵地拉过滑哥,满脸陪笑。
  滑哥这才细细端详,方知确是堂兄阿保机。虽然有些羞愧,但是心中不服。
  释鲁则大喜过望:“贤侄已失踪多年,家人皆以为遇难。没想到长大成人,还练得如此本事,真乃我家族之幸、部落之福也!我看这‘挞马狘沙里’的职务非你莫属。来人哪!带宝马和金刀来,我要当场赐马赠刀!”
  滑哥一听,“扑通”跪下:“父亲容禀,孩儿不服。阿保机初回乍到,怎么见得就比我强?我要与他再比武!”
  释鲁双手扶起滑哥,爱抚地说:“我儿设擂,多日辛苦,为父心中有数,自会善待于你。但你还和他比什么呀?我在台下看得很清楚。人家让你打,你都打不中,还被人家扔下台来,功夫差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若不是人家出手相救,你早已摔得鼻青脸肿,还有什么必要再比试?”
  滑哥摇摇头说:“这一场能说明什么呀?他不过是灵巧一点儿罢了!我要与他比弓箭!”滑哥自以为膂力过人、箭法精绝,是草原上一流的好手。因此不等父亲点头,即命人取来弓箭,摆好阵势。随即转过头来对阿保机说:“怎么样?你敢吗?你若是再赢了我,我便服你!”
  阿保机看了四伯一眼,见释鲁未置可否,明白他也是想看看自己的真本事,于是依旧笑着对滑哥说:“比吧!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输了便是,你先来吧!”
  滑哥挽起袖子,在校场中站定,让人将靶标放在二百步开外,然后连发三箭,皆中靶心。众人一看,滑哥用的是三百斤以上的硬弓,又是这么远的距离,不免都替阿保机有些担心。滑哥则拍拍两手,向阿保机轻蔑地一笑,心里说,看你的了!看你怎么赢我?!
  阿保机又用目光征询了一下四伯的意见,见释鲁点头默许,这才走上前去。他拣起木桌上的那几张弓掂量了一下,随后似很不经意地挨个拉了拉,不想那四张硬弓“啪、啪、啪、啪”,全部折断,像刚被腰斩的一堆死蛇。众皆大惊失色,这可是三百斤以上的硬弓啊!一般的武将都拉不开,这少年的力气也太大了!“了不起呀!”“天神下凡了!”“这下可好了!”“草原有救了!”一时议论纷纷。
  释鲁见状也是心中一惊:这位侄儿可真不简单啊!这几年一定是得了高人的真传,练成了超凡的绝技了!真是天助我也!该着我释鲁成就大业呀!他心里想着,不由得一阵高兴,随即吩咐下人:“快取家传的宝弓来,也许我的侄儿用着才能顺手!”
  不一会儿,两名亲兵打马而回,把宝弓捧至释鲁面前。释鲁转过头来对众人说:“这把宝弓乃精铁所制,是当年九世祖迭剌仿照始祖古藤雕弓的力道,亲自精心打造,曾经使用多年。他归天后即传给后代子孙,是我们迭剌部落的传世之宝。但是多年来还无人能够拉开,因此一直放在大营。今见贤侄神力,自当开试此宝,以光宗耀祖、兴我部族也!”众人欢呼雀跃,皆欲一饱眼福。
  阿保机情绪激动,一种神圣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他走向前去,跪接宝弓,向着祖庙的方向三叩首,向着四伯释鲁叩头致谢。然后拿起宝弓,搭上长箭,让人再将靶标远移一百步,气定神闲,轻松自如,连发三箭,皆中靶心。全场欢声雷动,众人赞羡不已。
  释鲁见状大喜,亲赐汗血宝马、祖传金刀,并将那张传世宝弓授予阿保机使用。当着上万部众的面,当场宣布任命阿保机为“挞马狘沙里”,率领所有亲兵,直接归他调用。就这样,阿保机尚未走进家门,就阴差阳错,当上了迭剌部落的亲兵队长。滑哥羞得无地自容,悄悄地溜走了。曷鲁则跑过来向阿保机道贺,然后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向家中走去。
  撒拉地此时已经因病去世,阿保机与祖母和母亲见面。两位老人又惊又喜,拉着阿保机的手看不够、说不完。次日清晨,阿保机祭拜过祖父和父亲的陵墓,便带着曷鲁到亲兵队上任去了。他按照自己的方法训练士兵,很快使亲兵队成为一支能征善战的铁军。
  释鲁组织亲兵队,名义上保家护院、维护安全,实际是为了壮大实力,当上可汗,统一各部,雄霸关东。在阿保机就任狘沙里不久,即命他带兵北讨室韦、乌古,南征奚、霫等部。年轻的阿保机从此转战关东,栉风沐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充分显示了他非凡的智慧、卓绝的武功和出色的指挥才能。
  室韦部族当时在平地松林的东北一带游牧,是古代蒙古人的一支,拥有众多的牛马和强大的武装力量,与周边部落经常发生冲突。契丹人虽恼其多年来骚扰边境,但从未敢对其轻易用兵。阿保机奉命征讨之后,知其军力胜己数倍,不宜正面对阵,于是决定智取。他只带五百铁骑在傍晚出发,于次日凌晨以后到达室韦营地。十月的天气,昼暖夜凉。室韦部首领巴音图昨晚酒足饭饱,现今正拥着小妾酣睡,震耳的鼾声传到帐外。营地里一片静悄悄,连个巡哨的都没有。阿保机率众如神兵天降,毫不费力地就摸进大帐,将熟睡中的巴音图生擒活捉。将近天亮,又假传其将令,命其部下到大帐议事,将室韦部骨干三十多人一举拿获。巴音图久闻阿保机大名,吓得哆里哆嗦,乖乖写下降书顺表,送上若干礼品。阿保机未伤一人,率众凯旋。
  奚族部落原称库莫奚,多年居住在潢水以南、白狼河(今辽宁大凌河)以北,是契丹人的近邻,始终过着亦农亦猎的生活。历史上奚族曾比契丹强大,但大多数时间是归附于契丹。匀德实被害以后,狼德几次进攻他们,奚族人遂断绝了与契丹的往来,不再向契丹臣服纳贡。释鲁此举是想再次收服。
  阿保机率队来攻,奚族人早有准备。两军对阵,奚族首领和朔鲁说:“两族和好,已历多年,何故无端兴兵,欺侮弱小?岂非逆天而行,自取其辱?”
  阿保机朗声答道:“酋长之言虽对,但未解我主之心。契丹与奚人两家,祖上即为亲邻,多年友好往来。过去虽曾骚扰,此皆狼德之祸。如今叛逆伏诛,何不重归于好?”
  和朔鲁接着说道:“打仗就要死人,谁愿擅动刀枪?我闻将军乃武功高人、当世英雄,据说箭法精绝、天下无双,可否当场一试,让我也饱眼福?如若能射中我军旗杆,本人自当率众归顺,不知意下如何?”
  曷鲁此时正立在阿保机的身旁,向南望去,见两军距离应在三百步开外,那面奚人帅旗的旗杆影影绰绰,如同一根细线。恰好这天又是南风,逆风发箭,距离又远,阿保机箭法虽然高超,却也未必有十分把握。因此曷鲁有些担心,向阿保机摇了摇头。
  阿保机与曷鲁对视,已解其意,笑了笑说:“贤弟尽管放心,你就瞧好便是!”说罢向和朔鲁大呼曰:“酋长大人既是想看,那么在下就献丑了!我不但要射你的旗杆,还要射你的盔缨!”说完拿过铁弓,搭上长箭,“嗖”的一箭射去。只听得“嘎巴”一声,奚人的旗杆应声而断。和朔鲁惊魂未定,又听“嗖”的一声,一箭又到,头顶上那根雉鸡翎“唰”地落在地上,像一只被击中的飞鸟。吓得和朔鲁冒出一身冷汗,好半天才颤声说道:“将军神箭,古今皆无,在下心服口服,情愿重归于好。”当下决定向契丹臣服纳贡。阿保机不动一刀一枪,就征服了奚族部落,令族人赞不绝口。
  霫族也是东胡的一支,应当属于宇文部鲜卑人的后裔,虽然只有数万部众,但也是个独立的小邦,同样是契丹人的近邻,生活在平地松林的南部、燕山山脉的北部。得知奚族人被契丹征服,霫族酋长多挪罗派人送信,邀请阿保机只身前往,当面和谈。曷鲁、达也等将领皆劝阿保机勿去:“恐怕万一中了霫人的圈套,悔之晚矣!”
  阿保机笑着说:“霫人与我无仇,怎会无端害我?我若不去,先失诚意,两部往来,何以服人?”遂只身前往。过枪林铁阵,昂然而入,会霫族部众,侃侃而谈。令酋长多挪罗等人心服口服,十分敬畏,遂慨然归降。
  一连串的胜利使阿保机名声大震,更使释鲁大人实力骤长,身价百倍。他不满足于获得的奴隶和财富,他要逐步实现自己的梦想。于是他强迫可汗同意,设立“于越”一职,总揽八部军政大事,等于把可汗完全架空。八部酋长畏其威势,惟其马首是瞻。释鲁把迭剌部夷离堇一职,让给了族弟奄古只。但此时夷离堇只剩下个空名,变成了完全听命于释鲁的一个闲职,并无实权。奄古只心中不满、怨气冲天,逢人便讲,不久被释鲁撤掉,换上了奄古只的弟弟辖底,但辖底也是有怨在心。
  释鲁独掌大权,盛气凌人。部族中大小事情悉听他来决断,引起了契丹贵族们的强烈不满。老辈夷离堇蒲古只的后人们势力很大,他们聚集在奄古只的家里进行密谋。滑哥由于释鲁重用阿保机,由怨生恨,也来参与,并首先提出趁其父打猎之机,进行暗杀。奄古只、辖底和萧台哂等人认为可行,遂分头秘密准备去了。
  由于有滑哥提供准确消息,这伙人对释鲁的行踪了如指掌。不久,在释鲁到祥古山打猎的途中设伏,将释鲁及其部下二十余人全部乱箭射死。这伙人害死释鲁之后,趁势聚集起两万多人马,以清除余党的名义,企图一举杀死可汗,夺取部族的最高领导权,气焰十分嚣张。
  痕德堇可汗闻报大惊,急召阿保机带兵平叛。阿保机回营以后,刚刚召集起部分人马,就见叛军打着灯笼火把,嗷嗷怪叫,已经蜂拥而至。阿保机整顿队伍,手持大棒,立马营前,挡住去路。
  耶律辖底一马当先,挥舞着马鞭大呼曰:“释鲁罪大恶极,现在已被诛杀。我们要废掉可汗,另立新主。阿保机你少不懂事,虽然为虎作伥,念你年龄尚小,可以饶你性命。但你要把路让开!否则刀剑无情,难免一死!”
  阿保机仰天大笑:“无耻叛逆之人,不知天高地厚!谋杀族中长辈,还敢妄言废主,真是不知死活、罪不容诛!谁敢上前,我让他碎尸万段!”
  萧台哂嘿嘿一笑,鄙夷地说:“知道你阿保机有些本事。不过就你这数百人马,能挡住我两万大军?真是不自量力、自己找死!”
  曷鲁在阿保机身后接过来说:“你、你、你才不、不自量、量力呢!我、我们人、人少,可、可、可以一当百,你们人、人、人多咋、咋地?乌、乌、乌合之、之众!不、不、不堪一、一、一击、击也!”
  奄古只轻蔑地说:“你个半拉舌头,少说两句吧!下辈子别嗑巴了,我都替你难受!弟兄们,别跟他们废话了!给我冲,剁了他们!”说罢长枪一摆,率先冲了过来。
  阿保机见状,双腿用力,大喝一声,那匹汗血宝马“嗖”的一下蹿了出去,如一片红光,“唰”的就飞到了奄古只的跟前。还没等奄古只反应过来,阿保机已经伸出右臂,一扬手,将奄古只从马上抓起,向身后抛去。奄古只如一只扎嘴的口袋,“扑通”一声落在地上,立刻摔得半死,不省人事。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让辖底等人有些发蒙。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工夫,曷鲁带着亲兵们一声呐喊,冲了上去。阿保机迎面与辖底相遇,一棒把他的长枪磕飞,又一棒将其战马砸死。滑哥在背后放冷箭,想暗算阿保机,被曷鲁发现,伸手抓住,复奋力射回。滑哥急忙躲过,却射中了萧台哂的左臂。阿保机趁机大喝一声,如同炸雷,吓得萧台哂掉头就跑。部下将士们伤的伤、跑的跑,遂放下兵器,一哄而散。阿保机率众一阵猛追,将辖底、滑哥和萧台哂等人全部活捉。
  次日上午,痕德堇可汗召集酋长们聚会。众人一致同意,将叛乱为首者辖底和萧台哂处以极刑。辖底以随身所带珠宝贿赂狱卒,当晚携其子逃往渤海。奄古只因为被摔成重伤,入牢关押。滑哥哭哭啼啼,百般求饶,说自己是上当受骗,悔恨不及。众人念其是释鲁之子,格外开恩,流放漠北,免其一死。其余胁从全部释放。
  阿保机因为平叛立下大功,被一致推举接替释鲁,担任于越一职。但年轻的阿保机极其明智,他知道目前还不是自己抻头之日,乃力辞之。并诚心推荐德高望重的遥辇部酋长赫底里为于越,他只做迭剌部的夷离堇,受到酋长们的一致赞许。一年以后,赫底里自动辞职,把位置让给阿保机。阿保机遂被推为于越兼夷离堇,执掌军政大权,成为契丹部族的实权人物。
  阿保机担任于越以后,被痕德堇可汗任命为大将军,专司征讨之事,不断对外用兵,从而进一步增长了他的才干,树立了他的权威。
  唐朝天复二年(公元902年),阿保机率军攻打代北(今山西代县西北),连下应、寰、朔三州九城,掠夺人口二十多万、牛羊上百万头、财物一千多车北还。
  唐朝天复三年(公元903年)春,阿保机率众东伐女真,在长白山麓浑河岸边,大败女真三部,掠夺三百多帐奴隶、几十万头牛马。
  同年九月,阿保机带兵攻打唐朝河东怀远军(今宁夏银川)大营,连下河东十几县。接着挥师东南,越过太行山直达蓟北,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俘获奴隶二十多万人,全部安置在龙化州(今内蒙古昭乌达盟老哈河与敖来河之间的八仙筒一带)筑城居住,拱卫边疆。
  唐朝天祐元年(公元904年)九月,活动在锡林郭勒东部的黑车子室韦部又举兵反叛,烧杀抢劫契丹北部地区。阿保机奉命率兵清剿。黑车子室韦部首领巴特尔畏惧阿保机,派人向唐朝求救。唐朝卢龙节度使(治所今北京地区)刘仁恭发兵数万,由其义子赵霸率领,出蓟城奔燕北,从南部攻打契丹,以解北部黑车子室韦之围。
  阿保机闻讯以后,命族弟曷鲁率两千人马,监视北部巴特尔人马的动向,自己迅速挥师南下,迎击唐朝的援军。事有凑巧,路上截获了赵霸派往室韦的信使,了解了唐军的意图。于是阿保机用重金收买了室韦人牟里,派他到赵霸营中,诈称巴特尔接到书信以后,派其到彼处给唐军带路,同时奉上巴特尔亲笔回信,以及白璧一双、大珠一对。赵霸深信不疑,遂在牟里的引导下,率军来到桃山东麓,进入阿保机事先布下的口袋阵里,被契丹伏兵万箭齐发,射杀大半。接着又被阿保机率领骑兵冲下山来,彻底击溃,赵霸被擒。阿保机率军马不停蹄,连夜北进,与曷鲁合兵一处,突袭黑车子室韦,一口气将其撵到漠北。从此,契丹北部边疆乃平,阿保机也以善于用兵闻名天下。
  阿保机的族弟曷鲁虽然结巴,但是相当聪明,趁机大造舆论,说阿保机是太阳神转世,是玉帝派下来拯救万民的天使。一时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草原,这使许多目睹阿保机非凡才能的人深信不疑。
  唐天祐三年(公元906年)十二月,契丹联盟可汗痕德堇去世。临终之前,他当着八部酋长的面,遗命推荐阿保机继承汗位。阿保机假意推荐辖底,但辖底自愧不如,遂反过来荐举阿保机,各部酋长也一致同意。阿保机得以在众人公推之下就任汗位,成为契丹部族和军队的最高统帅。这一年他已经三十四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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