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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阿布一番血战仍未将刺客生擒,当下着亲卫首领布下罗网拿人便回营休憩。在军帐中愈思愈奇,直觉此事可疑,自视周身血腥扑鼻,径自拖下戎服,换了身便装,竟出营往似是要那清真寺旁的草庐而去。
库法全城早已喧噪不安,黑衣大食第一战将遇刺,虽未酿成祸事,留住蝇蚁般的刺客却都力有未逮,实令众军士面上无光。当下全城戒严,各队开赴要道关隘驻防,盘查来往行人。
阿布见诸军难安,心中暗自计议,携两名提灯卫士,穿过大食军本营,夜幕下龙行虎步,宽袍猎猎,虽遭逢苦战犹自刚健沉稳,沿路兵士见主帅无恙,或施礼问安,或远远注视,军心由是大定。
阿布并卫士二人行至草庐附近,因是圣人居所,未有大食兵士至此搜窥,只远远增了几处岗哨戒严。阿布巡视左右,忽见得前方小道中远远驰来一驾马车,健马蹄震,因被催行过急,口鼻不住窜出白汽。阿布正要示意卫士拦住车驾,马夫远远看见,忙对车内伊玛目道:“大人,阿布将军在道前喝令勒马。”
伊玛目直觉冷汗涔涔,小心翼翼打开马车木门,止露缝隙向外观望,前方道前一侧正是那阿布并两名卫士驻立。回头看那女子血流未止,腥气盈鼻,那阿布久经战阵,又恰逢恶战,对此气味最是敏感,若车驾被叫停,此事露馅,不但车驾中三人有死无生,伊本西纳圣师亦难逃干系。
伊玛目心急如焚,眼见双方愈加接近,正要令那死士马夫强行闯阵。忽见得窄路另一侧灯火闪烁,似为大食王宫中仪仗,观其形制,应是礼官之流,亦是疾行而至。只见宫中礼官先行下马,将一人搀扶而出,阿布应着月光烛火定睛一看,正是那先知伊本西纳。伊玛目并车夫后发而至,见是先知在场心下大定,屏气凝神,静观事态。
那礼官搀扶伊本西纳至阿布前,讨好道:“骤闻宵小生乱,令将军负伤,陛下特遣我等前来宣慰,并延请先知大人为将军医治。”
阿布何等身份,此等阿谀并未放在眼中,看着伊本西纳走近,轻笑施礼道:“有劳先知圣驾。”
伊本西纳依旧波澜不惊,与阿布寒暄几句,似是突然见到一旁伊玛目所待车驾一般,向左右问道:“伊玛目车驾怎在此处,车内何人?”
伊玛目在车驾内窥听众人言语,闻得先知询问,忙翻身下车,向众人问安行礼道:“将军、先知,方才全城缉拿刺客,在下慌乱中踉跄失足,额头负伤,是故携了先知医庐中医工回住处治伤。"说罢将穆煌唤下车来。众人就着火光看那伊玛目前额肉绽,左目鲜血盈眶,已难以视物。穆煌自车驾中出来,伺立一旁,心知事态危急,此时千般辩解,不如一默。也亏得那伊玛目急中生智,自撞车中棱柱以作伪证。
阿布在一旁冷眼静视,似笑非笑道:“伊玛目既受外伤,不耐车马颠簸,不若我遣座下卫士将伊玛目送至住处,车驾便先存放此处。”说话间却未面对伊玛目等众人,只是看向先知。
伊玛目心下大急,正待大呼不可,那穆煌先一步抢出,背对众人扶住伊玛目,手中暗自用劲施压,更以眼神暗指地面。后者会意,晕厥而倒,又是重重地一磕,伤势更甚。
穆煌忙道:“事急从权,先行一步。”当下与车夫二人将其背负至车驾内,疾行远去。
阿布并伊本西纳均未作言语,他人更无资格指摘。那礼官见氛围诡谲,便又是一番阿谀讨好云云。阿布返身,施礼谢过大食王隆恩圣眷,着其回宫复命。转而对伊本西纳道:“还望先知慈爱,叨扰贵处以全微恙。”先知自无不允之理,众人在草庐外站定,止阿布并伊本西纳入得内室。
阿布心下微叹,道:“圣人乃国之柱石,教之文翰,阿布身俱何等罪孽,尽管明言,何必如此?”
伊本西纳眼睑微沉,似是朽木枯石般入定,半晌摇头道:“国土争杀,圣教分裂,旧室皆亡,诸生何苦。此事你我同罪,行刺非我授意,但求从将军手中求得其性命。”
阿布叹气道:“陛下嗜杀,非我所愿,看来此女即前朝遗孤,圣人才会如此保全。”
伊本西纳道:“非为私情,实为教义。将军若信我,日后可知具况。”
阿布素来豁达,既然事涉先知,一时难有定论,当下轻笑道:“唯尊法旨。”
这边穆煌一行三人可谓绝处逢生,阿布既无后手拦阻,伊玛目按先前计议将其密送出城,驰至库法西南二十余里方才停驻。当下对穆煌道:“舆图财货皆备于车马座下,路途艰险,多加小心。车中那女子先前已蒙疗救,暂无性命之忧。圣人着你至东土唐国游学,四年内勿踏归途!”
不及穆煌应答,当即与马夫匆忙回转。
穆煌看着车内女子仍晕厥欲死,今晚这一应变故又来袭太快,甚至未能与杜环知会一声便要开始万里逃亡,直觉心下愤闷。好在自幼贫苦,天性通达,又有尊师法谕。夜色黢黑,穆煌将那女子平放车厢中。随即寻觅一处空地,生起炭火,摊开舆图,计较起东行线路。
穆煌本为这葱岭左右一流孤,幼时不免东西祈索求生,后蒙伊本西纳施救,又入坐商牙行混起生计,对于这条商路自不会陌生,否则杜环先前以利诱之前往长安报信,便不会说出路途险阻之语。
却说这自库法、大秦等西土到那唐国,自汉朝遣使通西域之后,素有数条路线为商旅钟爱,这些熟道或沿布于水草丰美之处,便于休憩;或有唐国驿站、守捉丛建,军士驻扎,人马可保无虞。商路通货东西,所获资财皆为暴利,常有匪帮袭扰,甚至西域小国眼热,暗地里遣了本国军队换装行盗,是故来往行商多联合雇佣专营护卫保镖之职的西域猛士,长安城内较大的商会则历来有自备武装,经年操练,战力颇强。
穆煌思虑斟酌,计定暂从朝西北前行,先至木鹿,过阿姆河便是康居国都城撒马尔罕,其处有一商会即为穆煌此前供职之处,因库法陷于战事,才向东迁移至康国,若能与那偌大商队一同启程,即便盗匪来袭不受庇佑,但混个眼熟,行些人马补给的便利也是难得。
若在撒马尔罕难以遂愿,无法成行,便按这舆图上所示,自便从撒马尔罕西南进入吐火罗辖域,随即越过葱岭,经竭盘陀、子合入大唐安西四镇之地,沿大沙漠南侧诸镇:于阗,精绝,且末,鄯善,最终至大唐阳关,再往长安去便顺风顺水了。
穆煌只觉周身疲乏,平日所为即行医治病、整规圣训而已。未想得今日诸事精彩,先是杜环险为赛法拉所杀、又蒙先知寄予厚望东行求学,身后马车更是有一女子命殆须救,少年实是头沉目眩,难以为继,靠着马车便垂首酣睡。
清晨虫鸣唧唧,飞落在少年颊上,将其唤醒。穆煌竖懒起身,昨日之事仿若还在眼前,当下微叹。见四周荒草丛生,前夜行至此处,草木茂盛,利于躲避,才将车驾藏匿妥当,就地休憩。马车内女子负伤,每日洗创、饮食皆需清水,此刻却成难题。
穆煌起身进入车厢,将女子虚拖坐立,探其鼻息,观其情态,又遍查周身创口未曾崩裂,这才将其平躺置于车内,自顾取了器具,下车找水去了。这林中草木甚是繁茂,鲜有人至,皆为崎路。穆煌一面持刀砍开荒木臻草,一面四下张望有无野味可猎,即便捉之不成,跟着寻些水源亦是好处。
苦寻半晌,此处竟是如那绝地一般,人畜皆无踪影,土质松干,碾之即碎。穆煌无法,先在四下寻了略有湿意之处,挖了若干土坑,将荒草置于其中起火焚烧,又寻些物事掩盖。当下环视林中其余诸地,除所焚烧的坑洞有白烟袅袅外,马车右侧数十步之处似乎亦有异状,穆煌喜出望外,前去查探,那处隐隐冒出升烟,再深挖数尺,果有水眼汩汩。盖因幼时孤苦,所学些求生小道未想得今日尚有助力。
穆煌用树叶接了清水装入水囊,又取了些到车中将那女子创口洗净敷药。
那女子在车驾之中似有醒转之像,眉头微蹙,口中轻吟出声,应是牵动了伤口。穆煌仔细施药疗救,见其伤口愈合颇慢,多处肉绽未合,久日如此,积重难返反为不美。便自药箱中取出精细器具,仔细将那一应腐皮,死败筋膜清理殆尽,再行包扎,此等器具加诸人身之法皆为往日伊本西纳所授,穆煌久为营中将士医治,自是熟稔。
那女子右肩侧后之处乃是阿布刀刃所伤,骨血狰狞,最是严重。穆煌当下未及细想,趺坐车内,将病患揽至怀中,侧立其身,小心褪下肩头衣物。
大食国女子装束皆遍覆周身,面缠黑巾。便有猥琐男子窥视,亦无从着眼,穆煌剥去女子肩头黑衣,内里露出一袭白纱,用料考究,丝滑洁美,非等闲人家可用,似是唐国丝绸所制。
穆煌屏气凝神,不作他想,尚正待施刀除疮,突觉山根酸胀,骤遭肘击,不知何故,再看那女子柳眉倒竖,秀目圆睁,便是拖着病患残躯,又是一肘袭向穆煌面门。车内本就狭小,穆煌难以躲闪,无奈之下只得紧紧抱住女子手臂并上身,使其难以发力。
女子虽通武艺,但重伤未愈,穆煌又魁梧力大,当下二人交缠翻滚,无意将那女子面纱也扯了下来。穆煌心急,本欲好生解释一番,蓦然见那女子真容,便是少年未通男女之事,一时也看的呆了。
却说这女子何方人士,生的如何面貌令穆煌侧目,且听下回分解《黑衣现素纱溅血剑气生青莲却敌》
注:
①木鹿城:遗址在今土库曼斯坦共和国马雷东梅而甫。东汉时位于安息国东界,号小安息。《新唐书·大食传》载,黑衣大食始兴时,首领并波悉林为木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