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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环只觉眼前阴瞑幽深,似有蛛网缠覆,视物不清,辨位难正。欲支肘起身,但觉四肢百骸一阵剧痛,只得回复平躺之姿。
“杜军典、杜...军典,你醒了?”杜环闻听有人呼唤,那人显是身负重伤,音声中气难继。
“马璘?”
“正是卑职。”马璘见杜环醒转,连忙答道。
杜环听是马璘,心下稍定,只忆得当日战阵之中,唐军遭大食军、葛逻禄叛军反戈夹击,自家提剑杀敌,遭乱军冲散,后随残军撤退,重伤晕厥,万事不知,忽又问道:“我等现居何处,怎的如此昏暗逼仄?”
马璘心说这日头正高,医庐空旷,哪里有昏闭之像,对杜环道:“杜军典,我等被俘陷于库法,此处乃是大食军医庐。杜环奇道:“我等被俘,大食人不将我等监禁,怎的反安置到这医庐来了?”
“愚笨愚笨,胡商都道你等唐人聪颖狡黠,诗文画工,丝织造作,皆是甚么。。甚么夺天之功,怎的你一个唐人小官言语如此痴蠢?”杜环忽听得医庐木门吱呀作响,一个少年声音传入,口音较唐人稍有怪异,言语轻浮,意带讥讽。马璘见状,不禁气结,苦于重伤难起,当下闭目权当未见。
那少年不以为意,嘻嘻笑道:“牧人畜养牛羊,罹患病痛当然要好生医治看护,这牛羊牲畜说的便是你等二人了。”马璘大怒,不及喝骂,那少年复又说道:“听闻你是甚么安西军军典,怎的看起来如此怯弱?怪不得安西军大败而归,皆道唐人武勇,我看。。。啧啧。”少年刁吝,看那马璘怒气愈盛,愈是说些讥诮侮辱之词。
马璘骂道:“蛮夷贱户,开化未竟,也敢大放厥词!”
那少年亦不着恼,对马璘道:“甚么开化、厥词的,我一介蛮夷是听不懂的,你这痴傻巨汉勿要白费口舌,一会儿旧创开裂,圣人定要怪我医护不周了。”
马璘气结,与这无赖小儿对骂亦骂不痛快,当真叫人懊恼。
杜环听得二人话中龃龉,不明所以。原来当日怛罗斯一战唐军惨败而归,黑衣大食亦精锐尽丧,若非那葛逻禄部临阵倒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黑衣大食国内旧皇余孽见势复又叛起,是以赛法拉急召阿布回库法议事,因暂未议定与大唐是和是战,只得将那怛罗斯之战中俘获的残军并诸多临时征召的工匠、佃农暂押。这杜环、马璘二人因负唐军要职,被送至库法大清真寺旁的医庐中救治,已有十余日。
马璘大兄命丧,袍泽皆死,心下愤慨,是故当日醒转过来,甫一见到这少年便不顾重伤,欲暴起辱骂撕打。这少年睚眦必报,亦不是易与之辈。虽为医庐医工,每每趁着换药疗救之机,在其重创处暗施力道,见马璘痛得四肢震颤亦不作声,大感无聊,再施以口舌讥讽,辱其袍泽家国,马璘耿直,忍不住怒骂喝止,那少年便以此为乐,每日不倦。
杜环奇道:“这位小郎君如何称呼,既是大食人,怎得会讲我中原官话?”那少年见屡次语出讥讽,杜环都泰然处之,心下甚是不爽,便道:“你问我就要答么,有甚么好处予我?”杜环哑然,因家世斐然,往日里应酬交际,哪里见过这等性格跳脱之人。那少年复又道:“我在这库法城中识得来往行商无数,皆云你等唐人文治武功,奇技淫巧云云,不若如此,你现下就使出随意甚么本领,只须叫我未曾见过,我便知无不言;若我早已知晓,你二人之后见我须匍匐跪拜,如何?”
那少年心道你现下重伤卧床,能使的甚么本领出来,不过些口头物事,那时我便说我早已省得,再大肆戏弄讥讽者二人一番,看你还不着恼。
杜环心道有趣,思忖半晌,对少年到:“你既是医工,不若我便示你一项唐人道家医技如何?”少年大笑道:“你教我医术?我从圣人学医三载,便是圣人亦夸我聪慧,你一介军士竟要教我医技,好好好,你快道来。”杜环道:“你且去取些干饼来。”少年心下腹诽,但还是立即去外屋取了些干粮吃食回来,对杜环道:“你待做甚?”
杜环道:“速速将手中干饼食尽,切勿饮水,到时可见分晓。”杜环言语行事诡谲,那马璘此时亦睁眼看来,少年见状,心道不可让你等唐人小觑,便依言行之,顷刻间一捧干饼吃尽,直将他噎地捂嘴掐喉,甫一下肚,便“呃、呃”地打起嗝来,马璘见其滑稽,故意大笑泄愤。
那少年瞪了他一眼,对杜环道:“你待如何,这便是呃,你唐人医家呃,绝技?我幼年时常呃,与人争食,此事太呃,过寻常!你等已是呃,输了,快些行呃,跪拜大礼罢!”杜环虽目不能视,听得少年饱嗝连连,对其道:“饱嗝之症,在我汉家医学中谓之呃逆之症,不可小觑,久为之终致大患。不知你等大食人如何医治此症?”
那少年不待回答,忙去屋外取了些水饮下,饱嗝仍未止住,复又折返对杜环道:“那呃,你有甚法门,呃,速速道来呃。”杜环笑道:“只消在你双眉眉头处以指施力按压,顺行、逆行各十遭,立等可止。”少年依言行之,不消十遭,呃逆便止,大奇道:“此乃唐家方术?怎生如此神奇?”终是少年心性,浑然忘了之前所想羞辱二人之事,只觉新颖有趣得紧。
杜环看这少年虽行事荒诞无常,却不失童稚淳朴,耐心道:“我汉人医术渊源博大,此乃腧穴之法,自古有之,你方才按压那眉头之处之处名唤攒竹穴,若有暴食速食而致的呃逆之症,按压顷刻可解。”
少年问道:“腧穴之法?你等汉人怎知这眉头处穴位可解呃逆?为何我见这眉头即是眉头,哪里可见甚么穴位了?”马璘被这少年揶揄了十几日,今日只觉畅快至极,讥讽道:“蛮夷群丑,懂得甚么道理,教之无用。”少年恍若未闻,只是一味向杜环相询,无暇顾及其他。杜环道:“这位小郎君见谅,非是不予告知,此中义理深广无垠,实是环非医者,难以释疑。这止呃之法于中土是人人得知的法子,是故方才拿来用了。”
那少年好生失望,心道这杜环重病难起,有的是机会探询。当下学舌道:”这位杜军典见谅,非是不予告知,实是大食姓名繁杂,你等言语不通,说之无用,我亦无汉名。“又记起先前之约,半晌复道:“便唤我穆斯塔法罢。”杜环心下默念几声,只觉大食语拗口难言,只听得个“穆”字真切。
忽听的那少年道:“与你玩闹,险些误了大事!”。当下解开身上所缚布囊,取出几株草药来,一时间异香盈室,满堂流连。杜环奇道:“龙脑香?”少年见他识得,好胜之心顿起,问道:“可知这另一株是何药草?”杜环摇头不知,原是这龙脑香原产自西域,自龙脑树脂中萃取而得,因有异香,在中原常常成为佛堂供香,杜环自然认得。少年道:“罢了,你现下目盲,胜之不武。”
杜环亦惊道:“这位穆小郎君,请问我的眼疾可有医治之法?”少年道:“我今日便是为此事而来。圣人为你诊治,言你头部不知受何物钝击,伤致目盲,眼中血丝遍布,涩涩无神。这龙脑香可医神昏目闭,精散眸赤之症;这另一株不是甚么草药,名唤没石子,乃是没石子蜂幼虫寄生被困的虫瘿,圣人说你等唐人体质孱弱,暂不宜切肤缝合之术,是以效仿中原医术,施以草木之法,用于你安神固气用。”
杜环啧啧称奇,未想得大食国中还有此等卢医,更有圣人之称,未及细思,忽听得室外人声响动,颂经阵阵,问道:“此为何事?”少年道:“此乃大食教礼天,每日五次,耕行不缀,此时乃晌礼。”杜环见这少年未称本教或我教,前后话语直称大食之名,由是问道:“先前我等赌约明言,我若胜你,便要告知你为何能言中原汉地之语,穆小郎君还未曾赐教呢。”少年将药物外敷内用事毕,正要向杜环相询唐国诸事,见杜环相询,是以道:“我无父无母,也并非大食人,只记得自幼年冻馁近死,被敦煌一商队所救,跟着到了这大食库法城,圣人在此传教布道,养孤济苦,我才得存活。”
杜环、马璘二人见其身世颠沛孤苦,道来却如此淡然,不禁心有所触,那少年复道:“我约莫十一二岁时,这库法城成了现今大食王龙兴之地,四方蜂聚,兵戈顿起,众多逃难逃荒者涌入城来,大清真寺外常是饿殍求生之像,求圣人怜悯救助。我因年幼难以相争,就想着另谋生计,恰有唐人商队驻地在此经营一家牙行,因我外貌酷肖你们中原人,是以收留了我,我便在那牙行中做些迎来送往的杂务,渐渐学会了诸国言语。”
杜环道:“你所说圣人便是指那大食教清真寺长老么?”少年道:“正是,那坐商见此处兵祸久久未熄,撤了驻地回乡,但正因兵祸绵延,伤死者众多,圣人便在清真寺旁设了些医庐救治,见我机敏,便让我在这医庐中谋生。”
杜环默然喟叹,心道这少年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得以在这人人皆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的乱世中求生,忽觉光亮摄目,睑眼经疗救后清凉之感甚是舒爽,双眼睁闭,已可视物。那少年上前检视一番,见其恢复,洋洋自得。
杜环缓缓睁眼,只见那跳脱不羁的少年兀自立于床前,九骨丰隆,修眉细齿,山根庭立,颇有混血之像,但黑发黑眸,玉面朱唇,亦是汉人血统。此刻正暗自得意,沾染几分童稚天籁之感,形康体健,骨肉岩棱,又平添魁梧气势。杜环心下赞叹少年英姿勃发,实难想象其人是大食流孤。
那少年目现狡黠之色,对杜环道:“是了,杜军典,你被军士送来之时身上藏了些书卷,那是甚么物什?”杜环慌忙探手入怀,空空如也,对少年道:“这位小郎君,还请将那书卷还交还予我,那并不是甚么财货至宝,只是手书的普通书卷罢了。”
少年本想偷偷携那书卷典卖,苦于无人接手,是以此时来试探杜环书卷价值几何,获悉大失所望,溢于言表。
杜环见状自是了然,对少年道:“实不相瞒,环本家乃大唐京兆望族,尚有几分资材,只要小郎君将那书卷交还,携我手书去家中报信,必有重酬!”杜环心道这少年自幼混迹市井,重利轻义不足为奇,一面诱以资财,亦可代之向家中报信。那少年摇摇头,取出书卷递与杜环道:“大唐途远,沿路险阻难越,盗匪无数,便是来往商团亦难言平安,我如何去得。”
杜环打开书卷,查验无甚差错,那少年问道:“杜军典,为何你们唐人书卷中的行文和口语相差甚多,你这书卷我翻来覆去也未得看懂几句。”
杜环笑道:“穆小郎君有所不知,我汉家地广物博,天祚悠长,南人不晓北语,今人难辨古言。自古浩繁卷帙,百家诸言,圣人道统如何传续?是故手书之言谓之文言,读文言可通古事,尤似向千万年前古之圣哲求道。环手书这《经行记》,亦欲后人得而观之,古今之人踏碎虚空,同述义理,共晓天机,岂不快哉?”
少年听的心羡不已,忙问道:“先前那腧穴之法,亦是你们唐人千年前便有之?”杜环道:“腧穴之法仅是汉家医术一隅而已,自古医者经典无数,仅环所知种种,便有那上古所传《黄帝内经》、《神农百草经》、张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扁鹊所著《难经》,及近代便有南朝陶真人所著《本草经经注》、《药总诀》,我大唐道医孙真人所著《千金方》并《千金翼方》,启玄子王真人所著《玄珠密语》,不一而足。”
杜环舌灿莲花,循循善诱,少年虽听的懵懂,又忆起平日所见所闻唐家奇货异宝,风物人情,只觉那东土大唐莫不是大食教所言那天国也似。那少年忽道:“杜军典,不若你帮我取个唐人名字罢?”杜环正言道:“此事不可,小郎君有所不知,汉家子弟姓氏须上承祖嗣,再由长辈赐名,及至弱冠之龄赐字。”
少年笑道:“杜军典,我于这世间,以天为父,以地为母,覆草为被,掬水为食,姓名于我不过称呼,何必拘礼?”杜环见命蹇时乖却如此其洒脱,心下赞叹,思忖半晌道:“班固《两都赋》有言,天人合应,以发皇明,圣皇宗祀,穆穆煌煌。不若就以煌为名吧,寓明光之意。”说着,沾水在胡床边的木几上写了“穆煌”二字。
“穆煌?穆煌,穆煌,哈哈!多谢杜军典!”少年喜形于色,学着唐人礼仪向杜环作揖,杜环亦笑道:“我在家行三,穆兄弟以后便唤我杜三兄罢。”穆煌忙道:“杜三兄。”杜环又示意马璘道:“这是马二兄。”穆煌虽不情愿,扔是一揖:“马二兄。”马璘却不下面子,只得回了一礼,并不做声。
杜环道:“穆兄弟,你既师从大食教先知习医,为何又说你非大食教众,亦非大食国人呢?”穆煌答道:“此事小弟亦不得其解,圣人心慈,但却从未引我入教,不过小弟自幼遍游这西域诸国,千教万派,各门各法,小弟最是受不得拘束的人,也乐得就在只这医庐中谋个差使便了。”
杜环一听他曾游遍这西域诸国,心下大悦,直想将心中万千疑问尽皆道出,当下取出书卷平铺开,向穆煌道:“不知此处可有笔具?”穆煌跑出医庐,携了笔具和墨罐来,杜环仔细查看,原是芦苇中空所作,墨汁却不知如何制成。
穆煌见杜环要书写,亦聚精会神地看去。只觉得这方块般的文字艰深晦涩,那横撇竖捺痴缠交织,在唐人精美的纸张上鲜活地跳跃,倏忽想到唐人千万年前的圣哲便是这般传承那神圣的文谕,似那漫天繁芜的群星般奥妙璀璨,亘古闪耀,从未泯灭。杜环细细地问了穆煌大食诸地的物产风俗、王爵巨室、大食教派等诸事,便专注精神,庄重动笔写道:
“大食,一名亚俱罗,其大食王号暮门,都此处。其士女瓌伟长大,衣裳鲜洁,容止闲丽。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无问贵贱,一日五时礼天,食肉作斋,以杀生为功德。系银带,佩银刀,断饮酒,禁音乐,人相争者不至殴击。又有礼堂,容数万人,每七日,王出礼拜,登高座,为众说法,曰:“人生甚难,天道不易,好非劫窃,细行慢言,安已危人,欺贫虐贱,有一于此,罪莫大焉。凡有征战,为敌所戮,必得生天;杀其敌人,获福无量。”率土禀化,从之如流。法惟从宽,葬惟从俭.....”
杜环伏案奋笔,穆煌便在一侧默记字句行文,不懂之处再相询,间或问些大唐之事。不觉间已至黄昏,穆煌见杜环精神萎顿,劝其小憩养神,杜环搁笔,二人走出医庐,有守卫的大食兵士执戈阻路,无奈只得上了医庐旁的白石高台,远眺库法城景。
这库法原是阿拔斯一系募兵之所,后城主瓦高斯依大清真寺为中心逐年外阔,清真寺周围军营密布,成拱卫之势,外围是是乳白色的屋舍鳞次栉比,大食人摩肩接踵,繁盛异常。近处则是将往清真寺而来执昏礼的信徒,霞光铺洒,一派圣洁之像。杜环有感于此景,向穆煌道:“汉家史书《左传》有载: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穆兄弟,你可知何为不朽?”穆煌听得入神,怔怔地摇了摇头。
杜环指了指云蒸霞蔚后隐约沉逝的日轮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可谓不朽;奉儒入世,经世济国,身后着重墨于史籍,可谓不朽;奉戒精峻,志存宣法以为佛陀,涅槃化作舍利佛骨,可谓不朽;坐忘静思,专精致业以求丹道,御风而与天地同寿,可谓不朽。兄自幼鲁钝,所想所愿,皆是穷游四海,履及寰宇,以跬步丈量这夷夏诸国,方物志异,尽皆装入这小小书箧之中,虽万世百代,文翰尤存,此即为环之不朽。”
穆煌叹服不已,当下热血上涌道:“杜三兄,若有所用,小弟甘受驱使。”杜环笑道:“穆兄弟,为兄观你神清气朗,傲岸出群,未讫及冠便如此丰神秀逸,埋没在这兵祸难熄,义理难存之地实乃明珠暗投,男儿生于这世间,慢说行那三立不朽之业,便只如朝菌蟪蛄般困死在这蛮荒一隅,岂不悲哉?”
穆煌虽不知杜环所道那朝菌、蟪蛄为何物,亦领略其意,对杜环道:“杜三兄,小弟生不知自何方,死不知往何地,就算心慕唐家仪教,又能如何呢?”杜环大笑道:“这有何难。”当即二人回医庐中,杜环将《经行记》众卷取出自中裁开,递与穆煌道:“此卷毕述已久,你携此卷往长安安仁坊寻我族叔杜佑,万事自有照拂。”穆煌称是,接过书卷,杜环末了又道:“穆兄弟见我族叔后,可将环遭遇告知,与他一道整编校对,若环有西域诸国勘验有误之处,尽可指正。”
穆煌忙道不敢,忽想起一事,对杜环道:“杜三兄,我若走了,谁在此处照应,恐大食王将对你不利。不若想办法将你们二人先送出城吧。”
杜环未及应答,医庐忽地涌进众多大食军士,对穆煌交代两几句便要将杜环押走,原是大食王有命。杜环示意马璘、穆煌勿忧,便随军士去了。
却道这大食王见杜环所为何事,且听下回分解《驳西主庭下激辩甘事敌义救千军》
注:
①经行记:唐代杜环所写的经历记录。杜环在中亚、西亚及地中海等大食占据的地区停留十多年。更可能是曾到达摩洛哥的中国人。于公元762年杜环由海路返回中国,将他的游历见闻著作成书。本章文言文引号“一名亚俱罗,其大食王号暮门。。。葬惟从俭”系书中内容。现已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