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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夷各族分散于密林溪谷之中,信仰又大相径庭,本就一盘散沙,能和殷商对抗多半靠的是地利。而且多年来经受战火,人口消耗严重,很少有能聚集起两千兵马的部族了。在这样的前提下,八个部族的联盟,将近万人的兵马足以横扫淮水东岸了。
最先解决的就是白獐部,信息的不对称让新族长直到大军逼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悔之不及,欲率领族中勇士逃离,却被手下绑了送给蠃。蠃没有杀死这个兄弟,只是将其逐入荒野,正式将白獐部纳入掌握,真正成为八族联盟中的一员。
势力再次壮大,他们开始了刚柔并济的推进,愿意加入殷、夷贸易关系的,可以幸免,若是顽固对抗的,就免不了挨一顿打——如果负隅顽抗,则消灭。惯于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的各族渐渐认识到了联盟的好处,在利益一致,暂时没有出现纠纷的情况下,就算没有费潜的影响力,这个联盟或许也将长期存在下去了。
就这样,不过半月时间,费潜就收到了东岸送来的好消息,淮夷各部或是明白道理主动来投,或是迫于兵锋无奈投降,总之已经被收服大半,剩余多处在偏远险要之地,就算不去管他们,现有的数十个部族愿意与殷人通商贸易,也足够开始搭建铁石的“桥梁”了。
费潜回信,信有两份,给联盟的是告知他们,很快会派遣专业人士帮助他们寻找铁石山,可以耐心等待,若能够做成此事,只要铁石山不空,便可保各族永世安宁无忧。
另一份则是给蠃的,暗示他周旋各族,将主要决策权聚集到白獐部、黑蛇部,并大力帮助獾族发展起来,成为獾部,三家联手,以压制其余各族,以免生变。另外等时机合适,邀请各族共同签署一封呈给帝辛的表文,以示敬意,只要有表文在,就能得到封赏,更利于笼络人心。
费潜将这边情况禀报给帝辛,君王十分满意,却没有直接许诺封赏,也没有大加赞扬,——因为现在大营里的风头不对。
各大小封国都派遣了军队来从王作战,领兵的多是年轻一代的重要角色,就是为了赚取军功,镀金而来,以便在帝辛心里留下印象,日后立为继承人也方便些。结果费潜这一手让仗打不起来了,他们没了捞战功的机会,自然对费潜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不仅如此,大军调动毕竟不是小事,是不可能瞒过众人的,周族军队进入淮夷境地后全军覆没,姬发下落不明,这让很多人将怀疑的目标对准了费潜,“出卖周军给异族人,换取休战合作”的阴谋论暗中流传,费潜是奸佞乱臣的论调再次兴起。
经历一番历练,费潜手下这批人已经堪当大用了,除了当个大头兵,也有意识地向着费潜所说的“行于黑暗中”靠拢,他们时刻关注着各种消息,除了王帐里的情报还搞不到,其他各处皆已打通,因此这些非议无一例外地传到了费潜耳中。
“呵,这就是乱臣了?回去之后还有更乱的。”费潜对这些议论表示不屑,如果不是顾及影响,就算直截了当地昭告天下,就是他灭了周军也无甚要紧,毕竟这只是一个开始。
费潜退兵的建议在经历帝辛与亚长、子灵等重要将领讨论之后通过,直到诏令发布,那些贵族才知晓此事。不少人是刚刚抵达,一路上白白消耗了粮草,寸功未得就要回去,皆是不甘心,对费潜更加怨恨了。他们的不满不止是对费潜,还有帝辛,这样的重大决定没有叫上他们一同讨论,就直接下了诏令,让许多人再次产生到了危机感,这位君王专权独断的想法并未打消,恐怕早晚会越过界限。
这些都藏在暗处,明面上,各方还是要散去的,费伯和费潜也要跟着班师回朝的帝辛一起出发。
时间流逝的快速总是让人来不及反应,只有意识到它已经溜走,才后知后觉的想要伸手去抓,后悔不及。
费潜就是如此,当他登上返程的马车,才惊觉自己此来与大娘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旬月,太短暂了,而今后悔不该提出退兵以安抚淮夷的建议,可是也晚了。
子灵送了很远,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她也很难过,但知晓了费潜的懊悔,反倒是她擦干了眼泪,来宽慰费潜。
“我儿怎可如此,此次有功于国,利在千秋,母亲以你为傲,小儿女之情莫要再提。况且若真能如你之谋划,东境安定,不起战事,母亲不久便可返回朝歌,与你们一家团聚的。”劝了费潜,子灵又一再叮嘱丈夫好生照看儿子。
费潜勉强笑笑,把眼泪忍了回去,挥手告别大娘,与费伯一起上了车,车轮缓缓滚动,向西而行。
来此之时积雪还深,归去之时却已消融许多,随处可见裸露出来的湿润的土地。费潜望着白雪中斑驳的淤泥,默默出神。
这次亲历了战场,亲自谋划杀害了那么多人,费潜怕了。但当他表面镇定,内心却彷徨慌乱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家人,家人的温暖让他从噩梦中走了出来。这让他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还是当初念念不忘的妹妹吗?虽然现在仍偶尔回想起,但却没有那么撕心裂肺地想念了,新的牵挂愈合了这条伤痕。尽管他还是挂念着那个与费宁一模一样的女孩的,有机会他会去寻找,见上一见,但已经打消了将那个孩子束缚在自己身边的念头。
他想通了,不要说那女孩大概只是一片雷同的叶子,就算她真的是妹妹的第二次人生,他也不该去改变其生活,如果她过的还好,就只当是个初次谋面的女孩,交个朋友,与她时常联络,在暗中看着她平安喜乐便足够了。
相比之下,如今费潜更在乎的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收获的亲情和爱情,父母,兄弟,还有他的小妻子。
放下了对妹妹的执念,却又有了新的执念,他要保护这个家,但这个家与殷商国运息息相关,大娘和子宁都是王室宗亲,若殷商灭亡,她们无法幸免。
所以费潜不能让殷商灭亡。
费潜开始思索,周族的行动除了针对自己,还针对整个费家,其中包括对殷商财政影响颇大的费伯,以及统领重兵的子灵,这就意味着对方不仅仅是为了个人恩怨,而行使这等毒辣的同时又危险无比的计划,还带着破坏殷商重要支柱,剪除帝辛左膀右臂的意图。
姬发一个人是不可能做这件事的,就算他有这个心思,也不敢背着姬昌行动,贸然引来灾祸,所以背后一定有整个姬周在使坏。
费潜自问凭自己能够想到这些,帝辛自然也能想到,回到朝歌之后必然会再起波澜,整个国家说不定都要动荡起来。
但在没有做好充足准备之前,贸然问罪引动战端,实在太危险,虽然可以一鼓荡平,却必须万无一失。
费潜称要去给王上请安,知会了父亲,离开自家车架,追向帝辛的马车。他将自己的判断与考虑说出,并劝说帝辛暂时镇定,不要过早将窗户纸捅破,做完全准备,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有趣,你便是因此信条,将周族近半数兵力一举歼灭?”帝辛揉着胡子,呵呵笑道,“你有此虑,甚好,比之以往稳重了些,不过你以为予便没有考虑吗?数年征战不断,国力匮乏,粮食不足,该到了休养生息之时了,国力充盈之前,予不会大意。”
费潜放下心来,与帝辛闲聊几句,回了自家车架……
一路无话,班师回朝。费潜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看了看治河工程,虽然信得过比干老爷子的人品,但下面的人未必可靠,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他还是要去亲眼看看才放心。
从预定建造酒店的位置开始,往巷子里走,费潜惊异于这里的变化。他还记得当初到处是污水垃圾,入眼混乱不堪的景象,现在这里却不见了污秽,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处残垣断壁。
“这是集体搬迁了吗?”费潜有些疑惑,推开一扇歪歪扭扭挂在院墙上的柴门,走进一个小院落。
他很快发现了异常之处,小门小户的,就算是一个旧瓮老盆也绝对舍不得扔,如果是迁走了,必定好好保管,一并带走。可院子里却有很多碎裂的残片,明显是被摔碎的,有些上面还有血迹。再看被捣得破破烂烂的门户,和屋子里被踩得看不出形状的衣物,如同遭了强盗一般,这家人分明是从自己的家中被暴力驱逐的。
又看了几个院子,情况大同小异,费潜完全可以想象那些居民痛哭流涕,哀求着不要夺走他们居住多年的房屋,却被酷吏鞭打驱赶,强行毁了房子的情景。
“我他妈这是造了什么孽!”费潜一拳打在摇摇欲坠的柴门上,愤怒地低吼,吓得跟随护卫的费粱一激灵,不明所以。
“费粱,去给我找一件平民孩童的衣裳,不,找个奴隶,我要他的衣裳,用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