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在秦政见过沈川的数日之后。
京城的核心,皇城内的御花园远不似平常百姓阔论般那样宛若人间仙境,这里更像是一个乡绅的后园,只不过大上了数倍不止。不仅如此,御花园里种的花草也很平凡,都是些再常见不过的无毒的盆栽,刺客在这里基本没有就地取材的机会。
在御花园里生养的珍奇猛兽也是如此,几代先帝都对豺狼虎豹情有独钟,可到了丰庆帝却将大齐朝收集了百年的珍禽异兽杀了个干净,眼下的御花园里有的不过是几只无害的猫狗,再加上丰庆帝喜欢自己摆弄花草,置身其中的话看起来正是个普普通通的田舍,而丰庆帝不过一介老农。
这一日,丰庆帝下了早朝,穿着一身朴素的短衫,照例在御花园里给他最爱的那柱牡丹修枝剪叶。御花园的拱门外迈进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守门的太监正想高宣一声,那人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想到太监竟真的不再出声,放那人进去了。
“种花必择善地,尽去旧土,以细土用白敛末一斤和之。盖牡丹根甜,多引虫食,白敛能杀虫。此种花之法。贤弟,天下大道殊途同归,种花之法亦是治世之法。”
“皇兄知道我来了?”
蹲在地上的丰庆帝回头呵呵一笑,脸上的沟壑皱得厉害,似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你向来都很守时,再说你身上那股膻味,大老远就能闻到了。贤弟还是少吃点羊肉罢。”
中年人望着丰庆帝近来渐多的白发,不由悲从中来:“只要皇兄能多活几年,我愿意从此不吃羊肉。”
要是常人这样说,岂不是咒丰庆帝早日去死?
但丰庆帝并不气恼,身边的小太监端上了金盆,丰庆帝洗着手笑道:“全天下也只有你会这么和朕说话。人都会老,都会死,你觉得朕是那种听着‘万岁’便自以为真能万寿无疆的人么。”
丰庆帝指着那株牡丹:“朕最多不过想再看它开几年。”
“那是皇兄英明!”
丰庆帝忍俊不禁:“溜须拍马就免了吧,就算你再怎么献媚,朕也不能给你加官进爵了。”
中年人认真道:“臣弟只是实话实说。”
“你呀你!总把阿谀奉承说得理直气壮,”丰庆帝擦干净了手,“还没用膳的话,就陪朕一起吧,朕让御膳房给你备一只烤羊,你在北疆那么久难得回来一次,怎的也不尝尝家乡的菜色。”
中年人陪着丰庆帝在御花园的亭子中坐了下来,侍卫、小太监在摆好瓜果茶水以后并不在身边服侍而是远远地退到一边:“初去北疆的时候也不习惯,但时间一久臣弟发现自己原来就好着这一口。”
丰庆帝取来大碗,仰头喝干了一碗茶,方才做些农活让他有些渴了。
“今日怎么没将宓儿带来?”
“不瞒皇兄,小女来了两次,说皇上伯伯这儿没意思,都是花花草草的,今日约了几个好友出去骑马去了。”
“哈哈哈,你给她取名‘宓’字,没想到性格却跳脱得很。”
“谁说不是呢,如今已经到了许人家的岁数,可她偏说要找个能打得赢她的才肯嫁,臣弟正头疼着呢!”
“我倒是羡慕你,生了一水的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才一个儿子有什么好的,不能开枝散叶……”中年人说着猛然惊醒,尴尬地闭上嘴,用喝茶掩饰,却不想喝得太急又被呛到。
丰庆帝见状莞尔:“朕不怪你,生在皇家,身不由己。”
“皇兄还在为那件事烦恼吗?”
“是啊,当年我们有十三个兄弟,现在,能说上话的只剩下你我二人,”丰庆帝感慨道,“老七,你这一次回来,就别再回去了。”
这事提得突然,如果是别的将军,想到的可能是被皇帝猜忌,然而中年人不做他想,反而是觉得自己身上出了问题:“皇兄……可是臣弟在北疆做错了事?”
丰庆帝摇了摇头:“你在北疆做得不差,每年祭祀的时候,朕也在祠堂里告慰列祖列宗。其实是朕这些年渐觉老迈,许多事情开始觉得力不从心,去年的时候朕的眼已经有些看不清近处的东西,不得已许多事只能让那些奴才去办……”
这件事丰庆帝从未和中年人说起过,如今再仔细看,抛开他万人之上的身份,丰庆帝已然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皇上,保重龙体。”
丰庆帝满上一杯茶,推到中年人跟前,又说道:“你若答应,我在朝中多少能轻松些,我也能再撑两年,把身后的事情安排妥当。”
见中年人犹豫不决,丰庆帝又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中年人握着茶杯,显得有些局促,他生怕负了兄长的信任:“非是臣弟推辞,只是臣弟是个武人、粗人,朝堂的事情恐怕应付不了。”
丰庆帝闻言大笑,粗糙的手重重地拍在中年人肩头:“臣弟,朝堂上如今少的就是粗人!”
用过午膳后,丰庆帝和中年人换了个谈话的地方,御花园中只留下了看管御花园的小太监福生。这时候,从外面推进来一辆送肥料的两轮车,身边立着两个带刀侍卫,那是皇庄里的农人。
福生连忙将三人迎了进来:“两位辛苦,请去房里歇歇脚,喝杯茶水。”
福生是御花园太监,谁不知道当今皇上爱摆弄花草,能进御花园的太监都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不是他们两个护送便溺的侍卫能比的。两人本当看着一些农人,却也不敢违背福生的好意,只得去往了偏房。
京城近郊,一处秘宅之中,四个人围坐一起,还是太阳当空的时辰,房间里却漆黑一片,只有桌子中央的烛台摇曳着微弱的火光。
“丰庆中午见了镇北王。”
“哼,赵广回京一个月,与赵延见了足有十几次,德妃、淑妃当年争得头破血流,他们俩却好得能用同个婆娘。我听说那赵广回了京城依旧每日必食羔羊,特穆尔的狼穿了身人皮,也还是只畜生。”
高坐正位那人肃然道:“王侍郎,隔墙有耳,低声。”
方才出言嘲笑丰庆帝的王侍郎坐直了身子。
“当群狼面对外敌时,能放下狼群中的一切仇恨,这才是草原上的狼的可怕之处。你们若是掉以轻心,小心早晚一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那人顿了顿,“此次丰庆帝见赵广,是要他留在京城。”
“留在京城?”
众人哑然。
“这是摆明了削兵夺权,赵广能忍得?”
“忍不得又能如何,他人在京城,焉能走脱?可笑那赵广,以为丰庆真将他当亲兄弟看待,要留他在京城助力。”
“那北边的事谁来住持?”
另一人道:“咱们能否安插人手进去?”
“我觉得难,这一点丰庆帝一定不会放手。”
密室之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未几,正位之人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人名,提起来传阅众人后,在烛台的火光点燃,在桌上的香炉中化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