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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中道老于谋划却短于人情世故,否则以他的才识也不至于寄人篱下,吃幕僚那点米禄,见沈川语气不善,他方知自己刚才一时口快的那一句出了岔子。
即便心中不做此想,但要蒋中道向一个要饭的毛头小子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才能上乘,那到头也不过是块掌柜、总管的料子,不曾读过书能有多大出息?他鼻子里哼出了一阵气,把手背在了后头。
魏然眼瞅着蒋中道对着沈川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屈忍了许久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你这酸书生,神气什……”
魏然正要发作,可他正在沈川的身后,瞧见他的后背,又立刻记起自己该捱的鞭子都落在了大哥的身上,想起小妹对自己溢于言表的失望,不等沈川说什么就把话头缩了回去。
“哦?”秦政记得这魏然要冲动起来可是什么都不顾的主,怎么会突然又偃旗息鼓,一段日子不见,这小子长进了不少。
沈川与蒋中道初次见面就闹出这样的误会来,古怪的是秦政并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反而负手而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沈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这两人只是看似臣主相宜。
秦政介绍道:“沈兄,这是我兄长府中的首席幕僚,蒋中道先生,对诗词有些研究。”
蒋中道随意一拱手,言语中却颇为自得:“不过是在天下各地的花魁、淸倌儿口中传唱罢了。”
沈川哂笑:“原来是些艳诗,难登大雅之堂。”
小叫花子,懂什么诗词,认得字么?我蒋中道写的是风花雪月,寄的是怀才不遇之情,何时写过艳诗?蒋中道肚子里已是怒火中烧,但他知道这是秦政的要事,不敢就此甩手而去。
“这么说,沈小兄弟诗词做得不错?”
沈川呵呵一笑:“只怕蒋先生听了自觉惭愧。”
秦政更是惊讶,沈川居然会舞文弄墨,可别是几句引人发笑的打油诗,到时候被蒋中道讽刺几句,脸上无光。秦政想着要阻止,却看沈川成竹在胸,干脆闭上了嘴巴静观其变。
蒋中道气得糊涂了,也不想其中缘故,两眼一横:“愿闻高山之音!”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肯让。沈川为的不是自己的颜面,个人的面子能值几个铜板?但沈川绝不能让外人看轻了兰若寺,兰若寺更是要护短,这样才能让这股力量攥成拳头,无论少了哪根手指,拳头都会绵软无力,这是沈川从熊人李那儿出走之前就一以贯之的主张。
既然蒋中道自负诗词之道,沈川暗衬不如一招就把他比下去,一会儿谈条件时腰板也能直楞一些。
“蒋先生请出题吧?”
“老夫听闻沈小兄弟一介白丁也想入荀夫子门下学习,想必志向不小,老夫洗耳恭听。”
沈川背手望天走出八步,一步一句:
“出峡还何地,杉松郁不开。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地胜纡王事,年饥损吏才。
难将忧旱意,涕泣向蒿莱。”
“好诗啊!”秦政双眼一亮,心想到,“古有曹植七步成诗,没想到他也有此才华!就是这诗……怎么老气横秋了一些。”
何止老气,也未完全应景,蒋中道总觉得这首诗不像是沈川现想出来的,倒像是拾人牙慧。但蒋中道从未听过这首诗,何况论意境、词句都是上乘,不得不承认是首好诗。
此时,陈长生从寺中走来,身前领路的是方才还在看门的少年。沈川多瞧了这少年一眼,这是冯彦,往日里在京畿一大青楼烟雨楼跑腿,想不到长了不少眼色。
“大哥,茶水要凉了。”
今日秦政上门,可想而知有要是要谈,沈川也不想闹得太僵,更何况才做了一回文抄公,面子上没什么表示,可打心底还是臊得慌。于是沈川趁着蒋中道没反应过来借驴下坡,将秦政一行人请了进去,只是看蒋中道黑漆漆的脸色,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众人在屋中坐定,心思各异,人人端着茶水吹着茶水的波纹却不见有人率先开口。
秦政惊讶于入寺以来眼中所见的勃勃生机,兰若寺中大部分的孩子虽然面黄肌瘦,但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再小的也能收住心性,鞍前马后地给那些少年少女打下手。兰若寺尽捡着朝南的屋子修了起来,寺中的佛像早在灭佛的时候全毁了,正免去了他们搬弄的麻烦,现在的兰若寺看起来更像是个大家族的杂院。
单看服饰,秦政就能辨出酒肆、勾栏、青楼等数个地方常见的打扮,这一点不容小觑,足以说明沈川对京城多地都有渗透。
而逐渐冷静下来的蒋中道不断再喝了一口茶之后便开始闭目养气,不知在打算着些什么。
众人未曾意料到的是,收回心神的秦政笑着先开了口:“沈兄,其实这一趟来给你送些过冬的物资只是其次,我有一个好东西要送你,沈兄不妨猜猜?”
在沈川的设想中,这过冬的物资就该是第一笔预付的酬劳。至于这多出来的好消息是什么,沈川完全猜想不到。
“在下愚钝,还请秦兄明示。”
沈川猜不到,蒋中道更猜不到,秦政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里,一路上除了这用府上的白银购来的米面布匹,哪还有其他的东西,秦政在府中就是买张草纸也要跟府里报备。
此时,秦政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函,交到沈川手里。沈川打量了一眼,信封上空无一字,正待他要打开信件之时,秦政忽然道:“出门已久,恐家中父母挂念,先走一步。”
“这就要走?”
从入寺到现在才一刻钟的工夫,就是茶水也才抿了几口,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走。蒋中道也是一脸疑惑,不知道秦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等沈川挽留,秦政已经站起身来:“告辞。”
秦政拔腿就走,沈川连忙跟在后面送了几步,送出寺外。
怎么走得那么急?
沈川捏了捏手里的信件,缘由大概走在信里。
沈川匆忙走回卧室中抽出信纸,里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着……等十人,于十月初九,拜师入学。”
中间留了一大块空白,最后面是“荀兴文印”。
很显然,这是一封名字随便沈川填的入学通知!很可惜,这上面注定不能有“沈川”二字。
这东西,秦政是怎么弄到的,荀章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让兰若寺的人入学?
要说荀章不知道这封信会到谁手上,沈川一万个不信。
秦政是何人?沈川查不到,但正是查不到,才让他觉得此人一定是达官显贵之后。京城市井之中,沈川的人脉还算广博,然而关于秦政的身份却始终窥探不着一丝一毫,一个敢当面笑话王明又能安然继续待在荀章学院之人,怎么可能只是寻常人家?
也正因此,沈川才产生了合作的念头。在京城的大红灯笼的阴影之下,有许多事情官府做不得、世家做不得、只有他们这些夜里的老鼠,沟渠中的臭虫能做得。秦政当日言行,正是沈川愿意合作的前提。
没想到秦政送来了如此厚礼。在沈川看来,这封信重过外面的马车千百倍,他不禁喜形于色,揉着手腕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就在这会儿,陈长生再次敲响了房门,他在外面忍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大……咳咳,大哥,秦政公子手下的李二说有东西……咳咳咳,有东西落在这里了,回来取。”
沈川低头一看,原先李二站的地方掉了一柄纸扇。
结合之前秦政怪异的举动,在这一瞬间,沈川明白了一切。
“快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