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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仔细搜寻,波马儿在书架上一无所获,只好放弃。
尽管查普曼先生的藏书可谓异常丰富,波马儿甚至看到了一本名为《中国农业现状研究》的书,但就是没有《密录书》的踪影。
波马儿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先是四处扫视了一下书房,以免自己遗漏了什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书桌上——这是这书房里,他唯一尚未涉足的地方。
查普曼的椅子很舒服。波马儿坐在那,甚至脑补了一下查普曼先生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情景,然后才开始干活。他深吸一口气,望着查普曼书桌抽屉上,一把看起来很精致,用黄铜制造的小锁。
“亲爱的查普曼先生,你还真是谨慎呢!”波马儿噘了噘嘴,自言自语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万”“能”钥匙。
波马儿用“万”“能”钥匙捣鼓了大概几十秒,那把看起来很结实,也很精致的小锁,便“哒”地一声打开了。
波马儿拉开抽屉,草草扫视了一眼抽屉里的东西。抽屉里东西很少,除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各放着一块怀表,剩下的就是一摞文件。
波马儿忍住失望的情绪,将抽屉里的那摞文件一股脑地取出来,然后就着摇曳的烛光,草草地浏览起来。
放在最上面的一份文件封面上写着一行字,“查普曼商业公司与第三造船厂关于船舶建造的合同”。
波马儿随手把文件扔在一边,然后拿起第二份文件,让波马儿心灰意冷的是,那仍然是一份船舶建造合同。波马儿不耐烦地把它丢在一边。
天上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尽。在查普曼公馆的另一个地方,皎洁的月光正透过窗纱,照在查普曼和玛璐娅卧室的地板上,同时也照在小史丁的婴儿床上,反射出一片淡淡的银色光芒。
正在熟睡的小史丁,忽然被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情绪惊醒。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边嘴里发出“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声音,一边用晶亮的眼睛环顾四周。透过皎洁的月光,他很快发现今时似乎不同往日,那个脸上已经有了皱纹,让他叫爸爸的男人并没有应声出现,而那个满脸柔情,他似乎应该称之为妈妈的女人,居然也毫无踪影。
在婴儿床上毫无目的且毫无意义地爬了一小会之后,小史丁终于做出了他人生中的一个重大决定:越狱。
于是,在经历了几次失败和几次勇敢的尝试后,小史丁终于克服了栅栏的重重阻碍,成功落地。是的,他一屁股坐在了卧室冰凉的地板上。
刚刚经历过人生冒险的小史丁显然异常兴奋。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卧室。然后,他一边咧着嘴,嘴里照旧哼唧着“咿咿呀呀”的声音,一边摇摇晃晃的朝着走廊尽头,那间正冒出亮光的房间走去。
小史丁走到书房门口,发现房门是虚掩的。小史丁轻轻一推,房门便打开了。
此时,在摇曳的烛光下快速翻动文件的波马儿,脸上正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精心策划的计划和这大半夜的辛苦,似乎要以一无所获而告终了。但当他拿走所有的合同,终于露出最下面的一张羊皮纸时,波马儿露出一丝欣喜若狂的神情。
那张羊皮纸上,用鹅毛笔端端正正地写着一句话,想必正是查普曼的字迹。虽然那句话是以中文书写,但波马儿仍旧一眼认出了它。因为这也是他所认识的,非常有限的几个中国字。
“以爱的名义呼唤我,我将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波马儿知道,这句话正是出自《密录书》,并且与“幽魂之眼”有关。
不得不说,在《密录书》的所有记载中,“幽魂地”和“幽魂之眼”无疑是其中最具吸引力的一个。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除非哈依斯兄弟对费尔伯爵撒了谎,否则,“幽魂地”便是这些传说中最具现实意义的一个。
假如“幽魂地”真实存在,且有人曾亲眼所见,那么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着迷呢?
因此,在研究《密录书》的过程中,费尔伯爵曾不止一次向波马儿提起过这句话。这也是波马儿学习这几个中国字的唯一理由。
如今,这句话单独出现在查普曼先生的书桌里。
“这句话对查普曼到底有什么特殊意义呢?他为什么要把这句话抄写在纸上呢?”波马儿脑海中闪烁着这样一个问题。
很显然,精明异常的商人查普曼,不惜代价也要获得《密录书》,肯定是要使《密录书》为其所用。这是费尔伯爵和他早已达成的共识。只是,他们并不明白查普曼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又将如何使用《密录书》。这也是费尔伯爵挖空心思,竭尽全力也要搞清的事情。
鬼才相信,查普曼付出那么大代价,就是为了换取一本他完全不知所云,也许一文不值的杂人笔记!而在《密录书》中记载的众多传说,奇闻异事,以及海上宝藏当中,查普曼为何单单抄写了这样一句话?
那么,这句话,对查普曼先生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鉴于这张羊皮纸上的内容,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查普曼费劲心思想要得到《密录书》,一定是与“幽魂之眼”,或者“幽魂地”有关。波马儿想,难道是查普曼得到了与“幽魂之眼”或者“幽魂地”有关的线索吗?波马儿不禁精神一振!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不虚此行了。
正当波马儿集中注意力,并绞尽脑汁之时,一个孩子“啪啪”的拍门声,将波马儿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波马儿循着声音朝声源处望去,只见小史丁正站在书房门口,一边咬着一根手指望着自己,一边用手使劲拍门。
而与此同时,更让波马儿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在波马儿身后书架和墙壁间的缝隙处,那银色的光芒忽然变的异常炽烈,其亮度甚至已经超过照射在地板上的月光,已经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即使波马儿此时正背对书架,也能感受到那银色光芒投射在他脚下的影子。
波马儿吃惊地站起身来,目光在书架和小男孩之间来回游动。
他一会看着门口的那个小男孩,一会扫一眼书架后那亮眼的银光。在某个极为短暂的瞬间,他的大脑似乎已停止了思考。
面对着眼前这惊人的一幕,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波马儿,也在恍惚之间,产生了一种犹在梦中的感觉。
片刻之后,波马儿回过神来,他果断决定无视那个孩子的存在,去搞清楚书架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此时,窗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声,紧接着,是玛璐娅大声招呼安娜开门的声音。
波马儿很懊恼,他一边迅速将桌上的文件放进抽屉,然后“噗”地一口吹灭蜡烛,一边紧张地思考着,他是否应该再冒险逗留片刻。
波马儿手脚麻利地将铜锁还原,却发现那孩子仍旧在重复着拍门的动作。在寂静的黑夜里,这“啪啪”的响声比那孩子嘴里的声音,更让波马儿心烦意乱、心惊肉跳。
很快,楼下客厅处便传来开启门锁的声音。显然,无论波马儿有什么打算,时间都来不及了。
经过短暂的权衡利弊,波马儿无奈地决定,他只能放弃任何一种冒险尝试或者努力,等待以后再找机会。他有些沮丧地几步走到书房的一扇门前,然后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这扇房门正通往书房的阳台,片刻之后,波马儿就合上了房门,然后消失在了阳台上。
查普曼刚一走进公馆大厅,心里就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大踏步地朝楼梯口走去,然后大步流星地沿着楼梯来到二楼走廊。果然,眼前的情景验证了查普曼的预感,他的书房,此刻正大门四开!
愤怒的查普曼刚一跑到书房门口,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史丁正趴在书桌后面的墙壁上,用手轻轻抚摸着墙壁上一片银色的光芒。那些银色光芒沐浴在史丁身上,将他的脸庞笼罩在一片迷离的光晕中。
玛璐娅和安娜气喘吁吁地赶来,瞬间也被眼前诡异的景象震惊了。
“安娜,去看看家里是否丢了东西,然后,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查普曼说。
“是,先生。”
安娜小心翼翼地轻声答应一声。
等安娜走后,查普曼和玛璐娅走进书房,玛璐娅轻轻将书房门合上。
查普曼轻轻走到小史丁身后,将史丁揽在怀里。
“家里进小偷了?”玛璐娅问,“我记得走的时候,书房是关着的。”
“现在看来,是的。”
查普曼把史丁交给玛璐娅,然后走到通往阳台的门前。
查普曼猛地拉开阳台的门,走到阳台上,然后朝远处和近处四处张望,只见一片银白的夜色中,万籁俱寂。别说人的影子,就连风的影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查普曼关上窗户,再次回到书架前。
查普曼推开墙壁右侧的书架,按下书架后面的机关。在玛璐娅惊讶的目光中,墙壁左侧的书架缓缓移动,露出后面的暗格。此时,查普曼发现,那些银色的光芒,正是从墙壁上的暗格里透出来的。
查普曼用颤抖的手打开暗格上的木板,然后打开金属箱。只见“幽魂之眼”静静躺在金属箱里,正发出耀眼的银光。
“哦,上帝保佑,这是什么?”玛璐娅瞪大眼睛,捂着自己的嘴说。
查普曼将“幽魂之眼”从金属箱里取出,轻轻捧在掌心里,“是某个人留给这孩子的礼物。“
“是谁?”玛璐娅问。
”我猜想,或许是这孩子的亲人。更有可能,是这孩子的父亲。你知道玛璐娅,通常情况下,是没有女人出海的。而我在飞羽号上,也没看到女人的尸体。”
俩人说话间,玛璐娅怀里的小史丁忽然开始用力挣扎,拼命将双手伸向“幽魂之眼”,似乎是在向查普曼索取他手中的“幽魂之眼”。于是,查普曼将“幽魂之眼”捧到史丁面前。
小史丁伸出两只小手,把“幽魂之眼”抓在两手之间。然后用他洁净如水的眼神,凝视着“幽魂之眼”。
此时,查普曼和玛璐娅异常震惊地发现,“幽魂之眼”那颗蓝宝石中间的眼睛,仿佛活了一般,凝视着眼前的史丁。其流动的眼波,似乎是在与小史丁的眼神做着某种交流。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玛璐娅惊呼到,她完全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一瞬间,“幽魂之眼”发出的银色光芒,忽然像是变成了有形物,如同荡漾的水波一般,从“幽魂之眼”流动到史丁的手掌上,然后又沿着史丁的手臂逐渐向上,并蔓延到史丁的身体。而那片银色的光芒,始终在两者之间来回游荡,最终,逐渐缓慢地包裹了史丁的全身。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玛璐娅再次惊呼到。
“或许,这就是这孩子的使命,玛璐娅。”查普曼说,眼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彩,“是上帝将这孩子送到了我们身边!”
小史丁捧着“幽魂之眼”,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他嘴里忽然冒出一句话,“爸爸,爸爸。”
听到小史丁发出的声音,查普曼和玛璐娅顿时热泪盈眶。
此时,查普曼再次发现,“幽魂之眼”还另有不同寻常之处。查普曼凝神望去,只见“幽魂之眼”的眼睛里,隐约浮现出一个男人的面相,而那男人的眉眼之间,与史丁竟然颇为相似。
这时,史丁凝视着“幽魂之眼”中的那个男人面相,继续喃喃地说,“爸爸,爸爸。”
恍惚间,查普曼似乎明白了什么,“幽魂之眼”中的那个男人,或许就是小史丁的父亲,而小史丁忽然冒出来的称呼,也许并非是针对他和玛璐娅。
想到这,查普曼的心里不禁涌起一丝苦涩。但紧接着,他的内心便被另一个问题完全占据了。
“这幽魂之眼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奇之物呢?那男人,又为何会出现在那只神秘的眼睛里?”查普曼问自己。
查普曼不得不承认,以他的智慧和阅历而言,似乎还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理解的,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却早已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而很显然,同样的疑惑也困扰着玛璐娅。
“为什么会这样?”玛璐娅问。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相信,这孩子来到这世间,一定肩负着某种特殊的使命,玛璐娅。”查普曼说,“我想,那些贼或许就是为此而来。”
“你打算怎么办?”玛璐娅忧心忡忡地说。
“还记得我们的猎屋吗?”
“当然。”
“我想,我应该把它们藏到一个更隐秘的地方去。”
玛璐娅点了点头说,“什么时候出发?”
“当然是越快越好。比如现在,马上,趁那些人还没回过味来的时候。”
“好的,让威廉他们跟你去吧。”
玛璐娅所说的威廉,是瑞德给查普曼公馆找的保镖之一,是个刚满三十的退伍军人。
“不,那些人或许还会回来,威廉他们还是留下来保护你和史丁吧。”查普曼沉思片刻,然后接着说,“更何况,现在看来,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然的。既然瑞德不可靠,那么他找来的人我们就必须小心。还有一点,不能让人知道我去了哪里,去干什么!”
“好,去那里可是需要一段路程,我去给你准备些吃的,然后让乔伊备好马。”
“对了,麻五呢?我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他。”
“说是赵先生找他有事,所以他昨天一早就回唐人会馆了。”
查普曼充满担忧地说,“好吧,麻五应该是可以信赖的人。我快去快回,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
“还有最后一件事,有任何人问起我去了哪里,包括瑞德在内,就说我去外地谈一笔生意,几天后回来。”
玛璐娅点点头。
等查普曼说完,玛璐娅就抱着小史丁走了。
等玛璐娅和小史丁走后,查普曼将“幽魂之眼”和《密录书》小心翼翼地放进一块油布里,然后紧紧地包裹起来,缠在腰间。
在包裹的过程中,查普曼惊讶的发现,在小史丁随着玛璐娅离开书房之后,“幽魂之眼”发出的银色光芒便在迅速渐弱,并且很快,便到了微不可见的地步。
在今夜之前,查普曼无法想象,更无法解释他所看到的一切。但他再次坚信,今晚在“幽魂之眼”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必定与小史丁有关。虽然他还不知道,那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却有一种无比强烈的预感,一定会有一些不平凡的事情发生。
而他和玛璐娅此后的人生,也将与此息息相关。
真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如梦如幻!
当第二天晚上,查普曼已经远离阿姆斯特丹,策马奔驰在前往猎屋的路上时,他曾悄悄地再次查看“幽魂之眼”。而查普曼发现,此时的“幽魂之眼”,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只有蓝宝石中间的那颗眼睛,依旧若隐若现,似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