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最烈的烧刀子，入口辛辣烧喉，但又莫名地爽快。
　　于尚书一饮而尽，只觉得畅快，说话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所以这关键时刻，还真真得靠武将，文臣嘛，和平时期在朝堂耍耍嘴皮子还是可以的。”
　　这话说的，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一名文臣。
　　李域抿了一小口，深以为然。
　　再好的酒量也经不住这么如牛饮一般的灌下肚，于尚书越喝说话越是清晰，只是那脑子已经不太明朗，竟开始与太子殿下拍膀子陈兄道弟起来：“殿下，按辈分，您可得称我一声姐夫！”
　　李域没说话，心想我要是真这么喊，明日一早你还不得惶恐不安地来找我磕头求饶。
　　于尚书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太子的脸上来回打量，幽幽叹了口气：“哎！想当年，我可是庚城一枝花，比你长得好看多了。岁月当真是把杀猪刀，你看我这脸皮子，褶皱一层又一层，连我自己照镜子都嫌弃。”
　　李域哭笑不得，招了小二找辆马车将“年华不再”的于尚书送回了于府，自己则慢悠悠地在街上走。
　　夕阳西沉，忙忙碌碌的小贩终于收起了摊子，往宁静的巷子深处赶。
　　心里琢磨起来，刑部许尚书既然有了方向，应当是放松对千韵楼楼主的追捕了，要不要趁此机会，将笑笑送出庚城呢。
　　她也为自己卖命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至于千韵楼，再找个旁人接手便是，且卫东培养的那一批暗卫，身手皆不错。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小同子命下人传膳。
　　因下午多饮了几杯酒，李域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命人收拾。
　　小同子笑眯眯地问：“今晚可要召太子妃侍寝？”
　　李域想起晨起时尴尬的事，总觉得小同子话里有话，凉凉的眼神瞟了他几眼。
　　小同子被这眼神看得一凛，以为太子殿下误会他收了太子妃的银子，连忙道：“奴才可没收太子妃的金叶子！”
　　此话一出，李域转移了视线。
　　那夜卫潇提的事情，他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要想想。
　　其实，哪怕卫东再可靠，与自己也是没什么干系，二人间仅凭信任二字。但眼下他忠于自己，日后呢？自己用的暗卫皆是他一手培养的，万一日后他登基，卫东起了反心怎么办。
　　卫潇是他唯一的女儿，那日不过被刑部请去走了一遭，就急得上了火，方寸大乱。
　　这么一想，似乎也是百利而无一害。当即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去找皇后。
　　没想到，凤栖宫来了宫女，请太子殿下过去。
　　李域一愣，也不多做耽搁，提步去了凤栖宫。
　　凤栖宫里。
　　“你成亲也有些时日了。”
　　借着烛光，李域稍稍抬眸，瞧见皇后的面色有些暗沉，往日凌厉的眉眼在烛光下也柔和了三分。
　　“太子妃的肚子还没有消息？”
　　李域心里咯噔一下，已经大概猜测到皇后即将要说的事，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还没。”李域面上依旧恭敬，一如过去的几年，丝毫不见怠慢，这让皇后十分受用。
　　皇后语气温和，问：“上回本宫说的何宁媛，你瞧着可喜欢？性子温婉，模样也生得好。太子妃性子终究太过高傲，也难为你了。本宫听说，太子妃没少在你面前使小性子？”
　　听谁说？
　　李域眼底划过一丝不耐，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太子妃自小被慕容将军捧在手心里，难免骄纵了些，平日里若是有得罪母后的地方，还请母后多多教导。”
　　见太子只答后半句，忽略了她说的何家姑娘那话，有些不悦。
　　“何止是骄纵。”皇后冷哼，“本宫还不是为了你好，她既然到现在都没个动静，你迎侧室也无可厚非！难不成真一直等她的肚子吗？”
　　李域敛目，恭敬说了声是。
　　皇后见状，知道他有所松动，看来对慕容锦也并非那么喜爱，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母后替你做主，择个吉日，纳何宁媛为侧妃，好为皇家开枝散叶，添一添喜气。”
　　李域忙道：“多谢母后。只是……”
　　“怎么？”皇后凝眉看他，语气顿沉：“你不乐意？”
　　“没有，儿臣自然乐意。儿臣还看上了一位姑娘，正想迎入宫中。”
　　自慕容锦入宫，皇后心气便一直不顺，那死丫头仗着慕容单女儿的身份，处处让她碰了不少软钉子，哪怕罚她抄宫规抄佛经，还是照样如此。
　　早就巴不得有人分走太子对她的宠爱，冷一冷她才好，当即也没多问，反正李域肯纳了何宁媛便好。
　　“你喜欢就好，可是哪家的姑娘？不如择个吉日，一并迎进宫里，双喜临门。”
　　李域高兴道：“是命武官家的姑娘，多谢母后。儿臣这就差人去办。”
　　皇后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就等着明日看慕容锦的笑话，“去吧。”
　　李域办妥了一事，想来想去，还是令人给卫家递个消息才好。回到太和宫，李域又下了一趟地室。
　　顾思祺仍旧没走。
　　笑笑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怒气冲冲地对着顾思祺吼：“你就这么闲？日日往这里跑什么？”
　　沉吟看惯了这两人日日吵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虽说是地室，但也算应有尽有，只是终日见不得阳光，心情难免有些晦暗。
　　顾思祺好脾气地笑了笑：“你要是不在这里，我才懒得往这儿跑！”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看，对上太子殿下揶揄的笑脸，面色一红，“你怎么又来了。”
　　笑笑闻言，剜了他一眼：“太子殿下怎么来不得？”
　　顾思祺：“……”
　　李域看向打情骂俏的二人，道：“许尚书放松了对笑笑的缉捕，明日夜里我安排你走。”
　　此言一出，笑笑面容煞白。
　　顾思祺连忙道：“等许尚书拿了人，不就没事了吗？”
　　李域皱眉道：“背后的人揪出来了吗？且不说许尚书还没拿到，就算抓到了，也只是杀害沉重的凶手，背后算计我的人呢？那人既然知道我是千韵楼背后的人，自然也知道我和笑笑的关系，还有你。她不走，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