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递上干净的帕子，成王接过将面庞上的水渍擦干。
　　岁月对他甚是优待，面容依旧飘逸俊朗，一如往昔。
　　李轩面色担忧：“父王，皇上多疑，恐怕没那么好糊弄。”
　　成王哂笑：“我就没打算能瞒过他。他明知道我在装病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能真来成王府拆穿我？”
　　“他看重虚名，断不会让我拖着病体上路。”
　　成王太了解那位皇兄了，一直营造兄友弟恭的模样。他只比李宗小两岁，当年，父皇对他的喜爱明明远远胜过李宗，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坐上龙椅的是李宗。
　　李轩似懂非懂地点头，此次只有他陪着成王回庚城，其余的人皆在瑄州。
　　贴身护卫踏入寝室，步子走得很急，在见到李轩的身影时欲言又止，显然是有重要的事禀报。
　　成王看见了，挥手让李轩退下。
　　“什么事？”
　　护卫压低了声音：“贤妃娘娘想见您。”
　　又是那个疯妇。
　　成王面色沉下来，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护卫不自觉地抖了抖，低垂着头避开成王锋利的目光。
　　“她说什么。”
　　护卫头皮发麻，知道后面这话说出来，定会惹得成王大怒。
　　“嗯？”成王许久等不到答复，不由加重了语气。
　　“贤妃、贤妃娘娘说，您若是不见她，她就把当年的事抖出来，大家一起死。”
　　护卫战战兢兢地说完，没有想起预想中的怒骂，他偷偷抬起头，不经意对上成王爷阴鸷的目光，寒气逼人，又是一抖。
　　“好啊。”成王的声音又阴又柔，话里的狠戾让人不寒而栗：“今夜将她带来。”
　　初秋，夜间寒凉露重。
　　“咚——咚咚！”一长两短的更声在夜里传得尤其远，一顶软轿停在成王府的后门，披着深色立领披风的女人下了轿，隐身跨进小门，娇小的身影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
　　成王寝室掌起了灯。
　　女人入了屋，解开肩上的披风，露出一张略显疲惫的脸庞，虽是精心化过妆的容颜，但到底不一样了，足以说明女人这些年过得很不好。
　　贤妃在看见成王的一瞬，眼底流动着异样的光芒，面上是痴迷眷恋。
　　“王爷。”明明是娇媚动人的嗓音，听在成王耳里却是极其难受，那表情好比吞了苍蝇一般。
　　“你天天喊着见本王。到底有什么事？”
　　他眼里的不耐烦就像一根根尖细的绣花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贤妃的心上，杀人不见血。
　　贤妃抿唇，眸眶浮现出委屈的泪，又不敢撒泼大闹，成王最是厌烦这样的女人。
　　“您一去三年，我在庚城甚是思念。”
　　成王嗤地一声，看她：“想我做什么？”
　　当初他能去瑄州，她也有一份功劳。成王无时无刻不铭记于心。
　　“您当真一点不念旧情？当年、当年那事我也是被骗的啊，我怎么会害你。”
　　成王对她牵强的解释不置一词。
　　且二人既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也不是过了明路的良妾。不过是一场带着阴谋的露水姻缘，各取所需罢了，念哪门子的旧情？
　　成王的容颜在烛光下越发冷峻，与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也让贤妃有些心惊肉跳。
　　“有话就说。贤妃娘娘私自出宫，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贤妃神色怔忪，“我那宫里，还不如冷宫！皇上已经好几年不曾踏入我的宫里，我是死是活，他怕是都不知道！”
　　成王挑眉看她：“所以，你来找我，就是哭诉我的皇兄冷落你了？”
　　提起裤子不认人，这话句恐怕就是为成王量身定做的。
　　贤妃心底有怨，但还是不敢当着他的面放肆。她放柔了声音，试图唤起往昔的情谊：“王爷，我们从前……”
　　“什么从前？”贤妃话未尽，就被成王低斥打断：“贤妃娘娘慎言，你是我皇兄的妃子，我们有什么从前。”
　　三番四次的冷言冷语，贤妃也恼了。
　　“怎么？！王爷是不是看我不中用了，所以一脚踢开？”
　　“你要是不想咱们的从前被皇上知道，您应当知道怎么做！”
　　堪比冷宫的日子她实在是受够了！自从孩子掉了以后，皇上再也没踏足过她的宫殿。宫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没了皇上的恩宠，她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甚至不如一个有恩宠的才人！
　　姐姐是皇后又如何，根本看不出庶出的她，恐怕最想她死的，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
　　“呵！”成王面容顿沉，声音如泠冽寒风，一步步逼近：“你有证据么？皇上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还是信他的亲弟弟？就算皇上信了，我死了你还能活？你不怕拖累整个何家下水？”
　　贤妃睁大了眼睛，看他的手臂一寸寸伸到自己的脖子上，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秋水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恐惧。
　　施了威，该放恩了。
　　成王很满意她的反应，手臂转了方向，搭在她的肩头，揽住受了惊吓的女人，在她的耳边低语，像极了恋爱间的缱绻呢喃：“你安分些，日后我寻着机会自会想办法帮你复宠。”
　　贤妃有一瞬间，真以为他要杀了她。
　　“我听你的。”
　　“回去吧，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让暗卫联络你。”
　　贤妃不住地点头。
　　她的反应取悦了成王，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你怕我做什么，不是你说的吗，我很念旧情的。只要你乖乖听我的安排，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
　　等送走了贤妃，成王躺回榻上，夜深人静，正是合适回忆的时候。
　　三年前，也是在中秋前后，他从宫里的太医那处听到了消息，说皇上看似痊愈，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准备不行了，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他起初是不信的，让贤妃去探听。
　　结果，贤妃回来也是这么说的。
　　他当时太过轻信，立即暗中开始活动，四处奔走结交群臣，希望到时候能一举拿下帝位。
　　最后，李宗把他召进大殿，怒气冲冲地甩出他结党营私的证据，打了他几巴掌，让他去瑄州好好反省。
　　李宗没将此事大肆宣扬，反倒是隐蔽地瞒了下来，知道的人甚少。
　　成王这些年，无一不想着能再回来。
　　快了，这一次，他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