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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沉月升,为了赶在天黑之前赶回扬州城,车队加快了速度。
“侯爷,斥候来报,前方有兵马!看旗帜,应该是刺史田大人的手下。”方央自车队前方回禀道。。
“田大人的?他派人来干什么?”刘晟与周景互望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疑惑。
“大哥,这田大人向来看不起我们武将,平日里来往甚少,今日为何会派人这里等候。”
“应该与穆家寨的招安有关,去把人带过来。”对于这扬州刺史田正,刘晟甚无好感。仗着自己是世家读书人的身份,甚是看不起武将。前任江南道右经略使就是在田正的排挤下,愤而调离的。刘晟自己到任江南道右经略使后,也曾为了同僚友谊上门拜访,结果吃了一个闭门羹。在此之后,刘晟与这扬州刺史就再无交集。即使是为了公务往来,也仅仅是派詹事。
“大哥,你说这田正派人前来能说出个什么?要不要我给个下马威?”周景说道。
“只不过是下人罢了,何必为难他们!”正说话间,方央已经将信使带到面前。
“不知刺史大人派你前来有何公务?”刘晟坐于马上,看着眼前的信使,身材孔武有力。虽隐藏的很少,但面容深处的杀伐之色,却是瞒不过久经沙场的刘晟。再看了一眼跟随在信使身后的那些随从,刘晟心中了然。
“禀侯爷,大铜山的贼人似有集结队伍向官云山移动的迹象。刺史大人恐招安有变,故派小人前来告知侯爷。这是刺史大人让小人交与小侯爷的信。”信使恭敬的伸手将信递上。
将信接过,刘晟一边将信拆开,一边问道:“不知田大人近日可好。”
“蒙小侯爷关心,刺史大人身体尚好!”
将信一览而过后,刘晟将信递给了周景,随口问道:“不知我之前送给田大人的河豚,可否喜欢?”
“刺史大人前些日子曾与小人提过一嘴,说小侯爷送来的河豚甚是美味,若有机会,还想向小侯爷再讨要几只。”信使恭声回答道。
“田大人喜欢就好。”刘晟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然后对信使说道:“既然田大人希望我直接赶往穆家寨。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方央。”
“属下在。”跟随在身后的方央来到刘晟的面前。
“大铜山贼人有异动,田大人想要我先前往官云山。你带着车队先返回扬州吧。”
“是,侯爷。”
“二弟,你也先回去吧。”刘晟又转头对周景说道。
周景点了点头,看了信使一眼,掉转马头准备离开。
“小侯爷,小人临来前,刺史大人曾特意交代小人,周大人最好也一并前去穆家寨。”信使见周景离开,急忙说道。
“若是平时,田大人如此说,自当以田大人为主。只是我有一朋友受了伤,需要二弟回城安顿下。”刘晟说完,便不再给信使机会,直接对周景说道:“二弟,你回到扬州城后,替我向小妹问好。”
“是,大哥!”说罢,周景便不给信使再说的机会,纵马带着车队继续前行。而刘晟则带着一队人马跟着信使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作为九州之一,扬州横跨天堑江,境内的地势西高东低。穆家寨所在的官云山与大汉军占据的大铜山皆在扬州西部丘陵地带。两山相距不远,互为犄角,平日里素有来往,更是在平日里共同着抵抗官军的围剿。
不过不同于穆家寨平日里的安分守己,大铜山的大汉军则凶狠的多。很多过往大铜山的商队行人遭到毒手,所以对于大汉军,剿灭大于招安。
只是最近穆家寨招安意图明显,引起了大汉军的担忧,虽曾多次派人前往穆家寨游说穆云不要与朝廷招安,但穆家寨的回应模棱两可。为了避免唇亡齿寒,大汉军近日来动作频繁。山中的兵力开始集结的同时,也派出探子在官云山的附近。
而如今穆家寨已经明确表示愿意招安,为了避免在穆家寨招安之后,大铜山遭到官军围攻,大汉军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穆家寨招安不成。
没有了车队的拖累,在临近入夜的时候,刘晟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官云山下。
“这田大人也是心急,都这个时辰了,还要我赶来官云山。”看着近在咫尺的官云山,刘晟对身边的信使问道:“田大人现在身在何处?”
“禀侯爷,田大人不在这里!”说完,这信使面露凶光,抽出腰间的长剑,就劈向刘晟的脑袋。
“啪!”
金铁交错的声音在大道上响起,手持崇泉枪将长剑挡住的刘晟笑对着这假冒的信使说道:“下次在骗人之前,请打探清楚。这田大人不喜武将,我也未曾送过他河豚。”
“我管你送没送过!”信使挥剑拉开与刘晟的距离,然后一吹口哨。随着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响起,左右山林涌出无数大汉军,将刘晟与其亲兵团团围住。
“那大楚的皇帝老儿说你是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我看也不过如此!”信使从随从手中接过大斧,然后指着刘晟说道。
“你就是大汉军的天卫将军赵雄?”刘晟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赵雄,“听说这天卫将军乃是前朝汉炀帝亲卫。最后一任天卫将军已经战死在采石矶,不知你这天卫将军是何人所封?”
“聒噪!”赵雄怒吼一声,大斧高高举起,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直奔刘晟而来。
此刻夕阳西沉,天色灰沉。在如此天色下,赵雄宛若灭世魔神,身后士兵山呼海应,气势恢宏。
刘晟持枪立马,眼神冰冷宛若雕塑,不动如山。一阵山风吹过,卷起地上一叶枯叶,也卷动崇泉枪上的红缨。
“给我去死吧!”赵雄大喊一声,手中大刀在空中划过一丝弧线,斩向刘晟的头颅。刘晟双眸紧紧盯着那大刀的痕迹,在那大刀即将落下的瞬间,身体突然向偏向一边,躲过斧锋。同时手中的崇泉枪宛若蛟龙出海,直指赵雄胸口。
赵雄反应速度很快,在一招落空后,手腕一翻,手中大斧由劈转削,将崇泉枪挡了出去。
“啪。”
赵雄刚刚将枪格挡出去,还没有喘息的机会。崇泉枪犹如跗骨的毒蛇,再次劈了下来。
旧力刚去,心力未生。刘晟这一枪劈的赵雄丝毫抵挡不住,双手被震得发麻,手中大斧差点丢掉。胯下战马更是哀鸣一声,连退了好几步。
“你这天卫将军也不过如此。”刘晟横枪立马,嘲讽道。
“小子,我是一时轻敌。”赵雄呸了一声,面露凶光,“再来!”
两匹战马嘶鸣一声,再次交战在一起。
而在官云山的山林中,周景正带人躲藏着。看着山下的战斗,周景手持双锤,跃跃欲试。“二爷,侯爷可是交代我,在他没有下命令之前,你不能出去!”看着身边的周景想要下山杀敌,方央赶忙说道。
“张新,你说。我大哥刚刚又说过让我等一会的吗?”周景转头向自己的亲卫张新问道。张新给了方央一个无奈的眼神之后,大声说道:“没有!”“这就对了,既然我大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那这里我官最大,就应该听我的!小的们,随我下山杀敌!”
随着周景一声呐喊,左右两边的周景亲卫纷纷冲了下去。“大人,我们该怎么办?”留在原地的其他人看着方央问道。对此方央也很无奈,只好说道:“还愣着干嘛,下山杀敌!”
此刻官云山前山大道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炽化阶段,刘晟与赵雄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刘晟这边崇泉枪犹如繁星点点,角度刁钻,不断攻击着赵雄护不住的地方。赵雄则是大劈大砍,攻击的地方永远是刘晟的要害处。
“嘭。”
犹如滚木撞到胸口,被刘晟一枪打到胸口的赵雄无法将自己维稳在马上,直接被打下马去。周围的山贼一看自己的首领被打下马去,纷纷怪叫着冲向刘晟。
躺在地上的赵雄吐出一大口血后,立马爬起身来,甩开想要搀扶自己的手,再次爬上战马,然后大喊一声:“再来!”“好!是条汉子!”刘晟赞叹一声,再次与赵雄战在一起。而这边,周景已经冲下山来,冲进来大汉军的阵型之中。
在江南道境内,占山为王的山贼数量不少,但绝大多数是乌合之众,打家劫舍或许可以,面对正规军队绝对是一击即溃。这大汉军虽说顶着前朝大汉的名头,却也与其他的山贼并无二样。仅仅是刚刚接触,这些只能为祸乡邻的山贼就落荒而逃。没有多长工夫,周景他们就接触了战斗。
“这个就是那个劳什子的大汉军天卫将军?!”周景撇了一眼被刘晟击败躺在地上的赵雄,“你这大汉军也太不经打了,小爷我还没有杀尽兴,就都跑光了!”
“哼。被你们打败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被两个士兵从地上拽起来押住的赵雄虽然被击败,却是输人不输阵,脸上毫无畏惧之情。
“你这大铜山的贼人为何要用大汉将军的名号”刘晟看着眼前的“赵雄”,意味十足的问道。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赵雄将头撇过去,不看刘晟一眼。
“大哥,跟这贼人浪费什么口舌,直接杀了算了!”周景说着就要拿起双锤,准备将这天卫将军的头颅砸烂。
“慢着!”刘晟伸手阻止了周景,:“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强。来人,将他绑上,我们上官云山穆家寨!”
“大哥,这么晚的天,我们上穆家寨干什么?”周景有些疑惑不解。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已经无法在天黑之前赶回扬州城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上穆家寨休息一晚。再说了,穆家寨既然愿意招安,我想那穆云也会乐意我们上山的!”
此刻,穆家寨一处房间内,寨主穆云正在来回踱步,神色凝重。一阵夜风吹过,吹动了微弱的油灯,也卷起了书桌上画像的一角。
“穆云,你现在信了吧。”太师椅上的老者神态悠闲,品尝着茶水。
“光凭一幅画像,就让我舍弃穆家寨,舍弃这寨子上上下下几千口。顾炎锡,你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大汉的天下了!”穆云的表情变得急躁,来回踱步的速度也变快了许多。
“难道你忘记那些惨死在大楚军手下的家人了吗?”顾炎锡依旧老神在在。
“顾炎锡,不要以为我不敢杀死了你。要是你再在我面前说我家人的事,我一定会亲手送你去见先帝的。”穆云冲到顾炎锡的面前咆哮道。
“你还是老样子,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样也好,不然我还以为曾经的猛将穆云已经死了。”顾炎锡擦了擦喷到脸上的吐沫,然后站起身来。“老夫既然冒险从漠北来到这江南,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柳在溪,这人你可知道?”
“当朝宰相,何人不知?”穆云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可知,这柳在溪与肃贞皇后的关系?”顾炎锡走到书桌前,盯着书桌上的画像说道。
“你是说……”穆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吃惊的看着顾炎锡。
“想到了就行。”将书桌上的画像轻轻卷起,顾炎锡眼眸中带有追忆,“这孩子长大了。像极了先帝。”
“若真如你所说那般,我穆云自然不是孬种。可仅仅靠我穆家寨,就想要重夺天下,未免太痴心妄想吧!”
“穆云,你我相识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
看着眼前这个曾被称为计绝世人的太师,穆云哼了一声,“最好如此,不然我们这把老骨头死了没关系,若是太子殿下因此丧命。顾炎锡,我穆云即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无需你动手,我自会了断,以谢天下。”顾炎锡走到窗户前,看着天边那浅浅的弯月,轻声说道。“叔父!叔父!”一阵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穆云侄子穆轲便推门而入,“叔父,那江南道经略右使刘晟的信使到了山门,说这刘晟要来山寨过夜!”
“进门前为什么不敲门,成何体统!”这时,穆轲才发现房间内不仅是叔父一人,还有一位老者在。
“侄儿不知道叔父有客人,还请叔父恕罪,侄儿这就退下。”穆轲说着就要退出房间,眼睛却是一直在看着顾炎锡。
“穆云,你何时有了一个侄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发现穆轲在看自己,顾炎锡依旧坐在太师椅上,品味着手中的茶水,眼神玩味。
“远房堂哥的儿子,在那件事情之后,我就收他入宗了。”穆云对顾炎锡解释了一下后,转身对穆轲说道:“怎么一回事?那刘晟怎么已经到了山寨门口?”
“叔父是这样的……”穆轲便将在官云山大道上刘晟与大汉军发生战斗的事情与穆云说了一遍。
“大铜山的大汉军?好啊,赵琮这小子是活腻味了吧,都敢跑到老子的头上拉屎了!你是怎么搞的?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穆云大声训斥道。
“叔父,侄儿这不是想着试试那刘晟的本事嘛。”很明显平日里脾气火爆的穆云没少训斥穆轲,此时的穆轲搭耸着脑袋解释道。
“两拨人在自己家门口打架,主人却是装聋作哑,穆轲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穆云指着穆轲的脑袋破口大骂。
“既然这冠军侯刘晟已经来到山门前,那就让他进来吧。穆云,你不是要与朝廷招安吗?那就看看他刘晟能说什么!”顾炎锡放下手中的茶杯,平淡的说道。
“一个毛头小子,担得起这冠军二字!”穆云的口气满是不屑。
顾炎锡轻抿了一口茶水,神色平静:“这冠军二字,他担得起!”
“既然如此。穆轲你下山去把那劳什子的刘晟给我请上山来。”穆云的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小子几斤几两!”
等到穆轲关门离开后,顾炎锡站起身来,对穆云说道:“我该走了!”
“行吧。你是要赶紧回去。我可知道,这大楚为了抓到你,悬赏的金钱官位可是丰厚的很,看得我都想把你抓住送到长安去了!”
“那你就不是我认识的穆云了!”顾炎锡笑了笑,然后表情严肃语气凝重的对穆云说道:“老穆,你我同朝为官也有二十余载,你的为人我清楚。所以这次南下,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接下来的行动关系到大汉未来的命运,一切请按计划行事!”
“你放心。即使我死了,也不会让太子殿下受到任何伤害。”看到顾炎锡表情凝重,穆云也表情严肃的说道。。
“最好不过。”说罢,房间内的密道开启,顾炎锡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密道,离开了穆家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