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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孔子有七十二弟子,三千门徒,在齐鲁大地种下了生生不息的儒脉。
时至今日,儒生遍天下,其中尤以齐鲁大儒声望最高。
陆介振臂一挥,就有数百青壮儒生相追随,这便是儒者与生俱来的凝聚力。
无关亲疏,只因道义……
都是方圆百里的乡里乡亲,民夫们那能认不出这迎面而来的,尽是齐鲁的儒生们。
而那陆介、熊密等大儒,更是用脚丈量了这块土地,留下百姓们不尽的敬重之情。
他们当中有小半的人是眼熟的……
田升清楚陆介以及一众儒生的影响力,不敢怠慢,对其行了一礼。
那知陆介并不领情,长袖一挥,质问道:“田升,老夫问你,你为何要带着乡亲们来送死?难道他们的命在你眼中,竟如此的不值一提么?
你要光复齐国,老夫可以理解,但你有没有想过,凭借这万余百姓,你又能泛起什么了不得的大动静呢?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秦军上下用的是什么武器穿的是什么衣甲,而这些百姓,无甲无兵器,仅凭一腔血勇,相比之下,又是怎样的不堪一击?”
田升本以为陆介是过来替他助威,同他并肩作战的。
谁知一上来就是一顿苛责。
顿时就不乐意了。
他以剑杵地,仍是固执道:“陆大夫怎知本王靠着乡民不能反败为胜?难道本王占据道义的一方,民皆悍然,以多对少,还不够么?
纵使本王这万余人马殒命于此,也能用血液来警醒天下人,让他们好好看看嬴政是如何的残暴!
本王只希望在今日一役之后,伐秦之势可以如星火燎原一般肆虐在中原大地,如此一来,便死而无憾!”
疯子,真是个疯子!
陆介深知,他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便调转中心,退后几步,面朝民夫们大声喊道:“父老乡亲们,你们快放下武器吧,你们的妻儿老小还在等你们回来呢!现在归降的话,老夫可以保证你们会安然无恙!”
人群中有人呼喊道:“我相信陆夫子,但我不相信秦军!”
陆介闻言回道:“如若秦军不放行,老夫愿以死谢罪!”
后面的儒生此起彼伏地应和。
“在下也愿以死谢罪!”
“吾也愿以死谢罪!”
“……”
不一会儿,众儒生更是齐声喊道:“吾等皆愿以死谢罪!”
冲天而起的呼喊声汇聚成一股浩然之气。
久久未曾消散。
并且以陆介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震荡。
民夫们大多被触动,信念有所瓦解。
有的人甚至开始放下武器。
一时间,放弃抵抗的念头像是传染病蔓延一般,以指数性增长。
民夫队伍中开始出现一大片人放下武器的现象。
田升气急败坏地招呼着同行的齐国贵族们分散开来,喝斥民夫们再次拿起武器。
田升的努力慢慢地出现效果,放下武器的势头逐渐被止住了。
眼见陆介的三寸不烂之舌起了效果,在远处的扶苏笑了笑道:“看来陆大夫也是很有本事的,至少民夫们都听地进他的劝诫。”
王贲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道:“兔子急了也会跳墙,能兵不血刃就尽量兵不血刃,但愿他可以说服这些民夫吧。”
“会的!”
王贲讶异道:“这么肯定?”
扶苏自信一笑,“扶苏相信他!”
见自己的劝说作用明显,陆介是大受鼓舞。
立即趁热打铁道:“乡亲们,你们听见这片土地的哀嚎了么?那是咱们的先辈们发出来的!
世代生活在齐鲁大地上的祖先们,他们的英灵在嘶喊,让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数百年的战火已经让无数人丧生,无数的生离死别,无数的人间惨祸,不断地日复一日地产生,你们一定也受够了,所以,该是时候让兵伐永远地沉睡在地下了!
大家大可以扪心自问,问一问自己,是否愿意为了这所谓的齐王,去牺牲自己的性命?他!又是否可以决定你们的生死?
当你们无谓的牺牲在这里之后,你们的子孙不会夸你们英勇,只会笑你们愚昧,竟然会还想再回到列国纷争,民不聊生的时代!
这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么?不值得!”
陆介身后的儒生们亦是紧跟其后地齐声喊道:“不值得!”
嘹亮的声音在一瞬间传入民夫们的耳中。
队伍前面的民夫,基本上都清晰地听见了陆介及众儒生的呼喊。
尽皆斗志全无。
大部分都放下了武器。
很快,口口相传下,民夫们统统把武器放下,放弃抵抗。
一时间,近万余人的队伍,竟直接是和平投降了。
田升眼见回天乏术。
大叫着拔出长剑。
“本王定要杀了你这个坏吾军心的老家伙!”
正在田升举剑刺向陆介的时候。
千钧一发之际。
从陆介背后跳出一个年轻儒生,直接抽剑拍过去,将田升手中长剑击飞。
扶苏看见这一幕,心中暗道这个时候的儒生习君子六艺,战斗力果然丝毫不弱。
全然不是后世儒生可以相比的。
败局已定的田升,倒地痛苦不堪地号啕道:“父王,儿臣不孝,不能为你报仇啦!”
说完,就是一把抓起地上的长剑,往脖子上一抹,鲜血飞溅,一命呜呼!
陆介叹息一声,弯腰蹲下身子,伸手往田升额头处落下,再向下一抹,使之双眼闭上,得以瞑目。
紧接着王贲下令放行。
秦军中顿时出现一条宽阔的大道。
民夫见状,哄然四散。
仅有数十个怀念齐国山河故土的民夫抑或是齐国贵族仍贮立原地,望着田升的尸体,默然不语,久久不肯离去……
见叛乱已然烟消云散,王贲懒得再待下去,便下达了撤兵的号令。
大秦将士收到号令,便直接头也不回地列队离去。
王贲见扶苏还在原地,笑道:“殿下怎么还不走?”
扶苏望着陆介仍是佝偻的背影道:“扶苏想同陆夫子说几句话,王将军先走吧!”
“那好……”
扶苏径直走到陆介面前,伸出手,想要扶他起来。
陆介擦干眼角的泪水,回头一看,发现是扶苏,便勉强笑道:“让殿下见笑了!”
“陆夫子是为那田升哭的?”
陆介摇了摇头,“老夫不是为田升哭的,是为齐鲁大地上的生民哭的。”
“哦?”
“如果他们人人都能读书受教的话,便不会活地这么累了……”
大秦向来不重视地方教育,只有那吏师制用以培养官员。
有朝一日,还是要改的。
扶苏抿嘴道:“希望将来……书舍会遍地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