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不仅马世龙着急,降虏生员刘伯镪一行二百辽民义勇也十分焦虑。
众辽民指天发誓,后金在耀州只有一个牛录的无甲旗丁和妇孺,唯一需要提防的不过牛录额真屯布鲁的100战兵。
牛录意为大箭,起源于女真人传统的集体狩猎形式,最初每牛录只辖十人;万历二十九年(公元1601),努尔哈赤参照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猛安谋克制,对牛录制度进行了一次全面改造,规定每牛录为300人,以牛录额真为首领;五牛录为一甲喇,其首领为甲喇额真;五甲喇为一固山,其首领为固山额真,固山额真之上为各旗旗主。
根据《满文老档》记载,后金于天命六年(公元1621)闰二月,做过一次统计,当时八旗只有231个牛录,且平均每牛录不过二百丁(农夫),每牛录披甲人六十员,既三丁一甲,举国甲兵不过一万五千人。
而马世龙出动了宁远中协副总兵鲁之甲的定武车炮营,以及锦州参将李承先的冲武铁骑兵营,虽然水师两艟兵马只到了一舫,也有7000员披甲战兵,对付耀州的一百后金甲兵和三百农夫,简直手到擒来。
可却偏就无人肯战。
虽然张士奇三番五次请缨,无奈临行前孙承宗反复叮嘱马世龙,一定要雨露均沾,否则即便得胜,也无法酬报有劳之人。
一直磨到黄昏时分,迫不得已的鲁之甲和李承先才勉强答应出兵。
同行的还有马世龙的心腹中军钱应科;鲁之甲帐下千总马吉;李承先帐下呢军备官张文举和郝自演,冲武前锋营都司张邦才;右屯卫参将周守廉的弟弟周守祯,提领重骑兵一千一百,步兵铳炮手八百,以及向导生员刘伯镪带领的辽东义民二百三十人。
大明共发兵马2130员,夜袭耀州。
马世龙可以说一丝不苟的落实了孙承宗排排坐吃果果,面面俱到的作战预案。
大军开拔,马世龙回西岸整兵,张士奇带着拔野古,上州子鼎最高处查看地形。
鲁之甲真不愧风水先生,弃掷南五里的老码头不用,偏在河道形如几字的竹节处,选中了州子鼎这么一处高地。
州子鼎小丘西高东低,背后三面环水,鲁之甲在东侧出口两侧,挖了十几条明沟和暗渠并引入河水,只留下一条仅容两马并辔而行长达半里的狭长小道出入,守住东侧入口就能进退自如,立于不败之地。
跟了高蓬头四年的张士奇也略懂风水,不禁笑道:“州子鼎左巽巳向干亥,右水倒左出入于辛方,背缠碧玉带,山挂紫金冠,葬于此处主子孙多寿多禄,至少官居一品,果然是块稀有的风水宝地”!
拔野古四下一望,指着东北八里之外高处的一片密林说道:“少公若能借来战马,我挑二百精于骑射的弟兄于该处潜迹埋伏,万一我军战败后金大军杀至,可以与州子鼎守军两面夹击,杀他个出其不意”!
张士奇大为诧异:“你打过仗”?
拔野古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吱声。
张士奇也不细问:“就按你说的办”!
拔野古走后,留下八名舵工继续摆渡,张士奇把二百多门火炮炮在营垒一字排开,并折柳枝和芦苇遮盖,每炮配霰弹子铳五,然后命一百六十名铳炮手,饱餐之后于州子鼎后山的柳林中潜息埋伏。
其余四十健卒在入口处下拒马结车阵,摆下四辆偏厢车辆封死入口,持弓以待。
四十里路,鲁之甲和李承先一路磨蹭,恨不得走了一夜,次日四更才行抵耀州。
眼见城池残破,城墙方才修至一人高,两千多明军却不约而同在耀州城西门外二里的官道上停下脚步。
前锋李承先吩咐:“周守祯,你速带几个弟兄去城下查探虚实,不得有误”!
周守祯眼皮子一翻:“你有病!老子又不是你的手下,我家兄长周守廉也是参将,轮得到你对老子吆五喝六?这几十亩地啥时候冒出你这么颗大头蒜,看把你能的”。
李承先无奈:“钱应科,要不你去”?
中军官钱应科下马,拽了根枯草含在嘴里没好气的骂道:“我可是马大帅的部下,老子是来督战的,不是来听你使唤的”。
众将争执不下,谁也不肯再往前一步,鲁之甲从后阵赶来:“不如枚卜”?
枚卜就是抓阄,众将无话可说,钱应科寻来六根柳枝,抓到最短的便去刺探敌情,是去是留让老天爷来定。
周守祯点背,一把就抓了最短的一支,急赤白脸的耍无赖:“得三盘两胜”!
随行兵卒哄然大笑,全都挤过来围观,于是三盘两胜,然后五盘三胜。
最后的倒霉蛋,正是出枚卜这个馊主意的副将鲁之甲,他在一片哄笑声中臊眉耷眼的点了五十员重骑兵,整军出发。
行出还不足百步,一支羽箭破空而至,鲁之甲的侍卫被一箭封喉,当场殒命。
与此同时,官道两侧突然有伏兵杀出,杀声冲天而起,似乎有无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梳着金钱鼠尾小辫儿的东虏,提着刀枪棍棒火叉和柴刀等各式武器扑了过来。
漆黑的暗夜根本看不清来了多少敌人,原本无心作战的明军立刻大乱。
恰在此时,耀州城内也突然亮起火光,无数衣衫褴褛的妇人和鞑童,敲锣打鼓高举着火把疯跑,不停的尖叫着喊打喊杀。
鲁之甲拔刀大喊:“列阵,迎战”!
周守祯却惊声疾呼:“快跑呀”!
众人循声一望,周守祯早已带着几十名亲兵打马去远,数千明军,不知道此时究竟该走该留,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
钱应科捧着下巴惊叫:“我的天哪”!
话音未落已翻身上马:“老子竟然又让辽人给卖了,援辽?援你奶奶个腿儿”!
周守祯临阵脱逃,钱应科紧随其后。
可怜拔刀在手,准备迎敌副将鲁之甲,还没来得及与大部汇合,已被疾驰而来的一员白甲壮汉一标枪给戳了个透心凉。
军备张文举头一次上阵,吓得两腿发软怎么都爬不上马背,白甲红脸大汉张手掷来一杆标枪,将他死死钉在马腹之上。
郝自演见识不妙,撒腿就跑,又一支铁骨箭破风而来,透甲而入,将他射的蹿出了十余米扑倒在地,速腾了两下当场咽气。
张邦才反应太慢,被兵卒堵住了去路,于是拨马提枪回身迎战,刚转过身便有两支羽箭挟风而至正中胯下坐骑,马失前蹄。
张邦才身子一歪,脖子一凉,眼前腾起了一片腥红的血雾,死前最后一眼,只看见一员身披纯白棉甲,细眼长鼻的赤面汉子一阵风似的贴面掠过,往明军追了上去。
一个照面,连毙大明四将!
这就是文武双全,膂力过人,步射骑射矢不虚发的后金四王子洪台吉。
鲁之甲已死,回兵就得吃军法的李承先只能作殊死一搏,带着百余家丁上前接战,发箭齐射逼退洪台吉,催马冲锋连毙三贼,眼看就要杀到洪台吉面前,斜刺里冲来一条黑脸大汉,抡起一柄螭尾金镰斧劈头砸下,可怜李承先被连人带马闷翻,一命呜呼。
主帅鲁之甲,前锋李承先和三将身死,周守祯未战先逃,钱应科抱头鼠窜,原本互不统属临时拼凑的,各自提防且阵型涣散的明军士卒战意冰消,士气瓦解,惶惶如丧家犬大呼小叫着夺路狂逃。
于是在辽河平原上,出现了极其荒诞诡异的一幕,洪台吉带着一百来个披甲人和二百余衣衫褴褛状如乞丐的旗丁,撵着大明的两千多名正规军,穷追猛打。
自长山子向西,沿途不断有旗丁和包衣奴才以及争相献功的辽民加入,帮着洪台吉围堵截杀,打的明军丢盔弃甲。
最可怜指望孙承宗和马世龙救民于水火的生员刘伯镪,身中三箭两刀,奄奄一息,被八名壮汉轮流背着,一路西逃。
其它替明军带路的,二百余手无寸铁的辽东义民却没那么好运,被叫嚣着“杀尽汉狗活捉马世龙”的东虏杀猪宰羊般屠杀。
张士奇的獬廌旗昏吃瞎睡,心急如焚的总兵马世龙却忙碌了一宿,亲自整顿人马,还在督促沙船往东岸运兵。
东天渐白,早就已经洗漱完毕并且吃完早饭的张士奇咬着根芦苇,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躺在州子鼎高处,欣赏日出。
秋风吹散晨雾,隐约夹有杂乱的马蹄,张士奇一骨碌起身,只见去了甲胄扔了军械的周守祯带着两名亲兵,飞也似的逃回。
周守祯远远的挥手大喊:“快逃!咱们中了东虏的埋伏,全军覆没,十万东兵穷追不舍转眼就到,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耀州有十万东兵?
明军这点人手,恐怕塞牙缝都不够!
州子鼎一片大乱,经验丰富的辽东将卒开始大呼小叫的脱衣解甲,一窝蜂的往东岸码头刚刚靠岸的两条沙船上挤去。
跑就跑,脱什么衣服?
要知道马世龙调发的可都是重甲精锐,作战兜鍪都是用铜铁铸造,很重!
大明抗倭英雄,军事家,数学家唐顺之曾在《武编》中有详细记载,“边军劳苦,各边军士役战身荷锁甲、战裙、遮臂等具共重四十五斤;銕盔脑葢重七斤,项护心銕护脇重五斤,弓撒箭袋重十斤,腰刀三斤半,蒺藜骨朵重三斤,箭筒一斤,战勾连绵皮上下衣服共八斤,通计八十八斤半”。
亡命求生的时候,只恨爹娘生的腿短,谁愿意在身上再挂六颗铅球?
于是眨眼之间,东岸码头的甲胄和军械码成了小山,战马也被遗弃在岸边。
一条沙船只能载四百余人,挤不上船的溃兵慌不择路,争抢着攀爬上闲置的浮桥,人一多,浮桥立断,几十人眨眼坠河。
刚过来东岸的马世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风似的逃上码头,无比机智的周守祯往船上拽:“闪开,请总兵大人先走”!
后金八旗,举国男丁不过六万,而且分散于辽东各地,动员征调至少得一个半月,岂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在耀州聚集十万大军?马世龙不禁大为疑惑。
他奋力推开周守祯:“滚开,后金到底有多少人马?钱应科他们人呢”?
周守祯急得直跳脚:“除了我们三个其它人全死光了!从耀州一路过来杀声不断,东兵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马世龙两眼失神,脸色惨白,双膝一软跪倒在泥潭:“这下完了”!
张士奇连忙拽他起身:“于耀州一败,兵微将寡的锦右势必风声鹤唳,将军快回右屯布置防务,这里我来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