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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清打听着前往漳水,走得越来越远,竟不知自己身处汉家十三州中的哪一州了。
如今正是由夏转秋之际,雨和阳光少了些,风是更多了,天也渐渐凉了下来。伏清因为铁匠铺的原因,倒是积了些钱,给自己和杨茝置备了衣服防寒。
也真应了那句话,乱世无家。为何这么说?原来,伏清在路上曾经遇到一个人,自称黄巾旧士卒。前些日子黄巾某支队伍大败,他趁机逃跑,跑回家后,才发现他的家早已没了――父母逝世,妻子改嫁,只那一瞬间,他便体验了世间无数的苦痛,老了好几岁。这只是表象,实际上,他的心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这是伏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但不是最后一次。一路上,他见过无数与那人一样命运的百姓,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渐渐的,伏清走近了一座市镇。这座市镇临山傍水,据说山里有眼灵泉,这里也就成了灵泉镇。那灵泉是个什么东西?据说灵泉镇有个人,得了病,想自己快要死了,要钱也没用,就把钱投入泉中。接下来一连几天他就住在那儿,然后,他的病就好了。
灵泉镇人们一听这事儿,都乐了,临着个这样的宝物,任谁谁不高兴?所以,人们一生病就上山,往泉里投钱买“泉水”。别说,这泉水也还真管点儿用,人们自然更加深信不疑。
伏清当然不信这些,他虽然喜欢黄老之术,可是,对什么灵水治百病之类的玩意儿,就是不信。杨茝却相信这种东西,总是想要去看看,可她却不敢求伏清,毕竟,伏清是她的夫君。
“茝儿,我看你近几日似乎有心事。怎么了?”伏清朝身旁心不在焉的杨茝问道。杨茝一惊,却不答话,只是低下了头。伏清见问不出什么,只能放弃。他看了看四周,连个客栈也没有。
这灵泉镇也是穷,没人来这儿,你看那沈石镇上,不就有好几家客栈吗?
伏清叩响了一处民宅的大门,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各家各户都已经闭了门,等着天完全黑下来便睡觉。一个农夫打扮的人探出头来,土黄色的脸上满是疑惑,一双黑手扶在门上,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今日来到此处,欲寻客栈居,奈何此处并无客栈,只好叨扰大哥了。”伏清声音中饱含着歉意。
农夫赶忙摆摆手,又把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两下,打开大门,把伏清和杨茝迎了进去。
一进小院,没什么东西,就只有一棵树、一根绳子和几件衣服,农夫憨厚一笑:“家里穷,盖不了啥大屋大院,就这么个小院,正舒服。”
“是啊。”伏清点点头,“能有个小院,舒服住着,也是悠哉乐哉啊。”
农夫挠挠头,笑了。
伏清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随口问道:“大哥,怎不见你妻子?”
农夫笑容僵住,眼里盈盈闪过几滴泪珠,叹息一声,说道:“我本来在江左生活,可是那些地方富族把我们的土地抢走,又让我们给他们干活!更可恨的是,那江左有一个人叫周刘,趁我不在家,想要奸污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不从,在争执中被杀!我回来后,只看见一具尸体。我杀了他们周家七八个人,然后逃到了这里……”
“唉……”伏清叹了口气,“大哥,不知你有如此伤心事,刚才是我唐突。”
“无妨!”农夫勉强笑笑,领着伏清入了屋。一进屋,是空空如也的一面墙,农夫便转身向伏清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可否为小人在这面墙上题些字?”
“大哥说什么客气话!”伏清摆摆手,抽剑在墙上刻下二十个大字:
真心真性人,反惹豪强欺。
家本江左人,如今小院居。
农夫也不懂这些,见了大喜。伏清笑道:“我名伏清。大哥,不知可否看在这二十字的面子上,容我们住两日?”
“当然可以!”农夫不会拒绝,应承下来。
三人草草吃了些饭,熄灯便要睡。夜正浓时,杨茝推门而出,动作极是轻微。她走出小院,向旁边山里去了。
杨茝还是惊醒了伏清,伏清远远吊在杨茝身后,只隐隐看得见杨茝的背影。
不多时,一眼泉水出现在杨茝眼前,杨茝走了过去,就要投钱,也就在这时,一个人从泉中冒了出来。
杨茝一惊,却听见那人说道:“姑娘莫惊,我乃此泉泉神,本天上仙人,后因世事降于此。”
“见过泉神大人。”杨茝自然不疑,连忙拜倒在地。
“泉神”点点头,问道:“你既拜我,我当传你仙术,你且随我来。”
“泉神”伸出右手,杨茝把自己的手放入“泉神”手中,被“泉神”拉着下山。
伏清来得迟了些,未见前面那诸般情形,借着自己超人的眼力,见一人正拉着杨茝下山,再细细看去,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心中痛苦与愤怒相交,身躯忍不住颤抖,双拳握紧,牙关紧咬,目光愤恨,胸口如有刀绞,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对奸夫**!可他没有动手,第一,他对杨茝下不了手;第二,他怕有什么误会在其中。
三人两个在前,一个在后,返回灵泉镇。伏清见杨茝二人进了一处大院,近了一看,门上匾书“林府”。他环顾四周,默默记下了这个地方,然后回了农夫家。停有半个时辰,杨茝返回农夫家,也没说什么,沉沉睡了去。
次日早晨,杨茝也没有说什么,她到伏清身旁,道:“夫君,我们在这里多留些日子好吗?”
伏清眉头一挑,点点头:“以后你管我叫伏大哥就可以了。”
杨茝也不懂得忤逆他乖巧的叫了声“伏大哥”。
伏清点点头,进了屋,见农夫道:“大哥,可否让我二人住些日子?若有什么重活儿,便让我来干。”
农夫淳朴的笑着:“你们想住就住吧,我这里日子过得清淡,也不知道你们受不受得了。也不要你干什么重活儿,只管住着。”
“那怎么可以!”伏清自然不认同农夫说的话。
农夫想了想,伸手指向他的卧房,道:“既然如此,你就为我题写字吧。”
伏清应承下来,瞥了眼杨茝,略一思索,当即唱道:“
明月知我意,徒求不为留。
相聚有何益?空照清泉流。
遑遑归何处?皎皎惹人忧。
青丝转夜雪,来处尽缘愁。
孤客对月酌,酒尽方觉幽。
天涯觅海角,失意何处归?”
农夫和杨茝都没有听出伏清的意思,农夫抚掌而笑:“好好好!伏兄弟,忘了与你说,我姓虞,人家都叫我虞二九,你叫我老二九就行了。”
“叫你二九哥吧。”伏清不同意虞二九的话,按自己的思考说道。
虞二九点点头,也算是同意了。
伏清走进虞二九的卧房,刻下那六十字,末题:中平某日二更起意行饮赠灵泉虞二九。
刻完字,伏清愣在那里,他现在应该干点什么?他不知道。找杨茝说话?不行,他和杨茝之间多了隔阂,谈话也不可能交心了。找虞二九?也不行,万一打扰了虞二九一日的活动呢?那,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呢?忽然,他灵机一动,脑子里突然跳出个想法,也顾不得再思考,奔出大门,来到了街上。
走了片刻,那“林府”终于出现在伏清眼前,伏清拦住一当地住户问道:“敢问这位大哥,这林家是怎样一个家族?”
“你并不是灵泉镇人吧?要不怎么连这林家也不知晓……”那人叹了口气,“林家本来也不错,对待乡邻也是没话说。可是,就这位家主林州,却为害灵泉,害得许多人无家可归……”
伏清点点头,拱手道:“还未请教大哥姓名。”
“我姓单名福,不知兄弟?”那人也是拱手。
“我姓伏,单名一个清字。”伏清答道。
单福辞去,伏清来回转悠了几个时辰,太阳开始悠悠落下山头,满天霞光如火在燃烧,长空一色,清风微拂。伏清长叹一声,回了虞二九家。
杨茝在虞二九家中呆坐着,她一直想不明白伏清对她的态度为何变成了这样,她又不敢去问。大门一阵响动,她抬起头,见伏清回来,连忙迎上去:“夫……伏大哥,你去了哪里?也不叫上茝儿?”
“只是上街走了一遭。”伏清也不看杨茝,说完这句话,仰头看了看天色:“天色也是不早了,也快是时候了……”他摇摇头,进了屋。杨茝不明白,跟着进了屋。
误会总是在无意间扩大,隔阂总是不经意就会产生。可惜,没有人发现,更不要说去解决。
杨茝找所谓的“泉神”去了,伏清躺在床上,睁着眼,心里极是迷茫,他不清楚自己能干些什么,马途死了,杨茝离了,仇也报了,似乎自己生存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百姓,天下,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吸引力。
隐居吧,不过也不能像吕望、伊尹那样,什么“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他们若没有出仕之心,又岂会施政相国?所谓隐居,就是不求名、不逐利,闲时饮茶赋文写诗,忙时耕田砍柴捕猎,一心扑在山林上,又哪管他外面有什么变动。
于是,伏清就打定了主意,一个人去隐居。先前他倒也说过隐居,可他心里毕竟有杨茝这个牵挂,为了杨茝,必要时还得出山。现在好了,总算是没了牵挂,可以无忧无虑的隐居了。
马途写过一组九首诗,叫做《杂诗浅意》:
其一:
万川东去汇天海,
岂有海逆复西归?
停笔茫然将何往?
百无一用万事废。
其二:
风细天正好,蝉噪人欲眠。
卧寐榆荫下,神游不羡仙。
其三:
默眼千层林,落日峰峦金。
清风绕千树,倒拂山林心。
其四:
黄昏近夜时,落日熔云赤。
夕阳无限好,终有重见日。
其五:
花有重开日,人有再来时。
不见鸟高飞,南去又北逝?
其六:
鸟鸣翠柳梢,静卧听蝉啸。
不曾去人远,但居喧哗郊。
其七:
塔耸山林间,傲立临极渊。
君子临危驻,不惜隐深山。
其八:
清风拂柳梢,月与云共舞。
举杯唯余影,天涯人同孤。
其九:
青鸟随云去,为我送折柳。
云天共成昼,同销离人愁。
伏清看了看昏暗的周边,想到和善的虞二九,他决定,调查灵泉!
月色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