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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经此一节,逃了学倌的玩兴也去了大半,低着头只是朝前乱走。
“闲哥儿?”
“什么事?”
闲哥儿,便是这大孩子了。本来自古是奴随主姓。然而,如今都到了同治九年,潘府的老爷又是有些开明的见识。倒让大孩子的爸爸,也就是潘府的这位管事儿复了本家的姓。
他本家姓邓,在得了这个儿子之后,邓家也算是有了后了。念着潘老爷的恩德,央请着给取个名字。正好那一日,潘老爷也是高兴,正看到“小枕梦催闲”这句诗里,便给取了两个字,给大孩子取了大号叫做小闲。
邓小闲在府里常带着小少爷玩,真有几分像亲兄弟一般,所以呢也管他叫“闲哥儿”。
“闲哥儿,你说为什么有人要杀死这些小孩儿呢?”
这小孩年纪尚幼,见了沟中的溺婴又是大骇,于是竟忘了自个儿也是个小孩,倒用孩子来称呼那比他还小得多的婴孩。邓小闲呢,当然明白他指是那些水里的死婴,听了这话,倒叹了口气,像他爸爸平日里叹气似的。
“大约,那些死的都是些女婴吧?”
“女婴?她们是被扔到水中溺死的吗?”
邓小闲一时语塞,心想:“这天下人都是重男轻女,只有了儿子才能传宗接代,所以这杀女婴的事可是说是古往今来无处不有,屡见不鲜。”可是,要这么回少爷的话却又说不出口,想了一想说道。
“大约是家无余资,养不起,便只好溺死了。”
那小孩听了这话,却站住了,扭回头来问道:“闲哥儿,要是我们生在穷苦人家,如果养不起,也会给人溺死了吗?”
邓小闲看他眼中竟然含泪,慌不跌接道:“不会,不会,生了男孩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溺死。就算是养不起了,男婴卖了也能多换些银子。”话才出口,邓小闲马上后悔了,生怕小少爷又要问为什么要把亲生的孩子卖了。
这时,前面两个在沟边有两个人,皆作商人打扮。一个面黑有须,另一个则生得白净的面皮,两人显得在这里驻足已久。
那黑面的骂道:“他妈的,这明明就是育婴堂里扔出来,你怎么又说不是。”
那小孩子生性机警,一听这话做了让邓小闲禁声的手式。又伸手拉了他,两个孩子蹑手蹑脚躲进草丛里偷听起来。
只听那白净面皮的赔笑道:“我可没说不是啊。二哥,您勒这是吃了呛药啦,跟这杆子事儿上起嘛劲儿呢。”
这两人说的都是一口地道的天津话,两个孩子对望了一眼,又继续听他们讲下去。
那黑面的怒气不减,骂道:“你要是怕吃了挂落儿,做哥哥的必不连累你。”
“二哥,您瞧,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兄弟我这不是为你好吗?常言道,大路上说话,草棵里有人听。咱们就在这出出,别给拿了。”
“怕什么?这洋人都把咱欺负成嘛样了,在咱天津卫设了这大片的租界不说。还传,传,他们那个劳什子的教,把这朗朗的乾坤都搅得败坏了。”
那白面皮,本来是个好事儿的,见话赶话都说到这儿,四下瞅了瞅把嘴凑到黑脸的耳边说道:“哎哟,二哥,可不是嘛,我听说只要那入了洋教的,在那洋庙里专有一间小屋,那孤男寡女都里面黑灯瞎火地做那不要脸的勾当。”
黑脸一听,扭脸大声道:“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嘛?您小点声。”白面皮正色道:“二哥,您是在太原府呆得久了,不知道咱天津卫现在,成了嘛样了。现在呀,那些吃洋饭的,信洋教的三毛子个个都人五人六的。那洋庙里边,男男女女混杂在一块,闹得叫人看不下去。”
“还有这档子事?”
“兄弟我呀,是不爱说这个,也就是跟哥哥你啦。二哥哎,今儿个咱是说到这了,咱哪说哪了啊,可别说这话是我给您说的。”
“兄弟,有话你说,你当你二哥能是那人嘛?”
“二哥,你是不知道啊,你走山西一去就是几年。我听说啊,说这洋教和前些年南方闹的长毛,就是一回事儿。但凡是信了这洋教的人啊,都是不敬祖宗,不要爹娘的。说是他们的爹呀,就在天上?”
“他们的爹在天上?还有这种荒唐的事?那都什么人在信这洋教?”
“谁说不是呀,二哥,好人家的子弟谁能信洋教啊。都是打闷棍套白狼,摸偏门的二流子。无非是借这洋人的势力,为非作歹。在街面上都横着走,就是县衙里也不愿管。”
“就为了信这洋教,那当年剿长毛,那死了多少人呐。难道咱这天津卫也要闹长毛?那官府真就不管了?”
“嗨呀,二哥,您勒不是不知道啊,官府怕洋人啊。就刚才咱们哥们看见这河里的死婴,这事都闹了好久啦,这两天啊不少乡亲都在那洋庙门口闹事呐。”
“这个,我昨儿个回来都听说了。说这洋姑子的育婴堂,也不知道为什么专是爱收养女婴。说是常常看见有女婴被随处丢弃,一开始都是扔在野地里,任那野狗啃食,惨不忍睹。后来乡亲们闹了几次,这帮洋姑子又把害死的女婴扔在河里,以为可以掩人耳目。”
“可不是嘛要,听说都打死了人了。二哥,您勒知道这帮臭洋姑子从上咱的地界,弄这么多女婴干嘛?”
“干嘛?”
“我听说啊,这洋姑子办这育婴堂,说是收留弃婴。其实啊,就是用这些女婴炼药,或者是作什么妖法?”白面皮看了看左右说到这里左右看了一眼,压了压嗓子。
而蹲在草里的两个孩子,听到这话也是惊骇地睁大了二双眼睛,对望了一眼。
只听那白面皮压低了些声音说道:“二哥,那洋姑子把这些孩子弄到保育堂里。据说,都要剜眼掏心!”
“啊!这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说这洋姑子用这婴儿的眼珠子和心做引子,使妖法点银子。”
那邓小闲听了这话,吓得腚门一松,不禁放了一个臭屁。当场,把说话的两个吓得脸色苍白,直以为谈话教别人听去了。两人四下扫了一眼,见寻不着人,慌慌乱乱地沿着河边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