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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半空残月。
莫云风已自觉将指挥权交予宁盏,有她驻守,他自安心的睡了个满觉。
白郢方如月辛劳许久,也各自寻了住处歇息。
宁盏呆坐城头,望着城楼下朱放的营帐发楞,宁远如同影子一样默默的倚在墙头打盹,唯有大山一声不吭的坐在宁盏身畔,把玩着手中匕首,不知削着一块什么形状的木头。
宁盏似是不经意的道:“三哥,你说我趁着夜色偷潜入朱放营帐,索性将他杀了如何?”
大山一楞,旋即就要飞身下楼,宁盏赶紧一把抓住,小声喊道:“你要做什么?”
他简洁明了的答“我去,杀了他”
宁盏哭笑不得,心中却是一丝悲凉涌上,从前的三哥,历经了大大小小的战役,若听得她说这样的傻话,定会就着形式仔细分析利弊给她听,可如今,他只会挡在她身前,说:我去。
她揉揉鼻子,对大山说道:“换做是从前,我早就带领人马袭营去了,哪里会守着城墙枯等着别人进攻。只是莫云风的兵士实在是实力不济”
大山温和的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他嗓子虽然逐渐恢复,却不愿过多讲话。
虽是初夏,夜晚的城头依旧凉意泛滥,宁盏抱着长剑,碎发四散,大山背靠了她,刹那暖和了一地,就仿佛儿时,练剑累了,两人便如此默坐在宁园里。
这一夜,宁盏未曾合眼,她一直在想,许多事,许多人,如同过眼云烟般一一浮现,她性子一向清冷,家中又突生变故,虽然挂了个郡主虚名,可除了青阳礼,却并无其他人真正关心她,只是,青阳礼性子软糯,再有心也是无力,时常自身难保,又谈何许她将来。
慕容清让的表白不知夹杂了几分真心,她委实看不透,至于朱琰。
宁盏脸上微微一红,她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竟然不知道从何时起由起初的厌恶演变成了微妙的喜欢,可是,朱琰太过浪荡,况且从头到尾,并未认认真真的说过一句喜欢她。
如此看来,爱情于她,着实过于遥远。
东方吐白,艰难的一天终于来临。
苏睨的大军重振旗鼓,分散队列,弓弩在前,厚重的滚木车轰隆隆的开近,企图撞开城门。
宁盏一面躲避箭矢,一面捻了弓箭,专挑滚木车附近兵士射击,大山宁远会意,亦是箭无虚发,生生的挡住了一次一次的冲击。
宁盏眯眼望向敌军主帅,但见朱放在虎皮大椅上正襟危坐,她目测了下距离,远远落后于射程范围。
大山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找了只强弩,冲宁盏道:“你掩护”
说完便飞身往下,宁盏瞬间明白他的意图,情急之下跟着跃了出去,城头士兵弓箭齐齐往他们身前飞去,宁盏一面荡开箭矢,一面喊到“三哥,快回来!”
大山足尖虚点,越至空中,弓弦霹雳,三支羽箭破空而去,直取朱放面门。
只听得帅旗齐声而断,朱放惨叫一声,士兵顿时围住了帅椅,乱作一团。
慌乱间大山无处借力,直直的往人堆里落去,宁盏紧随其后。两人尚未落地,便与敌军战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齐飞,宁远见此情景,正欲打开城门放下吊桥救回二人,莫云风喊道:使不得,莫让敌军一起涌入,那邺城毁矣!
宁远一咬牙,跺脚亦从城门飞身往下,避开箭矢无数,瞬间加入战斗。
苏睨听得朱放惨叫,登时心里暗叫不好,再看帅旗已倒,人心涣散,心知进攻良机已失,便立即令人鸣金收兵,又怕宁盏三人趁乱再次刺杀朱放,立即将那虎皮大椅抢了往主帐里撤。
宁盏见敌军一团散沙,无心恋战,三人借了敌军云梯往城头上奔,稍一松懈,只听得背后一支箭羽破空而来,宁盏因是殿后,不及躲避,眼见就要正中心窝,大山大喊一声,从上头撞开她,羽箭直直的刺入他的左肩,登时血流如注。
他并不理会,撑着一口气,拉了宁盏三下并作两下爬上城头,待到几人坐定。
宁盏刚要拔出大山肩上箭头,却瞧他嘴角突然溢出黑血。
她心里一凉,急急的喊:白郢!
大山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小妹。
十年了,宁盏怎么也未曾料到再次听到三哥这声小妹竟然是此时此刻。
她拼命摇着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往下掉。
白郢闻声赶来时,大山面如土色,他瞧一眼摊手道:是见血封喉。
宁盏瞪着他,几乎吼道:你不是天底下最高明的大夫吗?
大山扯扯她的衣服,艰难的说道:“小妹,你附耳上来”
宁盏强忍着悲伤挨近了他。
寥寥数语,她先是面目悲愤,然后拳头紧握,白郢瞧着她突然又悲痛欲绝,最后她抱紧了大山再无动静。
大山死了。
这一次,她的三哥再也不会回来了,没人知道他临死前同她说了什么。
她就这样呆坐城头,抱着大山尸身,双眼失神,一个字也不曾说出。
宁远亦是心中绞痛,当年的情景再次出现,眼前的她与十年前的姑娘重叠一起,悲痛欲绝。
午时烈阳炎炎,城头更是燥热无比,众人都不忍去打搅她。
方如月虽然认识大山不过寥寥数日,却深得他的照拂,眼见着宁盏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的痴傻模样,她也忍不住难过起来。
馒头送来时,无人肯吃。
悲凉的气氛笼罩整个城池。
白郢摇头,叹口气:人啊,太过坚强准没好事,姑娘家还是多哭哭的好。
方如月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这个大夫治不好大山哥哥的伤,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白郢耸耸肩:治好又如何?马上就要城破人亡了。
“你要是怕死,怎么不跑?”
方如月抢白了一句,不再理睬白郢,巴巴的跑到宁盏身边坐着,看她拿着大山先前鼓捣的木头雕刻发愣。初见雏形的木头小人在炎炎烈日下沉默不语,如同宁盏这颗渐渐凉透的心。
城楼下不知是谁开头唱起了战殇,浑厚的嗓音苍凉远去,衣衫褴褛的兵士们跟着悲怆的和唱了起来,顿时,城头城下,哀恸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