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瑞被安德烈的问题惊呆了。若洁怎么可能认识高宇？
　　若洁同样很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其他人同样惊讶万分。这一天来，他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意外。但“高宇”这两个字仍然深深地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灵。宽厚温和的高医生命令家瑞失踪的前女友若洁来追杀他们？这岂不是天方夜谭？
　　安德烈却一点不觉得自己在讲述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你在他那儿治疗，然后就加入了他的组织。”
　　“你也在高宇那里治疗？”家瑞瞪大眼望着若洁，这又是一个意外。
　　“我们刚开始交……往时，吵过……几架，后来我跟你……说去看了心理医生。”
　　家瑞哪里记得那些多年前的往事，却猛然记起，当他从小李嘴里听到高宇的名字时，有种似曾听说的感觉。这么说，若洁曾无意中提起过。
　　“其实，我有严重的……阅读障碍。”
　　“你？……阅读障碍？”又一个新的意外。家瑞已无法预计这种让人心跳骤然加快的游戏还要玩多久。在他的心目中，阅读障碍这个词几乎是和痴呆等同起来的。如果大学毕业，举止正常的若洁都有阅读障碍？那么，跟她同居快两年却一无所知的家瑞岂不是智力低下？家瑞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几乎就是个陌生人。
　　“对不起，我怕你瞧不上我……”若洁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愧色。
　　灰手指淡然地说道：“其实，美国很多NBA的篮球明星都有阅读障碍。这是一种认知障碍，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洁咽了口唾沫，对灰手指感激地笑了一下。“……他治好了我。……我志愿加入这项伟大的事业。……维护和平，铲除……邪恶。”
　　“维护和平，铲除邪恶？”家瑞从没想到，自己爱的那个三句话不离柴米油盐的人竟怀有如此高不可攀的理想。这算是另一个意外吗？
　　灰手指震惊地问道：“我们就属于你那种邪恶吗？”
　　若洁微微抬起头。“一定……搞错了。”
　　“你们是军队吗？怎么会有纪律？”曼内插嘴道。
　　“我属于第十二别动队。”
　　“别动队是什么意思？”
　　“就是……专门……负责……处理棘手的麻烦。”话没说完，若洁又昏了过去。
　　她的话就象一颗震荡弹，在众人的脑际炸响。
　　他们成了某人心中“棘手的麻烦”了！……
　　家瑞开始相信安德烈的话，高宇的身份远不只医生那么单纯。但还是很奇怪，他们只是高宇的病人，都在进行治疗，并没有危害到谁，怎么就会被他追杀呢？
　　安德烈仿佛洞悉了家瑞的内心，接过话茬，“这可能与我有关。”
　　众人都转向这个陌生人。
　　家瑞这才记起，还没向灰手指和曼内介绍安德烈，“他是安德烈，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们。”家瑞转向灰手指，“在那个小岛上，你不是被两个敌人抓住了吗？就是他救了你。另外，他也曾在高宇那里治疗过。所以掌握了他的一些秘密。”
　　灰手指和曼内的反应与家瑞最初听到这些时的反应如出一辙。“怎么可能？那是我们的潜意识空间？”
　　安德烈只得再一次尴尬地解释道：“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那其实是某个现实的地方。”
　　灰手指和曼内用新的眼光重新审视着安德烈。
　　安德烈安详地点头致意。“那两个白痴一心只想着押你回去邀功请赏，毫无防备。我几乎摸到距离不足十米才开的枪。”
　　“那你干吗不现身？”灰手指的眼里浮现出那两具脑袋开花的死尸，安德烈并未撒谎。
　　“时机未到，我怕吓着你们。”安德烈惜字如金。
　　“那现在干吗又冒出来？”曼内挑衅地问道。
　　“我没办法再等下去了。”安德烈转向家瑞，“我说出了高宇的秘密。可你并不相信。又去找他。看来他已经知道我还活着了。”
　　“你还活着？”灰手指有些听不明白。
　　安德烈解释道：“高宇以为我早已死掉了。”
　　家瑞辩白道：“我可以发誓，绝没有向高宇吐半个字。”
　　安德烈摇摇头，“你说了。……不过，不是故意的。”
　　家瑞坚决否认，“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安德烈宽容地对他笑笑，“没人怀疑你的人格。只是，你还没领教过高医生的手段。他能施展强大的心理力量，让你吐出内心最隐秘的信息；可以让你甘心情愿去干那些平常最引以为耻的行为；可以让最爱你的人对你恨之入骨；他还可以让你忘掉你曾经做过的一切。……”
　　安德烈环顾大家，“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发展起一个庞大的组织。以治疗为掩护，控制人们去完成他的任务。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在治疗，不会有人质疑，不会有人犹豫，当你们在行动中发现一些难以解释的矛盾，从而产生怀疑时，他会利用治疗的机会，对你们洗脑，使你们忘掉这些奇怪的状况。这就是为什么，每次行动大家从来不问为什么，行动结束都无一例外交代不清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的缘故。……”
　　“你胡说！”曼内打断他，“这次行动我就不赞成。”
　　安德烈笑道：“你已经多久没去高医生那里了？”
　　曼内张口结舌。
　　安德烈敛住笑，“这反而避免了你被高宇洗脑。不过，灰手指和家瑞都去过了。所以，他们会说服你。”
　　曼内眼里突然烧起仇恨的火焰。“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家瑞吼道：“高宇要杀我们。这是若洁亲口说的。他还害了若洁。”九死一生的历险还有若洁的鲜血擦亮了家瑞的双眼。
　　高宇就是幕后的黑手。只有这才能解释发生的一切。
　　曼内却并不买账，“不，若洁是被你炸伤的。大家都看见了。”
　　家瑞无力反驳，流下了追悔莫及的眼泪。
　　灰手指制止曼内对家瑞的进一步伤害，“若洁是被人指使的，我们不过是在自卫。”
　　曼内还是不依不饶，“这又能说明什么？”他指着安德烈，“也许这一切都是他导演的。是他派人追杀我们，然后又跑来冒充好人。”
　　曼内的反应似乎并未超出安德烈的预料，他只是同情地注视着丧失理智的曼内，一言不发。
　　曼内继续叫道：“反正我不相信他。我只知道高宇治好了我的病。”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只听见直升机单调的轰鸣声。
　　灰手指率先打破沉默，友好地对安德烈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救了我们。”
　　“别客气。”安德烈礼貌地还礼，却从曼内的眼里看出怀疑甚至仇恨。
　　这时，若洁苏醒过来，伸出鲜血浸染的右手，爱怜地抚摸着家瑞的脸庞。“我好想你。……我总盼着，……快点……将我们……的事业完成，……把坏人都铲除干净，就……回来找你。”
　　家瑞泪流满面：“对不起。我把你害成这样。”
　　若洁宽容地摇头：“我不怕牺牲。……只是我恐怕不行了。……”她突然抓住家瑞的胳膊，“要想法……告诉他们。……搞错了。”
　　“告诉谁？”
　　“高宇。……我好想……亲自跟他说，你……不是坏人，我可以……为你担保。”
　　家瑞望着已气息奄奄却还心系自己的心上人，过去的所有委屈，所有怀疑，所有误解，都烟消云散了。
　　直升机很快飞临167号地区上空。安德烈一眼就看见公路边的加油站，命令道：“在公路上降落。”
　　飞机缓缓地下降，终于稳稳地停在地面上。灰手指和曼内帮着家瑞七手八脚地将若洁抬下来。大家正蹒跚地朝加油站走去，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