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小帅哥，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
　　坐在电车站台里，偃修的手环突然弹出特蕾莎教官的通讯。
　　“教官已经穷到要靠自己的学员请客喝酒了吗？”
　　“哎呀，想不到你都开始挤兑我了。你现在在哪里？”
　　“刚上完解剖课，可能去图书馆看看。”
　　“又去那么闷的地方，堇见今天不在那，她要陪缇雅测试外骨骼。”
　　“这样么。”
　　“什么这样那样的，你自己打算怎么办？”
　　“什么？”
　　“既然已经通过第一轮比赛了，差不多该认真考虑一下之后的战术和装备了吧？除了模拟驾驶舱，你应该连外骨骼都没摸过吧？外骨骼对战可是每年T.M.A.T的固定项目，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现在学起来总没有坏处，万一到时候对上我老妹被打得落花流水，那就丢脸丢大了。”
　　“呃，多谢教官提醒。”
　　“所以说，你打算怎么办？”
　　“大概，会找师匠帮忙吧。”
　　然而偃修自己也不确定师匠那里有没有可用的外骨骼，而且考虑到师匠嫌麻烦的性格，加上之前有关共生体的话题已经叨扰了对方，偃修并不打算再跟师匠走近，以免将他卷入危险。
　　“师匠啊，他那里的东西都差不多是老古董了吧。我也不绕圈子了，愿意就赶紧来模拟训练区的底层大空洞，我先调配一架基础型自律外骨骼给你，教你一些基础的东西。对了，待会堇见和缇雅也会来，听懂了吧？换作我是你，于情于理都会超开心地一溜烟跑过来。”
　　“教官还真是啰嗦，一条简讯就能打发的信息兜兜转转说了一堆。”
　　“姐怕戳到你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她就爱瞎操心。”
　　特莉莎在手环边插话。
　　“多嘴。总之，赶紧过来。”
　　“明白了，我回宿舍准备下就来。”
　　模拟训练区的底层，是一个大小约足球场面积，深度达一栋楼层的大空间，是故得名大空洞，平日不对外开放，是专供正式的基地士兵或是得到允许的新生进行各项特殊训练的场地。
　　“来了，在这里。”
　　特莉莎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偃修爬下长长的折叠阶梯到达底部，发现偌大的地面上只有这对姐妹在进行露天烧烤。
　　“吃漏吗？”
　　不顾形象的特蕾莎嘴里塞满了食物。
　　“不了，现在吃了等会训练会胃疼。”
　　“没关系的，戴着外骨骼除了四肢比较累以外，基本算不上剧烈运动。”
　　戴着贝蕾帽身穿私服的特莉莎热情地递过肉串。
　　偃修放下唐刀和严正以待的心情，接过烤串，心里多少明白了为什么特蕾莎会受罚调到学院当教官。
　　“哈——吃饱喝足，背着一群老王八在下面吃烧烤感觉真好。”
　　“哼，就让他们在塔顶喝西北风吧。”特莉莎愤愤地扫荡完最后几片肉，“啊！说了不能喝酒！偃修接着，别给她。”
　　偃修接过特莉莎从姐姐手里抢过的啤酒罐，看着眼前这对红头发姐妹打闹的情景，内心一暖，不禁回想起年幼时与哥哥们一起在滩涂地上搜刮泥螺的画面。
　　“那么开始吧，Cube，把外骨骼升起来，”特蕾莎从丰满的胸脯里掏出一个被挤成平板形状的Cube命令道，“要是把烧烤的事情说出去就宰了你。”
　　可怜的Cube连连点头，方块镜面上的像素拼凑出流汗的紧张表情。
　　地面中间打开一条缝隙，一架中空的外骨骼装甲缓缓上升，深色的机体点缀着褐红的铁锈，高耸的肩部和圆弧型的目镜式头盔不禁令人联想到橄榄球衣服，背部是一条复杂的类似脊椎的固定杆，从头盔一路延伸至中空的腹腔，并向两侧延伸出，支出数条连接线路和贴合身体的金属骨头。
　　“金属有点生锈了，这是款经典的老式外骨骼先驱者Ⅱ型，为了应对战争期的快速生产投放要求，采用的是廉价的合金，缺点也很明显，重，易生锈，从外形上看接近于轻量化的动力装甲。先把外套脱了，把刀给特莉莎吧。”
　　“跟我的骑士枪一样，是改造过的吗？”特莉莎好奇地拔开刀，“虽然做工很精细，但老实说这种武器不适合跟外骨骼配套，又短小又容易断，如果是高速型的外骨骼或许还能用。”
　　“高速型都很费钱呐。上去吧。”
　　特蕾莎激活外骨骼，金属骨架的胸甲和四肢展开，与卡斯特要塞见到的老式动力装甲类似，如特蕾莎所说，唯一的不同在于这具外骨骼更佳轻巧，包裹身体的合金护甲是半镂空的开放式。
　　偃修背过身，先将双脚踩进的脚套里，再将身体和手臂嵌入，外骨骼纹丝不动，的确十分沉重。
　　细小的金属凸起贴合在皮肤的脉搏处，冷冰冰的。
　　“感觉如何，还合身吗？”
　　“有点硌人，肩膀上面有点空。”
　　“为了能让不同体型的人使用，量产型外骨骼都是偏大的。”
　　特蕾莎掀下头套，将头盔里细小的脑电极贴片贴在偃修的额头上。
　　“我要激活自律意识了，神经会受到点冲击，不要慌乱。”
　　“老式外骨骼的自我意识相比蒙娜丽莎那样的人工智能跟婴儿差不多，不过作为战术辅助而言足够了。说实话跟小蕾莎那样的AI打交道其实也挺头疼的。”
　　特莉莎站在一旁讲解。
　　“三，二，一。”
　　特蕾莎激活颈部的开关，头盔嗡地一声亮起，电流般的信号窜入脑中。偃修闭上眼平缓心情，与外骨骼的连接类似异兽的精神入侵，只是这股冲击相当平缓，没有张力，充满了冷冰冰的模式感。
　　冲击持续数秒，偃修想要去拉住这股渐渐变弱的意识，它却突然消失了。
　　偃修睁开眼，透过脏兮兮的目镜忘向皱眉的教官。
　　“完成了？”
　　然而沉重的四肢仍然无法动弹。
　　“宕机了。奇怪，刚才我试验的时候明明没问题。再试一次。”
　　微弱的冲击再次流入，紧接着比上一次更加迅速地退了下去。
　　“坏了吗……莉莎，把金翅鸟拿来试试。”
　　“噢。”
　　特莉莎跑进一旁的储物间，拎出一个雕花精致的木箱子。箱子看上去相当重，特莉莎只能踩着小碎片走路，双手被重量拉扯得笔直，垂在膝盖前。
　　“呼——”
　　特莉莎打开木箱前面的暗格，在认证装置上输入一串密码，再经过指纹认证，木箱啪地弹开，里面金翅鸟那银色的刀片状羽翼和关节护甲整齐地折叠堆放在一起。
　　特莉莎捧起两侧饰有羽翼头饰的圆环状头盔问道：
　　“能量补充完了吗，小蕾莎？”
　　“自上次训练已过去12小时21分钟，训练损耗的能量已基本补充完成。”
　　“等会可能还要辅助别人训练，先例行排查一遍损耗吧。”
　　“好的。另外请不要过多摄入高热量食物，身体变样会影响穿戴的。”
　　“是是是，性格设定里的唠叨成分是不是调太高了呢……”
　　“说话了……而且还是教官的声音。”
　　偃修惊讶地看着特莉莎和被称为“小蕾莎”的头环对话，说话的头环显然具备高级的自我意识，而且跟特蕾莎教官的声线一模一样。
　　“嘻嘻，特意用了姐的声音样本。”
　　“太过依恋姐姐以致于听不到我的声音就睡不着觉的妹妹的恶趣味。”
　　特蕾莎无奈地向偃修解释。
　　“小蕾莎，我这里有个朋友，麻烦你试着跟他建立下心灵链接。”
　　“了解。”
　　特莉莎给偃修戴上头环，由于头环偏小，最后只能直接斜摆在了他的头顶。
　　“跟花环一样，偃修打扮一下说不定是个美男子呢。啊对了，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花环风格的装饰主题你下载了吗，能显示出来吗？”
　　“否决，未经军队审核的程序都是禁止下载的，而且私以为那么花俏的东西跟威严的女武神形象不符。”
　　头环淡淡道。
　　“为什么嘛，不过是在目镜上投影几朵花而已。”
　　“开始进行精神嵌合，若反应强烈请务必告诉我。”
　　头环不理睬特莉莎，开始办正事。
　　“好的，麻烦……唔。”
　　强烈的异物感钻入偃修心灵门扉的空隙，无声无形地滴入心湖，虽然很有分寸地避开了偃修内心柔软秘密的地方，但金翅鸟的意识依旧强大得让偃修惊愕不已，难以想象和自己同龄的特莉莎竟能驾驭它，换成普通人恐怕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一片灰色的缩略图在眼前旋转放大，仿佛充气的模型渐渐充盈，呈现出一片碧海蓝天下的金色沙滩，在海边戏水的小萝感觉到陌生的来者，双手在自己的脸上一顿抹，将容颜抹得模糊不清。
　　“检测到高能量精神冲撞，链接强制结束。匹配度5%。”
　　头环的显示仪上闪烁红色的警示叹号，链接结束。
　　“5%？这也太低了，就算是神经系统未发育完全的小孩子也不会低于15%的呀。”
　　果然是共生的影响吧。偃修心里已经明白原因，他取下头环归还。
　　“要不要去检查看看？”
　　“不用了，其实在之前的模拟课上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后来经过检查判定我很难驾驭外骨骼。”
　　偃修赶紧撒了个谎，若是真的去检查，多半会被发现身体的异样。
　　“真倒霉，以前也有学生出现过这种情况，明明各项指数都很优秀，就是查不出原因。”
　　特蕾莎一边叹气一边挠头。
　　“可能是神经系统天生与常人不同，所以无法匹配一般的系统。”
　　头环猜测道。
　　“所以才会有那么惊人的射击天赋么，这么说小艾琳也是？”
　　“艾琳是因为身体太弱小了，而且还在发育，所以才会用功能结构式的外骨骼，在以前的匹配测试里是没问题的。”
　　“头疼了，这下该怎么办，姐？”
　　“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下一场比赛我就被淘汰了，也不用担心被特莉莎蹂躏了。”
　　偃修无所谓道。
　　“可恶，这可是给我树立形象的大好机会啊，我还指望在颁奖典礼上以黑马选手教官的身份接受瞩目呢，”特蕾莎躺在地上张开四肢，像撒娇的小孩般拍打地面，“先不说这个，历届联赛可没出现过没法使用外骨骼的选手，这样一来怕是连生死状都不给签，直接就会被淘汰吧。没有自律系统的外骨骼又毫无作毫作用，不过是层强化肌力的累赘罢了。”
　　“不是还有缇雅吗？教官还是把精力放在她身上吧。”
　　自从在第一场比赛中见到桃姬后，偃修对比赛的胜利已不那么上心，他想要的不过是接近真相的一个楔子而已。
　　“缇雅还是算了，光是保持飞行状态的平衡就很勉强了，体能又那么差，实在太娇生惯养了，最头疼的是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有些东西不自己亲身体验是没法领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