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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郁很后悔。
在他星夜兼程赶到了胡山镇的时候也意外的发现自己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剩下,这一下太史郁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要是放在平时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就去酒馆当上几天灯头,反正这种事情对于太史郁来说驾轻就熟,可现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这个方法就行不通了,太史郁翻遍了全身,也就还剩下十几文钱,太史郁咬了咬牙,用银子买了几个馒头放在了怀中,开始考虑起今后的事情。
方才太史郁已经在镇子中摸排了一遍,都没有发现罗小姐的踪迹,那么这样看来无非是两种情况,一种是这二人已经离开了胡山镇开始往北天十万山进发,出了这胡山镇没多久就会进入北天十万山的地界,那里山峦起伏,小道岔道不计其数,想招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另一种情况是这二人还未到胡山镇,自己已经抢在了他们前面。
但问题是罗家小姐与那个长明真君已经出发了三天,而太史郁又是经过了一天一夜才赶到了胡山镇,也就是说太史郁整整比对方晚了将近五天的时间,按正常情况那二人早就到了胡山镇,毕竟罗家小姐是与人私奔,不可能会在路上耽误时间,但太史郁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选择在这里守株待兔。
虽然太史郁知道对方今后的计划,但同时太史郁又要面临断粮的窘境,这胡山镇距离赤贫镇可不算近,就算全程用“风移”来赶路也要三四天的时间,而自己怀中就只剩下四个干瘪的馒头,能撑到赤贫镇就算是万幸了,如果再往远了去恐怕就算能带着小姐返回也会被长明真君追上,到时候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
没有办法,只有等了。
好在这胡山镇虽然大,城镇中的房屋是按照条带状依次排列,只有一南一北两个出口,太史郁选择了一个靠近镇南口的偏僻胡同口坐了下来,一边啃着手里的馒头一边死死盯着镇口。
虽然太史郁心中也知道这样死等机会非常渺茫,可他却不愿意这么早就放弃,为了师父彭真,太史郁决定要拼尽全力。
或许是太史郁的这份孝心感动了上苍,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就让他给抓住了。
大概是在酉时三刻,天早己经黑了下来,而这胡山镇里独龙池相距甚远,因此并没有设立擂台,这天色一黑之后整个镇子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只有镇中心的那些酒肆、妓馆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所幸今日皓月当空,视线还算是清楚,太史郁一边看着镇子口的情况脑中也在思考着对策。
假如自己真的遇见了罗家的小姐,那么具体应该怎么办,长明真君的武功太史郁能想出一个大概,自己虽然未必会赢他但是抽身逃走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的麻烦是这个罗家的大小姐,虽然太史郁在金罗渊中学艺多年,但是却从未见过她,只是从师父的口中听说过只言片语,好像罗将的膝下只有一对儿女,儿子尚且年幼,而这个女儿年岁也不大,跟着罗将学过几年功夫,但是天资不是太高,罗将也没有打算让女儿涉足江湖,这罗家小姐虽然容貌艳丽又是中州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罗将的女儿,但却没有一般的富家小姐那样的臭脾气,反倒是温婉大方知书达理,十足的淑女风范。
可也正是罗家小姐这副乖乖女的形象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当她突然选择与别人私奔,那真就是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的问题是太史郁不敢伤害罗家小姐,但还是要抱着她跑,而且还有跑上三四天,如何能安抚住小姐的情绪才是当前最大的问题。
太史郁想着想着便出了神,以至于在镇口突然出现两个人的时候太史郁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二人已经离太史郁只有七八丈远的时候太史郁才发现这两个人。
就见左边的男子身材细长,大约有七尺高,身上穿着白紫相间的轻甲,借着朦胧的月光太史郁清楚地看见了那甲胄之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左右手上均绕着苦乐长生索,左手三根右手四根,每根锁镰长约四尺,末端系着妄乐长钉。
不用猜,这就是长明真君!
而另一边的女子也是高挑的身材,杏眼樱唇,窄窄的脸颊,一对元宝耳,背后背着两柄兵刃,此时女子正扶着长明真君在一步一步向前移,等太史郁反应过来的时候太史郁就觉得身上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有仔细观察。
没错,真的是这两个人!
而此时正在往前走的二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一齐往太史郁所在的胡同看去,这二人一路上神经都在高度地紧绷着,再加上太史郁所投来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炽热,让二人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而原本都在暗处的太史郁有些做贼心虚,他见二人看向自己这边以为是二人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太史郁怕这二人突然逃跑,于是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
于是双方就在这清冷的大街上展开了一场沉默的对峙。
太史郁仔细观察着面前的长明真君,这个人大概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留着非常奇特的长发,就连两只眼睛都被额头前面的头发遮盖了起来,就见这长明真君极力地维持着均匀的呼吸,但太史郁还是在他微微耸动的肩膀上发现了破绽。
这是一个受伤之人,虽然他在极力掩盖,但是各种细节还是将他目前的状况原原本本地展现了出来。
太史郁在心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今天的运气实在是不错,不仅截住了小姐,而且这个非常危险的长明真君又深受重伤,想罢,太史郁看了看罗家小姐,说道。
“小姐……在下这就接你回去,老神仙他……”
没等太史郁把话说完,那长明真君便上前一步,阴狠狠地说道。
“这位朋友,我知道你为何拦住我们,可你要想清楚,拦住我,就是跟整个苦乐长明大殿作对,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如果今天你放了我们,在下一定感恩于心,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难免有个马高镫短,俗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冤家少堵墙’,朋友,你说我说的对吗?”
太史郁点点头,说道。
“恩……有点道理,可有两点你说错了,第一,你一个人代表不了苦乐长明大殿,我如果杀了你自然有人替我出头处理这件事,第二,今日我放了你,你也未必会感激我,而且我也知道你们苦乐长明大殿管理非常严苛,根本不允许你们私自在江湖上走动,你这完全就是拿话哄我,好了,我也不废话,我今天是来接小姐回家,我不伤你性命,朋友,让开吧。”
那长明真君刚要继续说话,就见一旁的罗家小姐轻轻一叹,一步挡在了男子身前,平静地说道。
“亦郎,你这一路上为了保护我的周全做的已经够多了,今日该我保护你了,我爹爹的这些徒子徒孙接到他老人家的法旨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他们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太史郁一听突然插嘴道。
“小姐,您说错了,老神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觉,追你的命令也不是老神仙发出来的,小姐,现在跟我回去还为时未晚。”
罗家小姐听完苦笑了一声。
“你也莫哄我,人们都说‘父女连心’我跑出来已经十余天,爹爹想必早已发觉,好了,我也不管你是哪一门的弟子,咱们金罗渊的规矩我也懂,亮兵刃吧,我要是技不如人……”
说到这里罗家小姐突然一转身,面对着男子苍凉地说道。
“那就把我的尸首带回去,我就算是死后成了鬼也要和亦郎……”
没等罗家小姐说道,就见长明真君的脸色陡然一变,大叫一声。
“扇儿小心!”
话音刚落罗家小姐猛然间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快速地飞向空中!原来在罗家小姐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太史郁便已经开始暗自寻找机会,面对这样的情况,就稳妥的办法就是趁着小姐不备突然将她掠过来,而事实证明罗家小姐确实对于江湖知之甚少,竟然主动将后背对着敌人,或许她心底也知道自己的武功打不过对手,而又不忍爱郎再次为了自己而身处险境,因此她想给她的情郎一个告别式的微笑,可这在太史郁看来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机会,就在罗家小姐刚刚转身的时候太史郁已经动身冲了上来,而另一边的长明真君由于视线被罗小姐遮挡了一部分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结局。
回说太史郁。
就连太史郁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么顺利,不过太史郁现在的脑子很清醒,他知道现在就高兴为时尚早,耳轮边已经能听到阵阵阴风呼啸的声音,不用问,这一定就是长明真君在后面紧追不舍,而麻烦的是罗家小姐此刻也反应了过来这在拼命地挣扎,太史郁没有办法,只能猛击了一下罗家小姐的后脑,就见罗家小姐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太史郁此时也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虽然他仗着“风移”之势,速度要快于长明真君,可要带着一个人在空中飞总是要费些力气的,当年在滑剑潭的时候太史郁带着韩渊与韩泳仅仅飞了数十丈便体力不支,如今却要带着一个大活人飞上好几天,其难度可想而知,不过随着这几年的成长,太史郁的功夫也越发扎实,彼时稀薄的尸颅之气如今已经越发充盈,太史郁趁着跳跃的间隙回头瞄了一眼,虽然没有发现长明真君的踪迹但是周围的树枝却在不停地乱摆,显然长明真君正在后面苦苦追赶,太史郁心中冷笑了一声,突然心中生出一计,就见太史郁猛然压低身形,将罗家小姐放在地面之上,同时自己俯下身子用自己的身体将其遮盖住,同时太史郁将黄泉路握在手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而长明真君并没有立刻现身,太史郁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耳边的阵阵阴风时刻提醒着他长明真君就在他的四周徘徊,不过太史郁心中很有信心,只要长明真君一现身自己就会给他致命的一击。
二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对峙了一个时辰,太史郁见长明真君还没有现身,突然将处于昏迷之中的罗家小姐向空中一抛!
太史郁这一抛十分的巧妙,不高也不低刚好在离地一丈半的半空中,这个距离如果长明真君贸然现身想接住罗家小姐,那么太史郁都不需要运用风移,单单是靠着筋肉的力量就能在瞬息之间杀到,给予他致命一击,而如果不出现,那么以罗家小姐现在这样的状态根本无法自保,这一丈半的高度虽然不高,但弄不好可容易将人摔瘫。
这是太史郁给长明真君出的一道难题,长明真君心中也很清楚太史郁是不敢让罗家小姐出现意外的,可长明真君却不敢赌,毕竟自己心爱的人就处于危险之中,难道自己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的性命被玩弄在别人的鼓掌之中吗?
身处与阴间的长明真君此时左右为难,而处于阳间的太史郁也是捏了一把汗,如果长明真君选择不现身,那么自己断然是不敢让小姐落地的,可一旦自己分心去接住小姐,这长明真君一定会突下杀手,到时候自己就会处于危险之中。
简单一点说,说先出手救人谁就会处于危险的境地,而下场……
会是死。
这是太史郁摆出的一场豪赌,筹码就是双方的性命,而此时被抛在半空中的罗家小姐就是骰盅里的骰子。
谁胜?谁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