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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癸巳年,八月七日。
这是刘远祥幼儿园生涯的第三个年头。
仿佛只要是老一届的学生毕业,学校就会添置新的东西,变得焕然一新。
当然,幼儿园也不例外。
临近毕业,月牙幼儿园中间的空地上多了几个“大东西”。
分别是一个蓝红相间的跷跷板,两个带有木纹的秋千,以及一个最引人注目,体积是这三个里面最大的环形蹦床。
这个蹦床的吸引力,对幼儿园这个层次的孩子来说那是致命的存在。
去幼儿园的路上,总想着早到几分钟去上面玩一会。
在课堂上,眼神时不时就会飘向蹦床,想着下课去上面玩一会。
放了学,总想着晚走几分钟,去蹦床上面玩一会。
但是这个蹦床最多只能容下三、五人,要不然就会显得十分拥挤。
刘远祥双手托着脸靠在桌前,十分羡慕的看着蹦床上嬉笑的几人。
这个大家伙搬到幼儿园快一个星期了,他还没有上去体验过一次。
因为田老师说只让认真听课,懂事听话的小孩去玩。
但即使刘远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听课,努力成为老师眼中那个“懂事听话”的孩子,自己仍然没有玩的资格。
因为这个“认真听课,懂事听话”并没有一个标准,只取决于老师让不让玩而已。
现实往往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制定规则的人,往往总是凌驾于规则之上。
“之前没有,快毕业了反而多了一个蹦床,这马上就要走了,还能玩上吗……”刘远祥心中暗自嘀咕。
放学后,他特意绕到田老师身旁,努力踮起脚尖,眼神中闪烁着渴望:“田老师,我今天能去蹦床上玩一会儿吗?”
田老师闻声转过身来,目光掠过蹦床上欢腾的孩子们,轻声道:“今天恐怕不行了,你再上去上面就很挤了,下次吧,下次让你玩个尽兴。”
“噢……老师再见。”
刘远祥闻言,心中虽有一丝失落,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清楚的记得,田老师对“下次”的承诺,已经累积了一整只左手指加一根右手指。
“一个……两个……三个……”
刘远祥伸出手来仔细的数着,加上今天这次,田老师已经跟他说过七回“下次”了。
回到家中,刘远祥默默蹲在院子一隅,背靠着墙,小嘴微微撅起,玩起了弹珠,试图以此排解心中的郁闷。
然而,心情有些沮丧的他技术也变得下降,一连好几个都没有弹中。
弹珠弹跳的方向屡屡偏离目标,每一次的失败都像是在他心头添上一抹阴霾。
心情不好,技术下降,没有弹中,导致心情变得更加不好,技术继续下降……直接开始了恶性循环。
这一幕全都被他奶奶看在眼里,奶奶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拄着拐杖进了房间,在橱窗里取出了一块珍藏已久的核桃酥。
“吃吧,大孙子,出什么事了?怎么不开心?”
刘远祥两眼放光的接过核桃酥大快朵颐起来,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没什么,我们幼儿园里有一个蹦床,我还没有玩儿过呢。”
奶奶闻言笑了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明天让你爷爷去跟你老师说一下,让你去玩。”
“真的吗?”刘远祥眼中瞬间闪烁起更加辉眼的光芒,嘴里的核桃酥也变得更加香甜可口。
次日放学后,蹦床上终于多了一位陌生的身影。
刘远祥至今也不知道他爷爷跟田老师说了什么,就让自己玩蹦床了。
一想到这里他便暗自懊恼,在心中嘀咕道:“早知道这样就能玩上,就早点跟爷爷说自己想玩蹦床这件事了,还苦了自己当了那么久的‘三好学生’!”
不过,此刻的他已无暇顾及这些,只想尽情享受这份迟来的喜悦。
在蹦床上,他仿佛插上了翅膀,每一次跳跃都承载着童年的欢笑。
随着每一次落地与再起,时间悄然流逝,而他的身形也在不经意间逐渐挺拔,与这片蹦床一同见证着成长的足迹。
当刘远祥最后一次在蹦床上轻轻起跳,背上小书包最后一次离开幼儿园之后,便再也没有这的消息了。
因为在此之后他便跟着他爸去了县里面上小学去了。
偶尔从他发小口中得知,就在他从幼儿园毕业的几年之后,田老师因为贪污了几笔政府拨下来的教学资金,被判了6年牢狱生活。
幼儿园也因此解散,统一归拢到镇上一间公办幼儿园上课。
当时刘远祥刚刚得知这一情况的时候,还去看了一眼幼儿园的遗址。
曾经朱红无比的大门早已变得锈迹斑斑,他透过门缝向内看去:
跷跷板和荡秋千早已被拆除殆尽,蹦床因为体积较大又比较沉,所以就被遗弃在了院内。
蹦床上的弹力绳无力地垂落,蛛网密布,每一根丝线都缠绕着过往的欢声笑语,却再也无法弹起往日的辉煌。
这一幕,如同他心中那份纯真的消逝,永远地留在了时间的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