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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 玄幻奇幻 / 大地星河 /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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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铁塔废墟上成了最繁忙的工地,三、五百人集中在这里,兵分三路,同时开展抢修工作,一队人似蚂蚁爬树,他们沿着卧倒的铁塔躯体,爬到最前端,拆卸组成塔身的钢板与钢架,一块块地往回搬。水路上的人马,撑着一艘艘小船,在鱼塘水面上,配合着塔上的工人拆卸铁塔。第三支队伍,从远处货车上卸下新铁塔的部件,源源不断地运送到现场,准备组建新塔。领导们就站在鱼塘边的烂泥地里,在一线指挥施工。而安全督查人员则在现场不停地来回走动,四处巡视,随时发现与处理违章行为。
  这宏大的劳动场面,如今已久违了。事后,俩兄弟去看望父亲时,恰好李新生叔叔也来与父亲叙旧,张大猛向老人们描述铁塔抢修现场那壮观的劳动场景,引起老人们强烈的共鸣,李新生叔叔深情地回忆说,在新中国成立的初期,经常出现这样壮观的劳动场面,那时,大电网尚未建成,正处于在一张白纸上画最新最美图画的时期,所有编织电网的材料,每一根电线杆,每一条输电线,以及无论多么笨重的供电设备安装就位,都靠大家肩抬手提去完成。广泛发动群众参与,千人大会战的生产场景,他们记忆犹新。参加劳动的人们不谈报酬,那如火的热情,那使不完的干劲,那鼓舞人心的劳动场面,李新生叔叔每当忆起这段往事,便心潮澎湃,叔激动不已。当时,人们一心想着为国家奉献,想着超额完成生产任务。为建设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劳动最光荣,劳模是最值得自豪的荣誉称号,远胜过今天的物质奖励。
  全市首座110千伏开创变电站,如今,它依然在运行。开创变电站里有一棵紫薇树,年年春来花发,花开时节,两位老人便亲切自然地怀念起它来。李新生叔叔熟悉这座变电站,父亲也曾在开创变电站门岗上值班五年,那棵紫薇树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紫薇花盛开在开创变电站里,同时,也在俩位老人的心头常开不败。无论在何地,他们见到紫薇花,便会习惯地联想起开创变电站里那棵紫薇树,紫薇树见证了当年兴建变电站时的大生产场景,也见证了老人们过去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张大勇聆听父辈们饱含深情的讲述,颇受感动,当场赋诗:
  紫薇树
  推开变电站的大门
  开满红花的紫薇树跃入眼帘
  树身不高,资历却不浅
  它们与变电站同龄四年前
  兴建这座变电站时由一位劳动模范
  亲手栽下的紫薇树
  四年间
  变电站技术日新月异
  众多的变电设备早已更新换代
  一轮又一轮一代又一代
  设备体积更小容量却更大
  而功能更加先进夜晚的控制室内
  琳琅满目的指示灯恰似苍穹下繁星闪烁
  紫薇树是变电站里地位不可撼动的元老
  它们一成不变从未被淘汰
  甚至连站立的位置都不曾挪动半步
  它们根深蒂固并且拥有固若金汤的地盘
  紫薇树是变电站的当家花旦
  变电站成了它永不谢幕的舞台
  进入变电站干活的工人首先是它们的忠实观众
  变电工人真诚地欣赏与赞美紫薇花儿美
  紫薇树年年春来吐芳华
  每逢盛夏必定繁花似锦
  一代又一代的电力工人从紫薇树旁走过
  它见证了年轻的员工走向成熟
  年长的师傅青丝变白直至告别变电站
  而紫薇树默默地守护着当初的秘密
  紫薇树是如何与变电站结缘的?
  如今的电力百花园中早已春色满园
  全市已拥有二百多座110千伏变电站
  还有近百座220千伏、500千伏变电站来锦上添花
  可当初实现全市110变电站零的突破
  这宝贵的记录没有被遗忘
  紫薇树
  默默地为它树碑立传
  供电局的生产单位主要分两大阵营,一个是输电,另一个是变电,它们两者结合,构成了完整的供电体系。分布在城市乡村的各级变电站,是变电专业人员的主战场。而变电站与变电站之间,以及与电厂及广大用户之间,相互连接的高压输电线路,则是输电专业人员伺候的对象。核电站发出来的核电,通过超高压输电线路传送到220千伏变电站,再依靠220千伏变电站、220千伏变电站层层降压分流,最终,将核能输送到城乡各地,满足人们生产与生活的需要。这场史无前例的龙卷风,既摧残了核电站出来的一条超高压输电线路,同时,也重创了分布在城市乡村的多座变电站。变电抢修人员闻风而动,他们立刻行动起来,投入到受灾变电站的事故抢修工作中。
  这天中午,只见,天边乌云如墨,颜色愈发浓重,乌云堆积得愈来愈深厚,仿佛是,乌云越来越沉重,快要承受不住了,势欲坠落下来。面对这骤然出现的坏天气,大伙起初以为将要下一场大暴雨了,殊不知,这次坏天气的后果远比下一场大暴雨要严重得多。
  同事们都说张大勇班长对这场风灾有先见之明,理由是当天他在变电站里工作时,奇怪地,三番五次地跑到控制室外去,仰脸看天色。结果,一场罕见的龙卷风,就这样,被他眼睁睁地盼望来了。
  可张班长事后解释说,他是无意间撞上龙卷风的。他之所以跑到室外去看天气,是因为他今天下乡到坪山变电站来工作前,特意将自己汽车的四扇车窗都打开了,因担心雨水打进车内,所以,频频出来看天气的。因天色愈来愈暗,他因此多跑了两趟,到室外来频频观察天色。他之所以有意将车窗都开着,是因为昨晚醉酒的邻居坐他新车的,邻居在车内放肆地呕吐,弄得车内酒臭熏人。今天早晨开车上班时,车内,仍有一股酒肉臭味。他担心时间长了,刘莉会发现这事,那时,不免要遭她数落他一顿。为避免妻子心疼与唠叨,所以,今早到单位下车后,他就将车窗全都敞着。反正,车是停在单位内场地上,不会发生安全问题的。谁知,竟遇上了天公不作美的事,意外地遇上了一场大暴雨。
  他见暴雨欲来,天色昏暗得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就准备打电话给班里留守的小钱,打算请他代劳关一下车窗。他刚掏出电话来,号码未拨出去呢。电话铃声却先响了。
  张班长,220千伏碧玉变电站的4条220千伏出线一起跳闸了,肯定出大事了,请你带人火速赶往现场抢修。
  打电话的是变电运维班班长王珠峰,他通过远程监控发现4条出线跳闸了,他一下子紧张起来。220千伏碧玉变电站距离坪山变电站只有公里路程,是彼此距离最近的两座变电站,凑巧,张班长与同事们今天就在坪山变工作。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从最近的地方搬救兵是上策。张班长清楚王班长的意思,他立刻行动起来,带上一些抢修工器具,叫上三位同事,登上电力抢修工程车,火速向碧玉变电站方向驶去。他当时将关车窗的电话,也没顾得上打,他打算待抢修车上路后,在空闲时间里,再打这个电话。
  内行人都清楚:4条220千伏出线一齐跳闸,是一起非常严重的变电事故。别说4条出线一齐停,就是计划停一条220千伏出线,通常,也需要层层审批把关的,如今,城乡居民的工作与生活,已经离不开电了,一旦停电,询问与投诉的电话,立刻,会铃声大作。
  汽车行驶在路上,张班长才知道这场龙卷风刮得到底有多严重,路边的大树被连根拔起,或者,拦腰折断。落地的树木,有的倒向路外侧,又将下面略矮一些的树木连锁反应地压断,而倒在路上的,则成为庞大的路障,使通行的汽车只能笨拙地绕它而行。那约三层楼高的大幅广告牌,被龙卷风彻底摆平,摊放在路面上。当今社会,大力发展经济,城镇乡村的显眼地方,都被这些明星的巨幅广告占领了。随处可见他们时尚的身影,他们的艺术形象,远不及他们的广告形象突出。这块广告牌上,是一位做手机广告的男明星,他衣着华丽,面相阴柔。张班长不喜欢广告上的男明星,觉得他男人不像个男人,没有一点阳刚之气。现在,男明星平躺在地上,任人践踏,车轮随意辗过他的身体。而他却神情依旧,依然是手托腮帮,咧嘴微笑,就像个乐意被践踏的男贱似的。或者说,他是个幸灾乐祸的坏家伙,正在跪地恭迎龙卷风这暴君呢。大块头的电力抢修工程车,没法躲开它,只能谨慎地从男明星身上辗过。而路边原先齐整有序的民房,现在,已经是墙倾屋塌,惨不忍睹。老旧的平房,在龙卷风面前,不堪一击,瘫倒在地,成为一堆残砖破瓦。农民新彻的两层小楼,在龙卷风面前,算是相对坚强的,四周墙体还直立着,但压在它上面的整块水泥平板楼顶,却开了天窗,像揭开盖子似的,被龙卷风这只无形的大手,恶狠狠地抓举到空中去,生生地剥离了四周连接的墙壁。在龙卷风的魔掌里,水泥板像一片梧桐树叶,轻飘飘地飞到空中。落地时,已经移位到百米外的田地里。因为,事情刚刚发生,多数倒塌的房屋面前,暂时,还算平静,不久将被哭泣声打破。在残砖破瓦中,有人被掩埋在下面,己经有亲人在第一时间赶来,一面惊慌失措地刨挖堆积的砖瓦,一面呼喊着熟悉的亲人名字。很快,有亲人的遗体,被刨挖出来,停顿在废墟上,被周围人围拢着,亲人在里面放声恸哭。这哭泣声,很快将传染遍整个灾区。
  张班长完全被眼前的悲惨景象惊呆了,他心想,这许多的树木房屋都倒塌了,变电站的房屋能够幸免于难吗?电力工程车一拐弯儿,遥遥可见变电站时。他果然看到了平时想都不敢想的恐怖一幕。
  只见,约有五、六层楼高,直插云天的输电铁塔,今儿,忽地开起“小差”来,它前所未见地卧倒在地。如同一个醉汉,在酒劲发作时,也不选择地点,便就地躺下,它一半横陈在河岸上,一半沉没在河水里。塔上的输电线,根根都有成人的大姆指粗,但已遭到野蛮的扭曲,现在,像卷麻花似的,散乱一地。张班长惊叫一声:不好。他非常明白,这可是核电站输出的大动脉,它向来是重点保护对象。
  赶紧报告姚主任,核电站的220千伏亚深输电线路,现在,已从空中坠至地面,散落一地呢。
  什么?你再大声说一遍。
  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架空运行中的高压输电线路竟然躺在地上,电话那头的变电检修工区姚主任以为听错了,要求他复述一遍。毕竟,这事情过于重大,非同小可,容不得一丝误差,开不起半点玩笑的。他会在接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内通报输电检修工区的胥主任,日常工作中,变电与输电亲如一家,互通有无的。但在通知胥主任之前,他必须复核这情报是否准确可靠,万万不可以讹传讹。
  核电站的亚深超高压输电线路部分已躺倒在地上,现在,一定是全线停电了。
  张班长由此推论到。
  你现在何处?
  我现在人在现场,就在911号输电铁塔的基础旁。
  张班长大声回答他。
  这个电话,张班长将他惊恐不安的情绪,像极具传染性的感冒病毒似的,传染给了姚主任,并且,这情绪在姚主任那里又被进一步放大。姚主任闻讯后,更是吃惊匪浅。责任重于泰山,这句话在日常工作中,没有显山露水,可一旦遇上突发状况,便立刻体现出来。而且,职务愈高的人,肩上的担子愈重。
  姚主任随即拔通局分管生产的包总电话,向他汇报张班长在现场发现的重大事项。包总告诉姚主任,你反映的情况属实,我们已经掌握这情况了,正在紧急研究处理此事。你的报告进一步证实了现场问题的严重性,局现在已进入紧急状态,全力以赴地开展现场抗灾抢险工作。局决策兵分两路,同时开展抢修工作,一路是胥主任负责的输电线路部分,一路就是你们的受灾变电站部分。你要争分夺秒地组织变电抢修,尽可能地恢复受灾变电站至正常运行状态。
  是。
  姚主任响亮的回答,让包总感到满意,包总很佩服姚主任这一点,每逢有艰巨的工作任务交付给变电检修工区时,姚主任都是不讲条件,不强调客观理由,而是大声地以一字回答他,是。包总放下姚主任电话后,立即,又接通输电检修工区胥主任的电话,让他立刻驱车去现场,并且说,自己开完会,也立刻赶赴现场。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场仅一位班长张罗怎么行?胥主任则报告包总说,自己已经到达702号铁塔受灾现场,现在,就从这里出发驱车去911号倒塔现场。此时,临近下班时间,包总站在九楼过道里,口头通知生技、安监等部门同事们,今晚,谁也别离开,全体科室人员临时加班。
  涉及到核电站的事,事无大小,一律高度重视,严阵以待。包总回到自己办公室里,立刻打电话,向省局输电运检部张部长汇报核电站输出线路倒塔的事。张部长闻言大惊,他比谁都清楚,对核电站的输出通道,必须全天候地保持畅通无阻,偶有小恙,必须迅速出击,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隐患。张部长在电话里提醒包总,此时,眼睛不能光盯着已经倒塔的输电线路。需立刻安排输电抢修人员,对运行中的输电线路立即开展特巡,确保核电站运行中的输电线路,在这节骨眼上,不出任何差错。
  张部长放下包总的电话后,又拔通相邻的供电局生产副总刘总的电话,要求刘总全力配合供电局开展灾后恢复重建工作,连夜派出一支精兵强将组成的输电抢修队伍到深圳去,协助开展对核电站运行中输电线路的特巡保电工作。并再三强调,不得有误。安排特巡人员驻扎现场,一遍遍地来回巡视,昼夜不停,直至停运输电线路恢复运行。
  压力自上而下地层层传递,一下子绷紧了各级抢修人员的敏感神经。胥主任接到局包总的电话后,哪敢怠慢,他连忙打电话给属下输电检修二班王成武班长,要求他立即组织一支特巡保电队伍,对核电站的超高压输电二线,开展特巡保电工作。可电话打通了,就是没人接听。一连三次,都是相同的结果,当时,胥主任就气得变了脸色,心生一个念头,明天早班会上,可有了鲜活的内容。他准备在输电检修工区的晨会上,当众好好“表扬一下输电检修二班王班长。因为,输电检修工区有明确规定,所有输电检修人员的电话,必须保持二四小时畅通。确保一旦接到输电抢修任务时,输电抢修队伍能够拉得出,打得响。现在可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在大会小会上,领导强调了多少遍的输电抢修工作纪律,在这节骨眼上,却被证明是一场空谈,而且,这段链子偏偏就掉在王班长本人身上。胥主任这样一步步地演绎推理着,心中的怒火,也一节节地往上窜。此时,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打电话给输电检修一班班长张大猛,安排他们去代劳。
  原来,当时晚上,王班长参加一亲戚的婚宴。这亲戚是一位好面子的房地产商,他在本市豪华的婚宴大厅里,摆下七桌酒席,为儿子举办婚礼。婚礼上的音乐声,亲朋们的笑谈声,使得大厅内一片喧哗。王班长几次手机铃声响起,都未听见。他去洗手间方便时,习惯地翻阅手机,猛然发现胥主任打来的电话,而且,连打三遍,很可能是单位里有大事发生了。王班长立刻躲进僻静的坑位空间里,回一个电话过去。可胥主任气未消呢,胥主任讽刺他说到:
  这是八小时以外,属于你的个人时间,受劳动法保护呢。我不能瞎闯你的私人空间,天塌下来也不能打扰你的,何况只是核电站断了一条输出线路呢,我已让别人去了,你继续享受生活吧。
  什么?核电站竟然断了一条输电线路。”
  王班长猛然提高嗓门,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下属与上级说话时,应当保持的低调与礼貌了。显然,他一时不能接受核电线路断线的事实。这场罕见的龙卷风,谁遇见过呢。据刚从砖瓦废墟里爬出来的一位年逾九旬的老人讲,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是头一回遇上超强龙卷风。超强龙卷风将500千伏输电线路的铁塔连根拔起,彻底放倒在地面上。这事若非亲眼所见,而是他人转述的话,谁会相信呢。
  “那我一定要去受灾现场,现在,立刻就去。”王班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到。
  “可你要参加婚宴呢,你刚端起高脚酒杯啊。”
  胥主任仍不放过他,继续讽刺他说到。
  “去他妈的婚宴,早知如此,就是拿枪逼着我都不会来。”
  “可输电一班的同事,已经替你们代劳上路出发了。”
  “核电输电线路长,特巡保电工作量大,我们必须去现场,与他们分段保电,并肩作战。”
  王班长斩钉截铁地说到。胥主任听了,心中暗暗高兴。他已重新认定,王班长这次延误接听他电话确实不是故意的,真相应该如他所说,是婚宴场面过于喧闹造成的,王班长还是一如既往,是一位见到困难就上的硬汉。
  “行,两个班共同开展保电特巡工作,确保万无一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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