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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病,让任明亮心力交瘁,对于牛逼贩子的事已经没有心思了。涉及到生老病死,他心结打开了许多,希望儿子的身体快点恢复,别落下什么后遗症。生活中的纷纷扰扰,似乎已不那么重要,俗话讲: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个冬天,让王民强有了挫败感,当雪落下来盖在头顶,那老天的落白,似逼着你向这个冬天投降。他不去通河街早市蹲坑了,第一场雪后,人就受不了了,再厚的棉袄都抵不住冰冷的时间。
然而,这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他当初的信心没了,觉得判断出了错,不该轻信于人。
包子铺上了霜,房顶铺了一层白雪,那三个白字反而不白了。老敢和媳妇每天循规蹈矩,谁看上去,都是一对儿过日子的夫妻,他们不辞辛苦,天蒙蒙亮就开始忙活,煮出一大锅黄黄的小米粥,蒸出一锅锅白胖的包子。
这段时间,他们心无旁骛,做个老实人,挣点辛苦钱,去等下一个春天。老敢自从腿出了毛病,之后可以说是算无遗策。在他眼里,头脑永远比技术重要,贪婪是毒药,谨慎才是法宝。在道上,很多人都觉得他神,在一次又一次的狂风暴雨中能安然无恙。
这才是威信,能聚起很多人,但老敢并不想要那么多人,这又不是打仗,人多力量大。他要的是稳妥,不想这个团伙像一辆公共汽车,他想把这个团伙打造成吉普车,有动力,好掉头,能走更远的路。
他没有什么文化,当年高中都没毕业,真正有文化的是叔。叔当然是有名字的,但他不愿意告诉别人,老敢只知道他姓沈,他们之间的年龄相差也就十来岁,老敢本可以叫大哥,这样亲近,但他还是叫他叔,这显得尊敬。
因为,他值得尊敬。
从某种程度上说,沈叔是他的师长,更是他的恩人。十年前在绥化遇到黑吃黑,腿被人打瘸了,关键时刻是叔救了他。叔手无缚鸡之力,只是恰巧同那带头的认识,他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出人命,性质就不一样了。”老敢把货给了那个带头人,那人向叔鞠了一个躬走了。
这些年的接触,他感觉沈叔至少是个大学生,可大学生怎么会收破烂呢?他一个人,无儿无女,只靠收点破烂为生。他带他去了医院,回来后,在废品收购站住下来养伤。老敢那时还不叫老敢,他有一个很柔软的名字:张春柳。
从张春柳到老敢,是源于十几年前,还是他十八九岁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一个激愤的青年,在群体中以勇敢、老道著称,平时,伙伴们喜欢叫他老张。一次,小将们要拆市中心的一座教堂,那教堂尖顶,十分陡峭,需要有人爬上去拴绳子。
他和另外几个少年站了出来,这几个人,有的健壮,有的灵巧,更有的是一颗勇敢的心。往上爬的过程中,有小将退下来,人多,自不量力的人也多。他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人海,腿肚子有点转筋。闭上眼,加油声震耳欲聋,这声音像一股鲜血,充斥全身。
他终于第一个爬到尖顶,把腰间的绳子拴在木制的教堂上。随后,又有人上来,把绳子拴在教堂的尖顶。他向下挥着手,那一刻,欢呼声山呼海啸,他感觉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
下来后,伙伴们开玩笑说,以后不叫你老张,干脆叫你老敢吧。绳子的另一头拴着拖拉机,突突突,教堂嘎吱吱、嘎吱吱,轰然倒塌,小将们欢呼雀跃。
五月,去广州的火车上人满为患,南腔北调。这两年,南下的人越来越多,出差的、打工的、做买卖的,汇成一股人潮涌向祖国的南大门。
一段时间后,牛斌就喜欢上了这刺激的旅程。南来的,北回的,男女老少,各行各业,真是开了眼。最开眼的无疑是姑娘,这些出门的姑娘,同家乡的不同,有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当然,也有扭扭捏捏,没见过世面的土姑娘。
他终于见到了一个不土的,以前都是听这个时髦,那个时髦,如今在她身上,牛斌知道了什么是时髦。她是个南方人,不知南方哪里,估计是在在长江以南,口音和通河街掌鞋摊子上的女人有点像。
那是在一节卧铺车厢上,他在连接处抽烟,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准备上厕所,此时,厕所里有人,她等在一旁,过路的人把她挤到了他身边。牛斌的眼睛直了,在东北二十多年,从没有见过这么白皙、细腻的皮肤。那眉眼,那眉眼,他想起一个半拉磕几的词:含什么烟。
可惜了,可惜了,她长了一个蒜头鼻子。可惜了,可惜了,嘴也有些大,但红红的嘴唇一张口,牛斌有一个猛子扎进去的冲动。他不知道她穿的是什么衣服,只是在挂历上的港台明星身上看到过,他认为,这就是时髦。
她捂着鼻子,眉头皱了皱,看着牛斌手里的烟,牛斌以为她怕烟,是手上的烟惹她不喜,于是,拿烟的手往角落里缩了缩。她看他的动作笑了,说道:“能给我一根烟吗?”牛斌受宠若惊,掏出一盒烟递到她面前,拿烟的手有些哆嗦。
她从里面抽出一根,牛斌把烟揣进裤兜,手攥成拳头,用力砸了车厢一下,心道:妈了个逼,关键时刻,咋这么不争气。“有火吗。”牛斌喔了一声,红着脸掏出火柴递给她。紧接着就后悔了,我干嘛不给她点着呢。
谢谢。
女人把火柴还给牛斌,轻轻吸了一口烟,吐烟的时候,刻意斜了一下角度。牛斌也倾斜了一下角度,把脸扭向车窗,深吸一口烟看着窗外,那样子深思熟虑,又饱经沧桑。男人的魅力是什么,他没有考虑过,只是在父辈的影响下,下意识的模仿。
同伴们将这种模仿叫装逼,可他只会这一种,装逼就装逼吧。他以前从没装过,在学校时喜欢一个女生,在那个女生面前都没装过。
“你也是去广州吗?”
牛斌转头看着女人,女人笑笑,那样子确定是他。牛斌咧嘴笑笑,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这个笑容一定很难看,但还是笑道:“是。你也是去广州?”女人点点头:“你是东北人?”牛斌点点头,又问道:“听口音,你是南方人。”女人点点头。
牛斌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像两只小鸡,不停的鸡啄米。厕所的门开了,女人掐掉烟走了进去。从门里散出的味道,是一种混合过的难闻气味,牛斌感觉不到这种气味,他的五官好像失聪了一样。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烟,火苗燎到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