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源向张小妮走过来，近了，更近了，张小妮明显地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自己却在这股震颤中感受到一阵眩晕。
　　“小妮，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张小妮确信一定是佟源的声音，没想到在这里，在这样的夜晚能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她稳定了心神，将刚才的惊慌和恐惧抛掉，猛地回转身冲向佟源，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
　　“真的是你吗？这是真的吗？你怎么那么狠心？”
　　出乎张小妮的意料，佟源的脚步向后撤了一步，腾出空隙后用手轻轻推开张小妮。
　　张小妮一时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佟源。
　　佟源其实很想抱一抱张小妮，他对张小妮的爱没有变。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那么做。他尽力把语气控制得很平淡。
　　“小妮，对不起，你还好吗？”
　　张小妮不明白佟源是什么意思，但又特别想知道为什么。她的话脱口而出，语气显得很生气。
　　“我不好，非常不好，我问你，你真的想和我绝交？心里真的没有我了？”
　　佟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也掩饰得缺少感情色彩。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对不起你，也配不上你。”
　　张小妮顿时急了。
　　“你说啥？你忘了河边的誓言了吗？你给我的信里可不是这个意思。”
　　佟源眼睛望着夜空，他在极力控制着眼睛里的泪水，尽力让语气依然平静。
　　“都忘了吧。”
　　“我忘不了，你说的话你能忘？你说过你回来娶我，我也答应你等你回来娶我，你怎么能忘？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因为我没给你回信？那是我爹把信扣下了，我并没看到信。”
　　张小妮楚楚可怜地站在佟源的面前，声泪俱下，语气哽噎。
　　佟源的心头一软，但他强迫自己不动声色。
　　“我是说过那样的话，那是我不懂事，年少无知，你还是忘了吧。至于回不回信已经不重要了。”
　　张小妮突然又冲过来死死抱住佟源，边哭边说话。
　　“我不，我不，我忘不了，也不相信你全忘了。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不相信你看上了什么首长的女儿，我更不相信是因为我没回信你生我的气。”
　　佟源想再次推开张小妮，张小妮把头深深地埋在佟源的怀里，佟源能感受到眼泪的温热和潮湿。
　　佟源再也不忍心欺骗张小妮了，张小妮的样子让他很心疼。佟源决定和盘托出。
　　“小妮，你听我说，我没有忘记我们发过的誓言，也没有什么首长的女儿，更不是因为你没回信我生气。那段时间，部队经常调动，你写信我也不一定收到。”
　　张小妮依旧在哭泣，边哭边问：“那你快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还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张小妮的语气中透着无限的委屈和难过。
　　佟源不想再隐瞒自己真实的想法了，这么做让张小妮难过，更让他自己难过。
　　“没有人和我说什么，我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说什么。我给你写那样的信，纯粹是因为我瘸了，我是残疾人，我不想拖累你。”
　　张小妮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她已经知道佟源腿瘸了，但她并不在乎。她慢慢抬起头看着佟源的眼睛，说。
　　“我知道你负伤了，也知道你的腿没了，这些我并不在乎，也不存在谁拖累谁。我爱你，我想你娶我，我想做你的老婆，这就够了。”
　　张小妮的话让佟源再也狠不下心了，但他还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做任何动作，任凭张小妮抱着自己。
　　“我断了一条腿，我现在是假腿，以后生活会很不方便，你爹妈更不会同意我们的事了。”
　　“不管他们，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只要你心里还有我，谁都不能让我们分开。你别站着了，咱们去台阶上坐会吧。”
　　张小妮已经不再哭了，说着话就扶着佟源的胳膊向佟源刚才坐过的台阶走去。
　　佟源心里莫名的感动，柔声说。
　　“没关系的，我自己走，假腿挺灵活的。”
　　坐在台阶上，张小妮柔声问。
　　“就因为这个就给我写绝交信？”
　　佟源“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张小妮轻轻捶了佟源肩膀一下，埋怨着。
　　“你傻呀？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发过誓，你只要回来，不管什么样我都嫁你。”
　　佟源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张小妮搂在怀里。
　　“你真够傻的。”
　　张小妮说完，突然破涕为笑了，任凭佟源紧紧地搂着她。
　　这一刻，张小妮感觉云开雾散了，一直以来压在她心头的烦恼也消失了，她觉得自己的等待和坚持值了。
　　“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来这里吗？”
　　张小妮躺在佟源的怀里轻声问。
　　“是老天爷可怜瞎家雀。”
　　佟源开了个玩笑。
　　张小妮用手轻轻地打了佟源一下。
　　“你才不是瞎家雀呢，这就是缘分，是老天爷不让咱们分开。我爹妈去市里我舅家了，我自己在家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没想到会遇到你。”
　　张小妮隐瞒了相亲和吵架的事，她不想提，她怕佟源多心。
　　可是，佟源却提了。
　　“我知道你爹不同意咱俩在一起，如果他还反对怎么办？”
　　“凉拌，他不同意，我就搬你家住去，生米做熟饭。”
　　张小妮说的是心里话，这一晚上她就在想这件事，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可是，佟源却不想这么做，他要用行动改变张小妮的爹妈对他的成见，他要让他们看看，张小妮没嫁错人。
　　此时，张有田和李春花并不知道佟源和张小妮已经见了面，而且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
　　张小妮坐车返回老城的时候，李春山也气鼓鼓地骑着自行车回了家，进了家门也没说话。
　　张有田和李春花见李春山回来了，急忙从客厅中跑了出来，见只有李春山一个人，李春花心里一哆嗦，急忙问了一句。
　　“咋就你一个人？小妮呢？”
　　李春山像没听到李春花的话，只顾低头换鞋，换完鞋径直向客厅走，边走边脱下外套，随手挂在了客厅一角的衣服架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李春花和张有田紧跟着进了客厅。
　　“你倒是说话呀，小妮去哪了？”
　　李春花真急了，小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会要了她的命。
　　张有田也是一脸的焦急。
　　李春山抬眼看着张有田和李春花，语气有些讥讽。
　　“这回知道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李春花没有理会李春山话外之音，依旧心急火燎地问。
　　“你倒是快说呀，小妮呢？”
　　李春山不忍心让李春花再着急，数落的话就没再说出口。
　　“她回老城了，我送她上的车，估计这时候都出市区了。”
　　李春花和张有田都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两人瘫坐在了沙发上。
　　李春山看着张有田和李春花又说话了，语气多少还是有些指责。
　　“小妮这孩子什么都和我说了，她并不想往市里嫁，她说她心里有人了，是姐夫一直不同意。还说这次来我这，她不知道是来相亲，是你们骗她来的。你们这是办的什么事呀，让我这个做舅舅的成什么人了。”
　　张有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急着辩白。
　　“她是心里有人了，可那个人不成器呀。春山，你是没见着那个二流子样，整天张着两只手，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的主。年纪轻轻的，整天不想怎么把地种好，也不想着干点什么正经事，就知道东游西逛，小妮嫁给这样的人能有好？”
　　说完话，张有田懒得多说，低着头只顾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