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田的突然转变让李春花感到不可思议，她总觉得张有田说的话不实诚，也不是张有田的心里话，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不管算不算，反正今晚可以消停了。”
　　李春花暗暗吐了一口长气，捋了捋张小妮的头发，轻轻地拍了拍张小妮的头，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故意逗张小妮。
　　“闺女啊，听到没，你爹不反对了，快别哭了。瞧把眼睛都哭肿了，成两个大桃子了，小心变丑了嫁不出去。”
　　张小妮“噗嗤”笑了，用手抹了抹眼泪，也不哭了，埋怨了一句。
　　“瞎说什么呀，我才能嫁出去呢。不过，我嫁就非佟源不嫁，如果嫁不给佟源，我就一辈子不嫁。”
　　张小妮的话说得很干脆，声音也很大，有意说给另一个屋的张有田听。
　　李春花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了解张小妮，知道张小妮说到就能做到。
　　“这可怎么办？”
　　李春花一时没了主意。
　　张小妮没再理会李春花，自己铺好被和衣躺下了。她知道妈妈听爹爹的，只所以维护她是因为害怕出意外，她也知道爹爹的话只是一时的妥协。
　　张小妮暗暗告诫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论爹妈做什么，她都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更不能辜负佟源的心。
　　这一夜，张小妮几乎是在半睡半醒中捱到了天亮，事实上她相当于一夜没睡。爹爹张有田和佟源始终轮换着在她的头脑中跳跃，象是不断抖动的天秤两端的砝码，忽重忽轻。
　　经过一夜的思来想去，天亮的时候，张小妮最终让天秤倾斜向了佟源这一边。
　　张小妮早早起来，她迫不及待地要去见佟源。她要亲口告诉佟源，即使她的爹妈不同意，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嫁给他。
　　张小妮把和家里摊牌的事事先告诉了佟源，并约定上午九点去村北边的苏春河边见面细谈。因此，吃过早饭，佟源就走出那座破旧的城门，拐上了去河边的路。
　　张小妮已经等在了河边，正独自一个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苏春河水发呆。她已经决定，如果佟源愿意，她可以把身体先给他，先做他的女人，然后一心等他复员，她会一直等他回来娶她。
　　苏春河蜿蜒地从城北流过，已经流了几百年，此时依旧水源充足，清澈湍急。这让张小妮想起了城里的那口全村人赖以生存的老井，或许它们同宗同源呢。
　　张小妮一时想得出神，没有感觉到佟源已经来到了河边。佟源悄悄地来到张小妮的背后，用手轻轻地捂住了张小妮的眼睛。
　　张小妮吓得“哎呀”叫了一声，猜测是佟源，佯装生气，做出伸手要打的架式。
　　佟源这才发现张小妮的眼睛红肿了，急忙蹲在张小妮的面前，紧紧地握着张小妮的双手，急急地问。
　　“咋哭了？你爹妈不同意？打你啦？”
　　张小妮看着佟源，不觉一阵委屈，眼底发酸，眼泪不由自主地又要流出来。她急忙站起来，快步来到河边望着湍急的河水幽幽地说。
　　“没有啦，刚才眼睛进了沙子，迷了眼，揉的。”
　　佟源的心里一沉，语气顿时变得有些萎顿和不安。
　　“你还是告诉我真话吧，你爹妈是不是还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佟源的语气让张小妮心里一颤，她不忍心让佟源心里难过，更不想让佟源知道她爹爹说的那些话。那些话足够打击佟源的自尊，但她知道瞒不住，也没意思瞒。
　　“不管他们，佟源，你要相信你自己，更要相信我。我是铁了心要嫁给你，我的幸福我自己做主，谁都别想拦着我。我现在想听你一句话，你当兵了会变心吗？”
　　佟源紧紧抱住张小妮，语气激动得微微颤抖。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等我，海枯石烂，三年后我回来娶你。如果我食言，叫我天打雷劈。”
　　佟源的话还没说完，吓得张小妮一把捂住了佟源的嘴，阻止他说下去。
　　“够了够了，快别说了，吓死人了。我可不希望你那样，即使你以后不娶我，我也要你好好地回来。”
　　佟源把张小妮搂得更紧了，尽管两人平时也搂抱过，但这一次，佟源感觉抱得很踏实。他忍不住亲了张小妮一口，神情异常激动。
　　“你放心，你愿意等我，我就愿意娶你，我非你不娶，说到做到。”
　　也许是即将分别的缘故，张小妮觉得佟源的怀抱比任何时候都更温暖和舒适。她忍不住也紧紧地抱着佟源，把脸紧紧地贴在佟源的胸口，一脸的兴奋。
　　“你尽管放心，我这一辈子非你不嫁，我也说到做到。”
　　张小妮的语气坚定如铁，铿然有声，声音清晰得淹没了苏春河湍急的流水声。
　　半个月后，佟源终于要走了，和他一起参军的还有村东头李永茂的二儿子李军和杜老三的大儿子杜锋，村长王长友特意组织人群敲起锣鼓欢送出村。
　　人群一直送到老城的大门外，那红梅向车上的佟源挥着手，嘴里喊着“记着常来信”，泪水早已经流过了脸颊。
　　佟源披红挂彩，此时此刻也已经流出了眼泪。他向那红梅挥着手，目光却在人群中寻找着张小妮。他知道，张小妮一定会来送他。
　　此时，张小妮正躲在门楼下偷偷地望着佟源，她觉得穿军装的佟源英姿勃发，帅气无比。她有心去和佟源话别，羞涩却让她背靠着墙壁暗暗流下了眼泪。
　　挂着红花的汽车驶过老城桥拐向了建州县城的方向，送行的人群这才慢慢地散了。
　　那红梅失落地望着汽车的背影不愿意离开，像是心里突然被掏空了似的。
　　佟庆泰拉了一把那红梅的胳膊。
　　“走吧，咱们也回去吧。”
　　那红梅这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回了家。可是，她的心情一直不好，佟庆泰就劝。
　　“要我说呀，你真用不着这样愁眉苦脸的，小源是当兵去了，这是喜事，你咋还不高兴了？”
　　“没不高兴，高兴还来不及呢。”
　　“对啊，你没看小源多带劲，一看就是当兵的料。”
　　“有点军人的样子，好男儿就该当兵。”
　　“那是，没看是谁的儿子。”
　　“这时候知道儿子的好了？”
　　那红梅不无埋怨，尤其佟源真正的离开了家，她就忍不住抱怨。
　　“儿子走正道什么时候都是好儿子”。
　　佟庆泰并没在意，语气依旧兴奋。
　　“我就担心孩子到了部队，再由着性子胡来，那可怎么办呢？”
　　“你就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他要是想做的事都能做得差不多，这点随你。”
　　佟庆泰的语气颇有哄劝的意思，那红梅的心情却依旧低落。
　　佟庆泰劝了一会儿见没有效果，就借口去地里看看转身走出了院子。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刚才他劝那红梅其实也是在劝自己，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等佟庆泰走了后，那红梅去了西屋，一个人坐在炕边，手里摸索着佟源平时睡觉的地方，坐着坐着，她的心里突然异常难受。她急忙跑回东屋，一头趴在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